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租房記

在柏林找房是一件折騰人的事。我們都笑稱,找房像是求職面試,競爭對手總是比想象中多很多。房子不是先到先得,也不是有錢就能住,房東擁有最終決定權(quán),要看相貌,看專業(yè),看收入,要愛干凈,不抽煙,不開趴……

還沒來柏林時,就因為房子的事大費周章,最后無奈從airbnb上臨時租了一間。眼見房子馬上要到期了,于是開始刷各種租賃網(wǎng)站,那架勢和搶春運火車票差不多,絲毫不敢怠慢。柏林的房屋租賃是賣方市場,時常是同時有十幾波人在爭一間房子,手腳慢一點可能面臨淪落街頭的后果。

在此之前,我嘗試去租專門提供給學(xué)生的公寓,結(jié)果被拒了。德國有一些較大型的招租網(wǎng)站,看中了房子和房東發(fā)郵件聯(lián)系,但連發(fā)30封可能不會有一個房東回復(fù)你,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中國人的原因。如果收到回復(fù)也別太高興,因為很可能是詐騙。

作為一個中國人,就連看似自由的airbnb都不好租。因為租期長,您的租賃請求很可能被airbnb房東拒絕,具體原因不詳,可能是怕你付不起房租,怕你弄壞房屋,也可能是與你膚色不同,生活習(xí)慣不同。除此之外,很多德國房東對房客有嚴格的要求,需提供正規(guī)的收入證明,要愛干凈,甚至細到“你的背和背包不能靠到屋子的墻上”。

造成德國房東對租客嚴格的根本原因大概和德國的法律相關(guān),因為法律保護租客利益,對房東的條例就規(guī)定地相當細致,條款繁多,如不能拒絕房客的續(xù)租要求,漲價時間和幅度都有具體規(guī)定。最后導(dǎo)致房東不得不在最開始就為自己的利益著想,不斷提高著租房門檻和難度。

這種情況下,只能依靠廣大的中國同胞在網(wǎng)上轉(zhuǎn)租信息。途徑有兩個,論壇和微博。這是我到柏林后第2次搬家,之前也看過一次房,一偏僻得只有一路公交車的密集型公寓,最終沒有搬過去。

在柏林看房,你可能認識不少人呢,因為你們會多次同時出現(xiàn)在這座城市相距十幾甚至幾十公里的同一房間里。

除了沒客廳,還會有怎樣奇葩的房型?

最近柏林的房源似乎多了一些,連續(xù)看了三處。2月27日,看的第一處是兩個房間完整出租的公寓,位于Goya Strasse,兩個柏林工大的男生從房屋公司手里租下來住了一年多,自己買了家具,所以想租下來需要約300歐的Nach家具的費用。房子不大,最大的缺點是交通不太便利,樓下只有一路公車,到地鐵站需要走至少十幾分鐘。

看房這天正好周日,公交20分鐘一趟,我抵達時,屋內(nèi)已經(jīng)站滿了人,都是中國人,除了我喊去的一臺灣朋友外,還有一臺灣姑娘帶著她貌似意大利人的男朋友,大家擠在小小的公寓里對二房東發(fā)問,二房東告訴大家,能不能轉(zhuǎn)租給大家還得等房東回復(fù),即使能出租,也是三個月后到期,如果想繼續(xù)租得自己和房屋公司談。房東也一一了解租客的情況,有的是大學(xué)生,有的是語言生。

第二處在Keutzberg的老房子,二房東是個山東老頭,一共有兩個房間,其中一個目前居住著兩位中國男生,不知道那么小的房間,兩個大胖子晚上是怎么睡覺的。雖說房租480一個月不算很貴,但屋子很舊,有一種要發(fā)霉的感覺。所在的區(qū)是土耳其人居住區(qū),樓下就是一個土超,街邊環(huán)境也相對嘈雜。

我滿心以為一連看兩處總能挑到一處滿意的,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不僅房東可能不要我,我也不想住那里。

