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這種信息素起作用了。”
巖漿中的臉轉(zhuǎn)了個角度,不知沖著哪里說話。靜默了三四秒之后,巖漿“咕嘟咕嘟”冒起了氣泡,從變化頻率判斷必然含有某些具體意思。巖漿臉隨即皺起了眉。
“顯然沒有起作用啊,你看剛才他們倆都傻傻戳著一點反應也沒有,只有這種才有效果。看,雌性的已經(jīng)在擰眉毛了。啊?嘴角歪錯方向了?很正常,都這么久了你的嘴角也老是弄錯,雄性的那位反應就很正確看來智商水平不一樣。好啦不要再辯論了,你的推測和事實不符。”
但氣泡沒有罷休的意思,甚至提高了頻率,活動范圍也由原來的一米半徑擴大了好幾倍。巖漿臉的眉心越聳越高,終于如噴發(fā)的火山射出一股熾熱的流體,轉(zhuǎn)眼就將氣泡悶在了下面。
液面起伏,想必溝通還在繼續(xù)。熔巖上方的二人組面面相覷,信息素你來我往也挺熱鬧。
“這就是伴生體們?”
“啊,正是。”
“果然……有趣。是藍星原生的嗎?”
“……你的生物果然是體育老師教的。”
“啊對對,藍星不具備這樣的進化條件,所以這一定是外來……咦不對是半原生的?到底哪個種族的前輩趣味如此獨特?”
“這么,其實……”
方簡忽然遲疑了。他的思緒明顯被什么事牽引,自原有軌跡飄移開去。藍星擬態(tài)的面容沉靜,變得如主體脫離般毫無表情,但他的眼睛……是的,他的眼睛而不是觸角流露出些許傷感。葉莫不禁吃驚,她要很努力分辨才能從信息素里識別出同樣的意味,其實前輩是想隱藏的吧?可是卻從擬態(tài)泄露了。這真是奇怪。
如果是平時,只要靜靜地等候前輩神游歸來就好了,之后自己可以繼續(xù)拋出各種著調(diào)和不著調(diào)的問題,前輩心情好的話自會樂意指教,或者忍無可忍了也會。兩人的相處模式不知何時起就變成了這樣,已經(jīng)習慣了。但是、但是,自己明明也是個研究員來著,不是嗎?
“是我們的前輩?”
葉莫直接做出了判斷。
非常大膽。
方簡果然吃驚了,立時結(jié)束神游,投以刮目相看的一瞥。
“我加入藍星課題很久了,從來沒有聽說過我們有哪位前輩做過這樣的實驗,而且藍星是生態(tài)保護區(qū),不允許隨意改變生命形態(tài),所以這一定是秘密行為,恐怕也是非法的。只是、只是這位趣味獨特的前輩到底和你有什么淵源呢?”
葉莫本應繼續(xù),但聽到此處,方簡突然笑了。
“歪了呀。”
“誒?”
“難得給出如此流暢的推測,可惜出發(fā)點就歪了——你從來沒有聽說過哪位前輩做過這樣的實驗,只是因為有很多資料你無法接觸到,僅此而已。你看你遇見嬌嬌貓的時候也是完全茫然,以前根本不知道還存在那個種族,對嗎?”
當然,正是如此。
葉莫剛剛鼓起的那點信心又蔫了,連同小小的觸角一起耷拉下來。
"無需沮喪吶,我也是從天真無知到……知道一丁點兒的。”
“只是一丁點兒?”
