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十年后,二十年后,甚至五十年后,你會是什么樣子的呢?”她微仰頭,眼神里滿是好奇。
他撓撓腮,淺笑答她:“我也不知道誒。”
——題記
“媽媽,淺洛又欺負我。”小凌萱撅著嘴,委屈得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媽媽輕輕撫摸小凌萱的頭發(fā),沒有說話。
翌日清晨,淺洛的哭喊聲清晰地傳到了鄰居的耳里。凌萱欲出看發(fā)生了什么,媽媽阻止她,不讓她出去,凌萱大惑不解:“媽媽,淺洛哥哥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他,我要去幫他。”媽媽堅定地告訴她:“你乖乖待在家里便是。”
過了許久,凌萱已經聽不到淺洛的聲音了。淺洛苦苦哀求姑姑讓他留下,姑姑看他這般傷心欲絕的模樣,更是動了惻隱之心,而他未來的姑丈容不得他隨心所欲,軟硬兼施地,最后還是帶著他和姑姑離開了這個村子。
城市的夜晚燈火輝煌,淺洛盯著窗外五顏六色的燈光,嘴里念叨著:“你一定要等我。”
幾天沒有見到淺洛,凌萱按捺不住,好幾次去他家里敲門,卻都是同一個結局——無人應答。直至一天,小凌萱看到幾個陌生人拖箱帶盆進駐淺洛的住所,她匆匆站到門檻,張開雙手攔住了這些人,問:“你們是淺洛哥哥的親人嗎?淺洛哥哥去哪了?”其中一位小朋友友好地說:“我們不知道誰是淺洛哥哥,這個房子,我爸爸買下了……”小朋友似乎還未說完話,凌萱撒腿跑開了。她沒有看到媽媽,到處都找不到媽媽。小凌萱焦急得坐立不安。
夜,拉開了帷幕,月光下的影子,孤獨而凄清。媽媽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里,凌萱迫不及待地問:“媽媽,淺洛哥哥去哪了?我找不到他。”媽媽抱起凌萱,語重心長地說了一番話,小凌萱感覺很不舒適,又說不出為什么。
如果時光靜好,歲月就能安然,那么,人應無恙。可上帝就是喜歡和人們開玩笑,他突然讓你的生活三百六十度大轉彎,你卻沒有回到原點。媽媽離開了小凌萱,她還那樣小,媽媽竟如此狠心,陰陽相隔,相去無期,凌萱想媽媽的時候,怎么辦?小凌萱至此大病不起。
……
“這是哪兒?”小凌萱緩緩睜開眼睛,望著天花板,似在自言自語。
院長看她終于醒了,甚是驚喜:“凌萱,你可醒了,都急死我了。”
“凌萱是誰?”小凌萱轉過頭,疑惑地看著院長。
院長覺得不對勁,趕忙請來醫(yī)生。最終,醫(yī)生認為,由于凌萱多日高燒不退,現(xiàn)在大病初愈,很可能是失憶了。
院長沉思良久,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歲月流轉,淺洛的公司發(fā)展得如火如荼,招聘員工的告示貼出后,公司門庭若市,應聘者在面試廳外等候面試的開始。淺洛將手中剛看完的文件遞給身旁的助理,然后掃視一遍應聘的人群。邁步向前的他突然退步回來,他仿佛被什么吸引,目不轉睛地盯著人群。而后問助理:“這里全是來應聘的人嗎?”
“是的。”
“資料拿給我,今天的面試由我主持。”淺洛話音剛落,就繼續(xù)走向他的辦公室。
助理遲疑了幾秒,緊步追上淺洛。
“柯已然。”淺洛看著資料,自然而然地念出了名字,對面的女孩微笑著點了頭。
面試工作結束后,淺洛將柯已然的資料拿走,并吩咐助理聘用此人。助理對淺洛的做法很驚訝,但不敢多問。
“院長,我求你告訴我吧,這對我來說比我所擁有的一切還重要。”淺洛訴盡衷腸,乞求著院長把實情告示他。院長面不改色,毫不動容。淺洛無可奈何:“就像二十年前我留不住自己那樣,到現(xiàn)在我還是沒有找到她。原來一轉身,一錯過,一經年,就是一輩子。難道這是宿命嗎?”
