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雪飛飛揚(yáng)揚(yáng)下了一夜,樓下街道兩旁已經(jīng)掛起了大紅燈籠,年越來越近,年味也越來越濃。
晨曉早早起來和桃楠一起驅(qū)車趕往她們一起的老家,她們共同出生.成長.讀書.工作過的地方。這是一座四面環(huán)山的小城,早年工作的工廠還荒廢在山腳下。有一些廠房,被當(dāng)?shù)氐霓r(nóng)民養(yǎng)雞、養(yǎng)鴨,有的被作為豆腐坊,或者來當(dāng)?shù)胤N參的民工作為他們生活的場所。而此時正值冬季,仿佛荒無人煙。。
她們把車放在一戶人家的門口,朝山上走去。此時的山林很少有人出入,除了一些來運(yùn)動徒步的人,幾乎看不到人的影子。
走在山間小路一個窄窄的釘子路口,桃楠告訴晨曉,這里是他和柳林第一次約會的地方。就是在這里柳林第一次握了她的手,第一次親了她。她還說,嫁給柳林時,他母親已經(jīng)不在了,家里特別窮,可她說雖然那時窮,卻是她人生當(dāng)中最幸福的一段時光。
爬上一座山,兩人已累的氣喘吁吁
晨曉邊喘邊說:"姐,我真的感覺自己老了,小時候爬這座山和玩兒似的,放學(xué)后跑上跑下幾趟都不費(fèi)力氣,如今竟然累得不行不行的了"
桃楠停下來摘下頭上的帽子,只見熱氣從她的發(fā)間蒸騰著徐徐上升:"是呀!我們都老了,苦日子熬過去了,孩子伺候大了,家什么都不缺了,錢也夠花了,可幸福感卻沒了。"
"是的,都說人到中年是人生的黃金期,可我怎么就找不到閃閃發(fā)光的地方,每天感覺除了累就是累呢?"
忽然桃楠不再回答晨曉的問題,而對著大山高喊了一聲,然后唱起歌來:
圓圓的圓圓的月亮的臉
扁扁的扁扁的歲月的書簽
甜甜的甜甜的你的笑顏
是不是到了分手的時間
不忍心讓你看見我流淚的眼
只好對你說你看你看
月亮的臉偷偷地在改變
圓圓的圓圓的月亮的臉
長長的長長的寂寞海岸線
高高的高高的蔚藍(lán)的天
是不是到了離別的秋天
我們已走得太遠(yuǎn)已沒有話題
只好對你說你看你看
月亮的臉偷偷地在改變
桃楠的歌聲永遠(yuǎn)是那么動聽,上學(xué)時是學(xué)校的文藝委員,上班時是單位的文藝分子,每次開廠會或者年終大會,桃楠都會去臺上唱歌,每次唱,都會贏得熱烈的掌聲。
而今天的歌聲,她是唱給晨曉?還是唱給這個山林?還是唱給走遠(yuǎn)的歲月。她站在風(fēng)里,一動不動地唱,晨曉離她已經(jīng)有一段距離,遠(yuǎn)遠(yuǎn)地望著她、聽著她唱。她知道她心里的苦,她懂得她心里難言的痛,她不想打擾她此時內(nèi)心的發(fā)泄與放縱。
唱著、唱著,歌聲變成了哭聲,桃楠嚎啕著呼喊著父親的名字,她問離去的父親,看沒看見自己委屈,她高聲問著老天,為什么這么不公平,她這么懂事,這么能干,做每一件事都在為別人考慮,累死累活了半輩子,老天給了她一個生病的孩子,又給她一個這樣的丈夫,她哭著喊著許多的不甘心。她說她的孩子需要她,她孩子的孩子需要她,她的母親需要她,她必須好好地活下去,為她愛著的親人活下去。
晨曉看著桃楠的樣子,無法控制同情與憐惜的淚水。她掏出手機(jī),錄下了此時桃楠的撕心裂肺,在微信里找到柳林,毫不猶豫地發(fā)給他。她要柳林看看,他把自己老婆傷成什么樣子,一定要讓他內(nèi)心愧疚到死!
桃楠在這個寒冷的冬季,經(jīng)歷了人生最深的傷痛,當(dāng)那兩個徒步的人躲著從身邊經(jīng)過,也許他們會認(rèn)為她是傻子、瘋子。而桃楠完全沒有顧忌,繼續(xù)她的撕心裂肺,是她的哭聲,還是風(fēng)動,讓雪紛紛落下來,掉在桃楠的頭上、臉上,掉在她的淚里,融進(jìn)她的心里,讓她感到此時世界的寒涼,涼的徹底,涼到絕望。
看著眼前的桃楠,晨曉不知道用什么樣的語言來安慰此時的她。她不敢確定眼前的這個人,曾是以前那個快快樂樂的桃楠,那個舉著100塊錢對晨曉說"你知道嗎?生活著多么美好,一百塊錢能買好多好吃的呢?",那個去年還在笑談,如果他家柳林找到自己的有情人,她會臉不紅不白的人。
那天的雪,不知飄了多久,那天的山林也不記得什么時候停止了哭泣。下山時,腳下的積雪還在咯吱咯吱地唱著,一路都沒停過。
回來的路上,晨曉把車停在一家藥店的旁邊,準(zhǔn)備去買一盒藥。桃楠什么都沒問,推開車門跑出去,不一會兒買回一盒速效救心丸,看著晨曉:"這些日子,謝謝你陪我度過我最難過的日子,我不說感謝了,這盒藥,算我孝敬你的"
晨曉看著桃楠調(diào)皮的樣子,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