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讀童雋先生的《論園》。
子曰:“讀一本好書,就是與一個偉大的靈魂對話。“
童雋老師本人已去世三十多年,但是讀著他的文章,就好像聽一位老者,將他的所思,所想,娓娓道來。透過他的文字,仍然能夠感受到他的可敬、可親、可愛。
童老師在20世紀初就留學(xué)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xué),回國后,曾在東北大學(xué)建筑系任教,后來,他前往上海,和趙深、陳植共同組建了華蓋建筑師事務(wù)所,完成了南京外交部大樓、中山紀念館、大上海大劇院等“諸多華彩四溢的重要建筑作品”(童明語)。
在上海工作的短短不到六年時間里,童老師幾乎從零開始,完成了一生中最為重要的學(xué)術(shù)著作《江南園林志》的寫作。而《江南園林志》被譽為“中國近現(xiàn)代園林研究的開山之作”,是我國現(xiàn)代最早一部運用科學(xué)方法論述中國造園理論的專著,也是學(xué)術(shù)界公認的繼明朝計成《園冶》之后,在園林研究領(lǐng)域最有影響的著作之一。
由此可見,童老師深厚的學(xué)術(shù)功底和專業(yè)造詣。
身為北方人的童老師,在剛開始的時候,對園林幾乎完全陌生。但江南園林所帶給他的“第一觸感”,就讓他極為震撼,“每入名園,低回歔欷,忘饑永日”,以至于毫不猶豫地投入到了摯愛一生的江南園林研究之中。
當時,作為華蓋建筑師事務(wù)所繪圖房的負責(zé)人,童老師建筑設(shè)計工作十分繁重,還經(jīng)常往返奔波于各個項目工地之間。因此,往往只能在夜深人靜或者周末假期的時候,才能抽出時間,從事自己的園林研究工作。
據(jù)童老師的長子童詩白回憶,星期天童老師休息的方式,就是帶著相機到上海附近或者鐵路沿線有園林的地方考察。有時會帶著孩子,有時會約上好友。幾乎每個周末,都往返于江浙滬一帶的園林之中。
當時還是一九三幾年,交通十分不便,鐵路和汽車都很有限。但童老師依然堅持不懈到各地考察。沒有幫手,很多時候都只能自己一個人踏勘。缺少測量工具,就用步測的方式進行估算。但童老師測繪的所有圖紙,與后人所測均八九不離十,十分準確。
靠著濃厚的興趣、不斷的努力和嚴謹?shù)膶W(xué)術(shù)研究,童老師36歲即完成了《江南園林志》的手稿。但是這本書一直到老先生63歲的時候才最終問世。因為該書在排印時,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中國營造學(xué)社只能將書稿和測繪圖紙存放于天津英國麥加利銀行保險柜中。后來,一次大水,把手稿幾乎全部泡爛。所有的圖紙,必須重新繪制。
以至于《江南園林志》最終付梓出版的時候,當年為童老師手抄文稿的愛妻,已離世多年。
曲折,坎坷。留下這一段故事,讓后人唏噓。
值得一提的是,童老師針對園林研究的文章,最初全部是用英文寫作的。目的就在于,向全世界介紹這塊當時仍不太為人所知的文化瑰寶。
童老師將園林視為“人類與自然之間普遍存在的一種深層對話,地域文明的一種最高體現(xiàn)”。也許,這也正是園林始終深深吸引童老師的重要原因之一吧。
本文配圖為童雋教授的水彩畫作,原載于《童雋畫錄》(2012年由東南大學(xué)出版社發(fā)行),由“建筑人黃偉康”翻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