回到家繼續(xù)刷“房票”,在論壇上看到一處房源,趕緊預(yù)約看房。3月4日下午,在wedding區(qū),下了地鐵往里走,小區(qū)很老,也相對比較冷清。同樣是兩房的木質(zhì)樓梯老樓,一間小房子里已經(jīng)住著一位戴著眼鏡看起來已經(jīng)30多的交換生。屋子內(nèi)家用電器齊全,但因為廁所太小,只能塞下馬桶和洗手池,所以在廚房門口硬生生架起來一個淋浴間,看到這我腦補著,洗澡前得在極其狹小的淋浴間完成脫衣服動作,而洗完澡,整個廚房就散發(fā)沐浴露的香味,要是趕上舍友正在做飯,真是“五味雜陳”。住進這個房子里的大房間,需要600歐租金。

到了晚上,女房東說如果不太滿意,還有其他房子提供。于是3月7日,又去看了她位于beusselstr的房子,然后發(fā)現(xiàn)同一棟樓的一二三層都是她的,但不是她所購買,只是長租下來,做起二房東生意。女房東姓趙,膚色偏黑,穿著紅色沖鋒衣,背著一個及腰的大單肩包,就是一副中國大媽房東的模樣。不僅遲到了十幾分鐘,見到面的時候,她手里還抓著一個油乎乎的China Box盒子。

她的房子房型布局:進門從右至左分別是房間1,房間2和廁所。差點以為沒有廚房,其實廚房在房間2的右手邊拐進去,這意味著房間1的租客想要去冰箱取瓶啤酒必須對角線穿過房間2。10平米左右的房間2租金每月需要400歐。那棟樓建于1929年,二戰(zhàn)前的房子,外墻從當時的灰棕色重新刷成了明黃色。

目前我看過所有的柏林房子,沒有一個是有客廳的。我想,德國人會客大概都去樓下的小酒館吧,可以接受。但是淋浴間在廚房,廚房在房間里面,非常不合理。當然,我也懷疑,最后看的這個房間2其實本來是個餐廳,被房東改成臥室。

女房東還讓我看了她樓上的房子。其中一間單間是個學(xué)音樂的男生在住,進去他的房間時差點尖叫出聲。約10平的房間里除了床,書桌,鋼琴,大柜子外,還堆滿了衣物,瓶罐和各種垃圾,散發(fā)出一股臭味。從他房間拐進去的廚房,桌子上堆的全是各種食品的包裝袋,滿滿的一桌,甚至可以想象他們被打開的樣子,因為看起來是隨手就放上去的,袋子全部都松散張開著嘴,完全沒有被壓過的痕跡,感覺輕輕用嘴一吹,它們?nèi)烤拖裾礉M灰塵的蒲公英一樣飄散開來。

日夜相處,那臺亮黑的鋼琴估計快窒息了,那樣的環(huán)境,怎么發(fā)出優(yōu)美的聲音?

混簽證的女房東信得過嗎?

雖然廚房不太合理,肯定會造成不便,畢竟合租者都是原先不認識的人,但已經(jīng)輪不到我挑房子的時候。

女房東把我拉進她的房子里,說坐下來聊一聊。單人間390歐每月,雙房間的一個床位325歐每月。我說得考慮下,因為約了另外一間房要去看,看完再決定。沒想到女房東開始想方設(shè)法阻止我去看。她問,是不是也在wedding區(qū),我回答是,她說別去了,那還是我的房。我很吃驚,柏林的房源是不是都集中在這個女人手里?光我一人就看了她的4套房。

出于好奇,我開始打聽她的背景。河南平頂山人,自稱學(xué)音樂的。她說,我看的其中一間房是她當年住過的,2010年來柏林租的。她告訴我,因為后來去漢堡學(xué)音樂了,所以沒有再住。我問,你現(xiàn)在還在漢堡學(xué)音樂,特意來柏林?她回答,我就混個學(xué)生簽證。

還沒來德國前,就聽說很多中國學(xué)生在這邊念了7,8年還畢不了業(yè),終于見到這類人的真身了。當然還有一類是忙著做代購的。

知道我是深圳的,她說他前男友是北大深圳研究生院的院長,她去過兩次深圳,又講和男友吵架的事情。接著講自己在在北京漂泊的經(jīng)驗,干了7年建筑行業(yè),所以才會做和房子有關(guān)的事,并不是為了賺錢,Blablabla.

