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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薇冒雨參加徐小顏的婚禮,她從公司出來急匆匆攔了一輛的士,忘了帶傘,劉海被雨打濕之后緊貼在額頭,她隨手撥弄了一下,下了車就徑直奔向酒店二樓宴會廳。
總算沒有錯過婚禮儀式,她遠遠看著新郎攜徐小顏的手緩緩走向舞臺中央。徐小顏的小腹微微隆起,臉上閃耀著幸福的光芒。一直站著看他們說完結婚誓詞,眼眶微微濕潤的夏薇才轉過身找座位。她來得太晚,整個宴會廳幾乎已經坐滿。她只得一張張桌子搜尋,這樣的感覺十分別扭。
“夏薇!”一個戴眼鏡的胖子站起來使勁朝夏薇招手。
竟然是羅子期,夏薇凝神好一會才認出他來,他旁邊的角落里正好有一個空位。
“跟你說,夏薇,今天這個位子我就是專為你留的,為此我不曉得狠心拒絕了多少美女。”羅子期把椅子拉開,殷勤伺候夏薇落座。
夏薇笑著指向他的大肚腩,“你以前可不是這樣,怎么回事呀!”
羅子期夸張地聳肩,“這事真怨你,夏薇你還不知道吧,畢業之后陸羽連續拉著我喝了一個月的酒,我沒那酒量呀,就只好陪他不停吃咯,那個月我就胖了十斤,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聽到陸羽的名字,夏薇略有些尷尬,這些年連最八卦的徐小顏也忘了這個名字,再也不曾在她面前提起過。
夏薇拿起酒杯跟羅子期意思了一下,并不打算接他的茬。
羅子期突然發現什么,一把拖過夏薇的手,夏薇嚇了一大跳。原來他看到了她無名指上的戒指。
“哎,想當年陸羽心心念念的女神終究還是嫁作他人婦了。”羅子期大大喝了一口酒,繼續說道,“夏薇你真是沒有良心,你不知道陸羽當年對你有多癡心,自打對你一見鐘情,好不容易打聽到你入了哪個社團,什么時候去圖書館,最喜歡去哪里吃飯,然后人家就開始在你經常出現的地方神出鬼沒,哪天沒有如期遇到你,回來要念叨半天。可你倒好,終究是辜負了人家。”
夏薇神情復雜,徐小顏領著新郎一起過來敬酒的時候,她還有一些恍神。徐小顏摟了她一下就繼續招呼其它桌的客人。旁邊的羅子期一直在碎碎念。
夏薇突然覺得有些頭疼,心想也許是淋了雨的緣故。
她跟徐小顏打了聲招呼正打算離開,羅子期在后面喊:“我送你!”
夏薇回過頭來,“不用了,我公司離這近,你忙你的。”
羅子期又喊:“你電話!”
“還是同一個號碼。”
夏薇走出酒店的時候松了一口氣,頭似乎沒有那么疼了,雨仍在下,甚至更大了些,她想都沒想就沖進雨簾,高跟鞋激起一串串水花,濺在她的卡其色大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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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薇從書柜翻出一本厚厚的專業書籍,是關于攝影的,買回來之后就沒看過幾次。里面夾著一張素描,畫上的她正埋著頭看書,畫畫的人顯然有一些私心,畫上的她比本人好看多了。
夏薇發現這張素描是在大學畢業兩三年之后,她工作需要打算重學攝影,她便想起自己有過這么一本書,于是打開了當年整理好之后就沒有動過的箱子,她打開書一頁頁的翻,突然就掉出了這張紙。
陸羽正式進入夏薇的世界,也是源于這本書。大三忙著考證的夏薇每天都到圖書館自習,那天她正埋頭做筆記,她一時心血來潮買來的那本攝影書就放在桌子的一角。
“嗨,書可以借我一下嗎?”