“我不知道你想表達什么,柯已然就是柯已然,我不知道她們有什么關系。”
淺洛看著院長遠去的背影,再次體會到二十年前那次告別的決絕。可那又怎能說是告別呢?連說再見的機會都沒有。“她真的只是柯已然嗎?”
淺洛看了柯已然和公司簽訂的合同,簽約只是三個月。淺洛撥通了對方的電話,一番交談,并未問出緣故。后來,淺洛見到柯已然都會順便問一問她為何只簽約三個月。柯已然終于跟他坦白:“我只是想,在我最后的期限里,將一半的時間交付于我最喜歡的工作,剩下的,三分之一用來陪伴我生命中重要的人,三分之一用來幫助我想幫助的人,還有三分之一 ,我想一個人旅行,然后安靜地離開……”她很平靜,他聽她說完,自始至終,一言不發(fā)。
淺洛又找到院長,懇求院長把柯已然的背景如實相告。院長終究是有情有義之人,終于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淺洛。淺洛激動萬分:“我不會讓她死的。”
“柯已然,我告訴你,你可以討厭和放棄一切東西,但你不能放棄你的生命。我求求你配合醫(yī)生,接受治療,二十年來,我無時無刻不想找到你,如今你終于出現(xiàn),難道你忍心負我嗎?”
柯已然仰頭望著淺洛,眼神如二十年前的一般:“我真的就是凌萱嗎?”
“二十多年來,我只騙過一個人,而且是一次,從那之后我不再騙人,特別是,我唯一騙過的人。”
“那個人是凌萱?”
“是。我不應該騙她,不應該跟她說我不知道未來的我又將心意如何,”淺洛停頓了一下,問,“你還記得你是怎么問我的嗎?”
柯已然苦思冥想,還是搖了頭。
“ '你說,十年后,二十年后,甚至五十年后,你會是什么樣子的呢?'? '我也不知道誒。' ”淺洛模仿著對話,柯已然笑了:“聽著,似曾相識。”
淺洛帶著柯已然重新踏上故鄉(xiāng)的路。物換星移,仿在昨日發(fā)生的事情都歷歷在目,可是,這里該熟悉的一切都那么陌生了。重返故鄉(xiāng),卻不似故鄉(xiāng)人。
淺洛輾轉多地,遍訪名醫(yī),始終沒有一人愿為柯已然治病。他們都清楚,她已病入膏肓,無藥可治。他又何嘗不知道呢?可他就是不愿意放棄任何一點點的希望。
柯已然玩笑道:“沒關系啦,我都重生了一次,大不了我在我的來世,還來你的今生找你。”
“你還有心思開玩笑。”淺洛無法釋然。
柯已然的笑容依舊明朗:“不在乎天長地久,只羨慕曾經擁有。一輩子不論長短,都應該開開心心地活。沒有人能永遠陪伴誰,所以,人要適應孤獨……”
淺洛沒有讓柯已然繼續(xù)說下去:“無論如何,我不會放棄的。”
柯已然為他憂心,她明白,執(zhí)念越深,傷害就越深。倘若沒有再見,他定不會這般痛苦。
淺洛坐在書桌前,俯瞰窗外的樓群,遠處的街道,人群熙攘,車堵得水泄不通。他拉開抽屜,在最底下拿出了記事本,寫下:你是我此生最深的執(zhí)念。他往前翻,發(fā)現(xiàn)已寫了很多頁。每一頁都是寫這句話。他想她時,就翻出記事本,認認真真地謄寫一遍。
柯已然,可舍了然,我怎會知道,五十年后的我是什么模樣,你想知道,就應該自己來看。其實我知道的,我早該告訴你了,對嗎?如果說了再見,就沒有再見的可能,我寧愿那是不辭而別,這樣,我還可以期待,在茫茫人海中,我一瞬間的回眸,恰好能看到我此生的執(zhí)念,就那么真實地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上前相認,可我清楚那是你,我能感受到那是你。五十年后,我是你想見的模樣,而你不在我身旁,卻在我心上。我要如何了然?此生不忘,此情不斷,卻不知此心何寄。你,收到我的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