“和時空相比,沒錯永遠只是一丁點兒。哎,他們好像終于‘討論’完了。”
隨著最后幾波噴涌平息,巖漿恢復了自然奔流,但僅僅平靜了片刻,忽然又起了變化。以二人組為中心,約五米的半徑,形成了三個漩渦。
火紅的流體不斷被吸入,白色的霧氣蒸騰而起,由疏而稠,幾秒鐘之內(nèi)便包裹了兩人,葉莫驚愕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感官被接管了,前輩不見了,拋向前輩的信息素如同拋向了虛空,一大波全然陌生的信息素如潮水般向自己撲來,各種色彩、聲音、氣息混雜一團,大腦根本來不及處理這么多內(nèi)容,在強大的沖擊之下,她似乎失去了神智,但只是瞬間,一切又清明了。
回到了實驗室。
熟悉的屏幕、熟悉的超算、熟悉的工作臺。角落里正在萌芽的擬肉植物。落跑時太匆忙,都忘記將它托付給別人了,幸好生命力很強應該能努力活下去的。身為星團通緝犯,根本不應該想著回來的,可是,重見的第一眼居然差點掉淚。
不對啊,掉淚是藍星行為。自己依然好好地以藍星擬態(tài)站立著,前輩也是。仔細觀察,屏幕不對、超算不對、工作臺也不對。外觀是一樣的,但超算似乎陳舊了不止一代,屏幕上運行的程序是……自己大學時代的?還有擬肉植物,確實全星團的都挺像,但認真分辨起來也不完全一樣。
原來只是信息素虛擬。
“居然如此逼真,恐怕這是硅基和伴生體共同作用的結(jié)果。”方簡也在打量四周,語氣一貫輕描淡寫,“果然資料仍處于初始狀態(tài)沒能及時更新,以藍星目前的狀態(tài)想要‘及時’也難。”
所以這是那位“神秘前輩”的實驗室?原來還是位同事。經(jīng)歷了一連串的跌宕起伏,連“尸體”都奉獻出去一具,此刻葉莫已經(jīng)完全不知意外為何物了,理所當然如此不是嗎?事情背后隱隱有一條線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指向,呃,指向前輩的預想。
葉莫嘆了口氣。
“所以前輩啊,我們是來做‘調(diào)查’,并不是‘田野調(diào)查’對吧?”
“咦,兩者難道不能兼容嗎?如此有趣的生命體,難道沒有觸動你作為科學家的神經(jīng)?當然,我們畢竟還是通緝犯,多多了解情況總是會有用的。他們擁有獨特的溝通方式,可能是藍星上消息最靈通人士。”
說得也是。葉莫挺了挺觸角,“他們知道‘坐標’在哪里?”
“不知道。如果他們知道,至少那位嬌嬌貓也早就該知道了。可是,他們應該知道莫耶的事。”
“誒誒?”
“最初的那位。”
不用更多解釋,因為那紅衣長發(fā)的女子已如輕雪飄落般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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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咱這趟出門太急,新鮮的三文魚沒來得及到貨,昨天的口感略微差點可也比餓著強是不,咱將就將就,啊?還有這份,是,那是胡蘿卜汁多加了點,那也是為你健康著想不是,入鄉(xiāng)隨俗維生素咱不能缺……”
飛機上,原版黃公子一溜擺開三只餐碟,正對著嬌嬌貓苦口婆心地勸說。
貓懶洋洋地聳背,走過來依次舔了舔,嫌棄地甩幾下尾巴勉強選一碟開始吃。
“還有那個,”黃公子笑容可掬地打商量,“下回你要變身,還是變個美女成不?以前你又不是沒變過。變個爺們晚上你再鉆我被窩里那有點什么……是吧?”
貓?zhí)蛲瓯P子,扭個身開始舔毛。
黃公子繼續(xù):“那二位去了可有工夫了,到底干什么去了?給個提示唄。別不言語啊,你什么不知道?老不理我信不信我攆你!咳得了,你信我都不信。哎,我要真攆你你怎么辦?真翻垃圾桶去?”
貓終于有了反應,慢悠悠抬起前爪欣賞了幾眼,從肉墊縫里擠出一丁點指甲尖,照著黃公子手背一摁一拖——
“嗷!”
黃公子哀嚎固然慘烈,卻被驚天動地的巨響淹沒。白色閃光剎那間奪走了全部視力,飛機似乎陡然失去了動力,猛地向下墜落。黃公子早在飛行途中松開了安全帶,全無提防之下頓時凌空彈起。
“WTF……”
沒時間讓他咒罵完這句,最后的感知,黃公子只覺有什么揪住了他的頭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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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多好還坑分兩頭挖,冰箱兒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