一個低沉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夏薇抬頭,陸羽正俯身看著她,那是一張令人難忘的面孔,溫柔又清冷,讓人親近又疏離。把書遞給他的時候,夏薇還有一絲錯愕。
“可以留個電話給我嗎?方便還書。”陸羽小心翼翼說道。
夏薇沒有多想,隨手扯了張紙就打算寫電話號碼。陸羽卻拿出自己的課本,指著一個空白處說:“寫在這里吧,我怕不小心弄丟。”
夏薇遲疑了一下,還是按他說的做。
第二天,陸羽就給她發來信息,是問她關于攝影的一個很專業的問題,夏薇并不懂,正好同寢室有個攝影協會的女孩子,便問了人家之后回復他。
過了幾天,陸羽又問,夏薇不好意思告訴他其實她一點都不懂攝影,她又怕人家以為她怕麻煩,只得又請教了同寢室的女孩子。
后來陸羽終于不問那些讓她頭疼的專業知識了,時不時找她聊天,很多時候他自話自說,又去了什么地方采風,看到了一株從未見過的植物,又讀了一本什么樣的書,看了一部什么樣的電影。他跟她分享生活中的種種,他讓她覺得熟悉又陌生。
期間夏薇在校園偶遇過陸羽多次,他擺弄著他的單反相機,心無旁騖。她每次都慌亂走開,生怕被他看到。
這個秘密被徐小顏發現了,徐小顏說:“你不覺得奇怪嗎,好像我們走到哪里都能看到他的身影,你說他是不是假裝沒看到你。”
夏薇掐她胳膊,“你別胡說八道,我們都算不上認識。”
某天陸羽給她發信息:“要不我請你吃飯吧,以答謝你借書給我。”
夏薇正在想要怎么回他,他就出現在她面前,他們離得很近,甚至差點撞在一起,她睜大眼睛看著他,如慌張的小鹿。
陸羽請她去的正好是她們聚餐時常去的地方,店面不大,但口味和價格都異常受周邊的學生歡迎。醬汁淮山,松仁玉米,香辣跳水魚,他點的都是她喜歡吃的菜。夏薇有些困惑,為什么眼前這個人明明很陌生,可又仿佛很了解她。
吃完飯陸羽送她回宿舍,天已經完全黑下來,星光閃耀,路燈微黃,空氣里流淌著淡淡桂花香,這樣的情境讓她有一些微微的眩暈。他們穿過一個公園,走過一段僻靜的小路的時候,她有些發毛,不由得跟他貼近了一點。
“可以跟我在一起嗎?”陸羽突然停住腳步問她。
她暈頭暈腦又差一點撞上去,夜幕的掩飾下,她的臉紅如薔薇。她不敢確定他是不是在表白,既不是“我喜歡你”,也不是“可不可以當我女朋友”,他說的是“可以跟我在一起嗎”。
她用指甲使勁摳著自己的手心,跟自己說肯定是聽錯了,平凡如她一定要有自知,他們相識僅短短一個月,可能還算不上真正的相識,他對她幾乎一無所知,他怎么可能會喜歡上她。
她假裝沒有聽到,一個勁加快腳步往前走,總算到了宿舍對面的大馬路,她松了一口氣說:“我到了,我先回去了。”
陸羽微微嘆了一口氣把書還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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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的徐小顏約夏薇見面。徐小顏的肚子比婚禮那天看起來大很多,可絲毫不影響她的行動。她看到夏薇幾乎要跳起來。
徐小顏說她最近胃口不好,想吃點重口味的東西,可她老公不讓。
夏薇揶揄道:“我來做這個罪人好了,說吧,想讓我陪你吃什么。”
徐小顏作吞口水狀,“香辣跳水魚,學校后面的,我們以前常去的那一家。”
夏薇皺眉,“城南到城北轉一圈也太遠了,不去好不好。”
“你就可憐可憐我這個孕婦吧,我連做夢都想著。”徐小顏一個勁撒嬌賣萌。
夏薇不得不從了徐小顏。
坐在新裝修的店里環顧四周,徐小顏難得感慨道,“有多少年沒有來過這里了,現在已經找不到一點歲月的痕跡。”
服務員拿菜單過來,夏薇看到上面并沒有那道菜正為難,誰知楊小顏嬉皮笑臉道:“什么水煮清蒸紅燒都成,只要是魚,多吃魚將來我寶貝聰明。”
