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蒜苔(2)

 包地的家人給送來包子和油果子,手就是用礦泉水稍微洗了一遍,拿起吃食就往嘴里放,老婆婆還沒起身別人就都兩人一兜給分得差不多了,我和嫂子還有老婆婆一共就一兜小籠包,我拿起一個給老婆婆,告訴她別動了,我幫她拿,老婆婆吃完又給她拿兩個。包子不夠吃,就都吃油果子,地里隨手拔上一顆蒜苔就著吃起來,果子就放在地下,風輕輕吹一下地上的土蕩秋千一樣蕩在我們身上臉上還有果子上,幾個來回不停。沒有人埋怨手里的食物被風刮得有多牙磣,反而要感謝它為我們送來一絲涼意,不至于胸罩里東西黏糊糊的。年齡大的婆婆們吃飽后躺在編織袋上蜷縮著身體瞇愣了陣子,有的刷視頻看些好笑的段子,我沒有手機可看,正是疫情沒結束時,留家給孩子聽網課使用,只好閉著眼睛休息會兒。

  一點鐘正式開始上班,有的管這叫上工,不管是上什么,現在的我只想上床,以前上床還會摻雜些做愛的目的,這次的目的如此純粹——只想踏實睡上一覺,因為一停下來,渾身都是酸疼的。慢慢走到地畦邊緩緩彎下腰小心翼翼把蒜苔攥緊用力拔起它,這幾根用盡了我剛才一小時積攢的全部力氣。地身太長了,總覺得我還在原地不動,直到看到了另一頭兒離我只有一步遠才有離回家的時間近了的感覺。這一大畦蒜讓我拔不多久就得從口袋掏出礦泉水喝幾口,算下來我喝了有四瓶。中間要解手就會找個相對人少的麥地里解決,連提褲子也要蹲著;但是不能去的太頻繁,因為農民有句話叫做懶驢上磨屎尿多,會招別人笑話。包地的人也會不時走一趟,看我們干活細不細,拔得短了不要,捆得松了不行,老婆婆歲數大了,有短的也不舍得扔,包地的人家大聲告訴我們:“短的扔掉,別再往里捆了,影響售賣價格,這貨就是要賣一張皮,不好看每斤就得少賣兩毛。”嫂子說:“啥時候都是自己家的上心,這要不是個人的試試。”好像是這么個道理,上次去做口罩質檢,車間管事的硬說我干的太細,這次是一定要我們細細干,這世間的利益無不充滿笑話。

? ? ? ? 一點的時候還烈日當空的,誰也不曉得它是怎樣一步步挪到了西山,這是打算要西下回家罷,好像我那生前纏著裹腳布的外婆挪著小碎步將將走到了家門口,又好像一個外出的勞力漢快步回家找媳婦去。我們也把這塊蒜地給拔完了,包地的老當家給我們結賬,一個小時十塊錢,十一個小時就是每人一百一十塊。回到家中兒子聽到我的動靜,給我打了洗腳水為了洗了襪子,婆婆覺得天氣那么熱還怕我干不上來呢,她說真是小瞧我了。往年還沒到發工資時便早已打算好下個月要買什么款式的衣服或鞋子,總覺得自己少了一件什么,這次我也問過自己同樣的問題,是不是還少一件什么?如巴掌大的房子提醒我:“不要因為比別人缺少什么而感到苦惱,應該為自己擁有什么而感到滿足。”我總喜歡用其他外在東西粉飾自己的弱點,我知道那是卑微這種惡魔在心里作祟,我不會勸告身邊的任何人包括自己要做一個怎樣高尚的人,因為直到現在它如最熟悉我的敵人一樣在我的根據地周圍蠢蠢欲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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