見我還執(zhí)意要去看另一房源,她就開始說人與人的緣分,人與房子的緣分等,開始對我洗腦。我拿出手機里的照片問,是不是還是你的房子?她先是說是的,一模一樣,但看到轉(zhuǎn)租者的照片又否認了。

她說,我了解你們,其實房子都一樣的,別看了,我給你點優(yōu)惠。當我問具體能優(yōu)惠多少時,她又說不出來。仿佛害怕一開價, 我直接拒絕她。

這是第一次房東求著我租她的房子。和柏林的市場環(huán)境完全不同,反而讓我覺得怪。朋友提醒,要小心河南人。雖然我本身對河南人沒有壞印象,但出國前,我跟同事說,放心吧,德國也有不少中國人,不會有什么問題的。同事淡定地說,我覺得你出國之后,特別要小心的反而是中國人。

女房東依舊想要拖住我看房的腳步,過了約定好的時間,我還是堅持要看,她也只好說不勉強。

經(jīng)歷了地鐵停運和公車不停的悲劇,走了幾公里路才抵達最后的這處房子。地處熱鬧的商業(yè)區(qū),周圍樣樣齊全,房子也很不錯。但是轉(zhuǎn)租的女孩告訴我,房價不是原本說好的460歐,那是兩年前的價格,目前房東想漲價,但具體價格需要和房東聊。當她把房東號碼告訴我并說房東姓趙時,我才意識到,這個房子真的是河南平頂山女人的。

房東是個賣雙立人鍋的

看來看去,都是一個人的房子。我已經(jīng)沒有力氣和女房東討價還價。她的開價都虛高,不同的人談下來的價格都不一樣,讓人覺得她是在蒙剛來的中國留學(xué)生。

晚上回到家,又看到網(wǎng)上有一個四房的公寓要出租,立即預(yù)約。第二天,女房東開著白色寶馬出現(xiàn)在約定的地鐵站口。房子正在重新裝地板,但是整體原先的裝修和家具配備情況都比河南女人的好很多。最重要的價格也實惠一些,一起看房的蘭州女孩租下了一個房間,我也怕不定下來,會被別人租走,就和蘭州女孩當了室友。

這個女房東是個浙江女人,說原先她將房子租給四個音樂生,而且是音樂初學(xué)者,小提琴,鋼琴,笛子,因此老是遭到鄰居的投訴,說他們演奏的音樂好聽就算了,初學(xué)者的演奏實在是太難聽。她透露,樓上還有一套房也是她的私房,不過已經(jīng)租出去了。

我和蘭州女孩感慨,怎么那么多中國女人在柏林當房東。蘭州女孩說,你沒看她的朋友圈嗎,上面有好多招租廣告。然后我就真的去看了她朋友圈,N套柏林豪華別墅出租,租金有2500歐的,有1000歐的,還有一些幾房的公寓。和河南女人不一樣的是,這些房子可能全都是她買下來的。因為朋友圈里還有她的回復(fù)說:“房子不能冷租,只能暖租,因為樓上樓下左邊右邊的房子都是我的,水表弄成了一個。”

離正式搬進去還有一段時間,但得先交200歐租房定金,房東讓我們到她的店里。

她在市中心一個旅游觀光景點附近開了一家賣鍋的店。但門店上掛的招牌卻寫的是珠寶店,更奇怪的是開門做生意,不僅門開得特別小,門店周圍的玻璃全用Gucci的珠寶廣告貼得很嚴實,而且不是自由進出的店,想要進去必須讓里面的人把門打開。這大概是我見過的最豪也最神秘的中國柏林人了。

進了里面,看到很多貨箱,看到有瑞士軍刀,雙立人刀具,鍋具等等,還有兩個說粵語的女孩在填寫著一些表單。我看到桌子上寫著Tax Free,還可以使用銀聯(lián)付款。女房東收了定金寫了收據(jù)說,隨時可以去店里找她,大多數(shù)時間她都在那里。

步出店鋪,意識到自己終于不用天天刷網(wǎng)搶房票,天都光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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