夏薇好一陣郁悶,“楊小顏你這不是耍我嗎,你大老遠騙我來。”
楊小顏賣乖道:“既然這已經不是我記憶中的那家店,那還在乎什么是不是記憶中那道菜呢。”
夏薇也莫名多了些傷感。一切都已經不是最初的模樣,人又何嘗不是。陸羽跟她最后一次見面就在這家店了,更準確地說應該是這個地方。
那天她遠遠看到陸羽在圖書館外面等她,天氣有些微寒,他穿了一件煙灰色的毛衣,像一尊雕塑似的立在這里,直到她走近才突然復活過來,自然地接過她手上的書。
他們剛落座就有陸羽的同學過來,店里生意太好,沒有位子了,人家開玩笑道可不可以拼桌。陸羽只得請大家一起吃了一頓。夏薇從頭至尾沒有說一句話,一個人埋頭吃飯。
她曾后悔那天沒有說點什么,可如果她知道那是他最后一次見她,她又能說什么。
“你干嘛騙羅胖子說你結婚了。”楊小顏含了一口飯菜,含糊不清地說道。
夏薇回她,“有區別嗎?”
楊小顏放下筷子,“當然有區別,你那未婚夫還不知道猴年馬月回來。”
“回不回來都一樣,我的心已經定了。”夏薇淡淡地說道。
“羅胖子說陸羽過了好些年才找女朋友。”楊小顏仍不肯放棄這個話題。
“那又怎樣?”夏薇笑著問她。
“是呀,現在才知道這些有什么用。”楊小顏滿滿的嘆息。
飯后送楊小顏到家,夏薇坐了一會。楊小顏的老公正好從外面回來,進門第一件事就是跟楊小顏的肚子打招呼,看到夏薇也在,滿臉的不好意思。
楊小顏小聲說道:“他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和晚上睡覺前最后一件事都是跟寶寶說話,簡直是走火入魔。”
看著這其樂融融的一家子,夏薇想這才是幸福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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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薇事實上早就注意到了陸羽。
入學的第一天,她拖著笨重的行李箱在校園里亂竄,一個男生正拿著單反相機拍一株植物,他認真切換著各個角度。天氣還有些炎熱,他穿著一件湖水藍的T恤,看起來氣定神閑。
之后她又在教學樓、圖書館、食堂多次遇到他。她隔著人群默默觀察他,好幾次他們的眼神差點交匯,她如同被人抓了現行的偷窺者,嚇得趕緊埋頭。
陸羽向她表白的那天,她一個人慢慢往宿舍移動,夜風襲來,她一邊心潮澎湃不能自已,一邊又覺得空落落。她回到宿舍臉都沒洗就爬到床上,室友們都圍在一起看韓劇,笑聲充斥了整個房間。
她一邊聽著電臺里放的情歌,一邊默默對著墻壁上的影子默念,“陸羽,你說的可是真的?”
陸羽卻再也沒有提過那天的事情,他們的交往與普通朋友無異,有時候他約她去圖書館看書,有時約她在學校放映廳看一場老電影。他們在網上交流的時間多過說話,分明不是沒有共同話題,可面對面的時候卻說什么都覺著別扭。
有一次平安夜,陸羽晚上約她出來。她拉上了楊小顏,陸羽只得叫了羅子期一起。那天正好下大雪,四個人在街上亂走,看著漫天的雪花,他們高興得像一群孩子。走累了,羅子期提議去KTV唱歌。
他們喝了一點啤酒,夏薇的神經從未有過的放松,她閉上眼靠在沙發上聽他們唱歌。突然有人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是陸羽,她困惑地跟了他出去。他的手溫暖極了,她感受著他掌心傳來的熱度,心里再次緊繃得像一根玄。
陸羽把她拉到外面的廣場,說:“其實今天是我陰歷生日,我們那邊都是過陰歷生日。”
夏薇默默把手抽回來,她突然眼睛發亮,跑到旁邊24小時營業的超市買了兩盒冰激凌出來。
“生日快樂,這個代替蛋糕吧。”她遞給他冰激凌的手凍得直發抖。
陸羽開心地接過來,臉上露出難以捉摸的笑意。
“我可以許個愿嗎?”他突然問道。
夏薇點頭。
他又問她:“你想知道我的愿望嗎?”
