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市北郊,八達嶺路上,一輛純黑牧馬人呼嘯著向延慶福安園方向駛去,飛濺的水珠爭先恐后撲向路旁剛冒出不久的綠苗。
四月的雨絲細如牛毛,此刻在風的推搡下狠狠地拍打著擋風玻璃,驀的也帶上了一股凌厲氣息。車窗上噼噼啪啪的聲音不絕于耳。
微雨初涼,說話間都是蒸騰的白氣,荊舒卻沒有打開暖風。
他兩手緊緊抓著方向盤,眉心蹙起,眼神迷離,似是穿過畫著單調弧度的雨刷器,望向了遠方連綿的青山,臉上陰晴不定。
……
吉普車穿過青藍色的牌樓停在一處院內,荊舒一打開車門暮春的涼意就撲面而來。他利索的下車轉去副駕,抱出一只牛皮紙箱然后向墓區(qū)走去。
風雨中,這片天青色的墓地沒有任何遮擋,赤裸裸地袒露在群山的懷抱中。
一排又一排墨黑的大理石墓碑,整齊,肅穆,莊嚴,就像他們早已習慣的訓練隊列,一絲不茍。
荊舒穿行在狹窄的通道中,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帶起的泥水落到他黑色的馬丁靴后跟上,又再次滾向地面。
他一直走到第五排最角落的三個石碑前,停住,轉身。“子,瞿秋之墓”“子,付宏宇之墓”“夫,梁輝之墓”。
金黃的碑文刻著沒有溫度的名字,一束束菊花被雨水打濕貼在粗糙的地板上,已經(jīng)有人來過了。
他不愿去想象這幾個家庭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時的悲傷,也不愿去想象那個新婚女子絕望的臉龐。
他同生共死多年的戰(zhàn)友,這些也曾鮮活的生命,久久的,久久的在這里長眠。
而他,依舊活著,如同茍且。
他從紙箱里拿出煙酒一一擺上,然后后退幾步,坐在冰涼的石階上,“兄弟們,好煙好酒我?guī)砹耍瑳]了啰哩吧嗦的軍紀管著,你們在那頭混的該是風生水起了吧。”
“老子還得上山下海挨槍子兒,你們這群兔崽子可真會偷懶。”
“等我也下去了可小心著點別讓我逮住了,不然一個個扒了你們的皮……”
雨水打濕他烏黑的頭發(fā),穿過他濃密的眉毛,沿著堅毅的臉頰從下巴滴落。
他笑罵著絮絮叨叨,任由濕透的衣服緊緊貼著胸膛。
這樣過了好久,四周慢慢起了薄霧,荊舒沉默著站起身,右臂曲起向這三個石碑行了標準的舉手禮“這條命是我欠你們的,那個混蛋我一定親手結果了他,兄弟們,保重。”
眼前又浮現(xiàn)出那人嘲弄的表情,突然騰起的火光,撲在他身上的戰(zhàn)友以及在空中炸裂的血肉之軀,他捏緊了拳頭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一如來時的模樣 。
? ? ? ? ? ? ? 圖片引自互聯(lián)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