她緊張地看著他,搓著手半天沒有答復。
“算了,還是進去吧,太冷了。”陸羽一個人往里走,留夏薇在原地發愣。
夏薇后來想,如果那天他再表白一次,只要他肯定地說“夏薇我喜歡你”。她說不定就答應了。可她終究還是不明白他的心,就像他也看不清楚她一樣。
她不是沒有想過,如果她先說出來會怎樣,她的甜蜜她的感傷她的慌亂她的自卑她所有不曾道的情緒毫無保留地說給他聽。可她終究沒有這樣的勇氣,她卑微的自尊是她最堅硬的保護殼,沒有了它們,她就真的什么都不是。
也許她跟陸羽都是同樣的人,他們懦弱、謹慎,不夠果敢,害怕失去,不敢擁有。這樣的人如果沒有一個人堅定地抓緊她的手,她只會不停逃跑。
交往了三年的男友在工作調遷的前一天向她求婚,他說:“夏薇,也許你生命中有過更為激蕩的情感,但我知道你更需要的是一份安心,如果你愿意與我過最普通的人生,跟我走,或者等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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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薇決定離開之前去看望即將臨盆的楊小顏,她挺著一個碩大的肚子給她開門,行動已經十分不便。
夏薇把給即將出生的孩子買的禮物拿出來,粉嫩可愛的小衣服小鞋子鋪了一床,看著就讓人滿心柔軟。
楊小顏拉住她的手說:“你真的決定了。”
夏薇滿臉輕松說道,“他一時半會也回不來,正好那邊有個工作機會,我過去也無妨。”
楊小顏突然一把抱住她,“夏薇,真的對不起,那年平安夜如果不是我喝多了跟羅子期說你一點都不喜歡陸羽,也許你們就不會變成這樣。”
夏薇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她扶好楊小顏,定睛說道:“我早跟你說過不關你的事,是我們都更愛自己,陸羽早已成為過去式,你應該祝福我過好現在的生活,好嗎?”
楊小顏一邊抹眼淚一邊笑,“其實后來羅子期試圖追過我,他和陸羽關系那么好,我怎么可能跟他在一起。”
“難怪那天羅子期感慨萬千,原來如此。”夏薇一副無奈的表情,她把衣服一件件細心疊好裝起來,再幫楊小顏放到柜子里。
她沒有告訴楊小顏,其實陸羽不久前給她打了一個電話。當時她正在整理要帶走的東西,家里被翻得狼籍不堪。那個陌生電話響起的時候她還在想要不要接。
“夏薇!”
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她失神了一下,她努力將過去的記憶與之連接,心中有個聲音告訴她這是陸羽,可她又充滿了懷疑。
陸羽說:“夏薇,我以為我再也不會聽到你的聲音,我總覺得我們之前欠一個真正的告別,我離開學校之前本來想問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可想到自己遠赴他鄉,前途未卜,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夏薇說:“如果你問了也許我就真的答應了。”
電話那邊傳來陸羽的笑聲。這么久以來,他們竟然第一次敞開心扉聊天。那種感覺很奇妙,他們感到從未有過的親近,可一方面他們又十分清楚,對方只存在于過去的時空,誰也回不去。
放下電話的那一刻,她徹底釋然。
曾經對著墻說我愛你,那些被壓抑的情感無論多么洶涌澎湃,注定不被人知,也沒有什么好遺憾,說不出口的愛情必定不合適。如果你愛上一個人,要么爛在肚子里,要么你先說出口,但千萬不要期望有個人來告訴你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