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已經在杜鵑皇后寢宮門口跪了兩個時辰了。
整個皇宮人人戰戰兢兢,低頭行事,不敢多說一句話。但互相都遞眼神,斜著向皇后寢宮看去,似乎對皇后這次處罰德妃都有許多想法。
“皇上駕到!”李公公尖聲喊道,說著偏身讓了讓年輕的皇帝。
杜鵑剛剛端起茶要飲嘗,聽得這一聲喚,心下覺得厭煩,肯定是因為德妃的事而來,自己掌摑德妃的事必然頃刻就要傳到皇上那里,而且自己也一點沒有躲藏,就是當著大小宮女太監的面,要的就是讓德妃難看。
他足足挨了兩個時辰才過來問津此事,已經是很給自己面子了。
“妾身給皇上請安”,想必皇上走到寢宮門口,正好撞見跪在地上的德妃。說著門外女聲就是一陣咳嗽。
“愛妃不必多禮,快快平身。”雖然皇上登基已經三載時間了,但仍然年紀不大,光是聲音就能聽出,是個血氣方剛的青年人。因為先帝駕崩忽然,杜鵑皇后和德妃都是在皇上登基之后不久才立的。
不過杜鵑和德妃的互相看不上,卻是從小就開始的了。
“愛妃怎么跪在這里?”
“皇上,您千萬不要怪罪皇后娘娘。“德妃在門口說完就嚶嚶哭起來,好不可憐模樣。
杜鵑不緩不慢地端正衣裝,這才往門口走去。
皇上眼見杜鵑緩緩走來,離近了才端端正正行禮叩見,“谷兒,免禮吧?!被噬险f著上前,扶著杜鵑跨過門檻。
德妃這時候見了杜鵑只覺得臉上更是火辣辣的疼,請安也請的格外認真虔誠。
“谷兒,你給我解釋解釋吧,這是怎么回事,德妃做了什么事,惹得你發這么大火?”德妃左邊臉上明顯的紅手印,腫起高高一片,皇上就是不問,也知道是杜鵑干的。除了杜鵑,也沒有其他人敢這樣做了。
杜鵑看見德妃可憐兮兮裝作無辜樣子就來氣,就站在寢宮門口,也不請皇上進去,德妃跪著也就跪著,她旁若無人地站在那兒,好似德妃皇上說的什么,都不關她的事。
“皇上還是讓德妃自己說吧?!彼龗吡说洛谎郏皖^繼續擺弄指甲,“德妃你來告訴皇上我做了什么事吧”
“皇上,這件事確實不怪皇后娘娘,妾身只是覺得現下雖然國泰民安,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但自古奢侈荒淫敗毀了許多國家朝代,皇上才登基不久,皇宮之中還是盡量節儉樸實,不要鋪張浪費,所以前來向皇后娘娘建議”說著又要泣淚,連連哽咽,“妾身卻是實在駑笨,臨到皇后娘娘寢宮門口,自己摔了一跤,”又是一陣嚶嚶啜泣,“是故打擾了皇后娘娘休息,自罰跪在娘娘寢宮門前悔過?!?/p>
“請皇上明鑒,千萬不要怪罪娘娘,都是妾身自作主張,想要為皇上社稷盡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德妃說完好似又來了精神,端正跪在皇上跟前。
德妃從來品行賢德,伺候皇上事事盡心,時時刻刻不在提醒皇上要以江山社稷為重,不可沉溺聲色,反觀杜鵑這皇后,卻當得更像禍國妖妃。
李杜鵑是開朝元老李相的嫡孫女,父親為當今皇上太傅,母親出自世族名門杜家,如此出身,杜鵑從小嬌養長大,深受祖父外祖名士之風影響,不僅喜好風雅頗有豪氣性情,更是憎厭虛偽浮夸作為。
德妃楊清系如今手握兵權的楊將軍之女,楊家是近幾十年才開始嶄露頭角,如今一躍已成為朝中不可小覷的一股勢力。而德妃從小最喜歡學那些女誡女德,所以人都稱德妃名副其實,賢良淑德,更有人上書稱德妃有母儀之德,行為利國,而杜鵑皇后奢淫,不問宮中大小事,驕縱刁蠻,喜怒無常,難當皇后難做天下女子表率,建議廢除杜鵑皇后,改立德妃為后,這才是為天下女子做榜樣,皇上身邊常伴賢內助,對于國家也是一大幸事。
杜鵑懶得解釋,也不愿再聽。“既然你知道錯在哪里,就繼續跪在那兒吧”說完,拂袖轉身就進了寢宮,絕色臉上都是不耐煩神色,薄怒嬌嗔,自帶風情。
她從小看不來德妃楊清那一套,小時候就不愛搭理她自導自演的什么戲,看見就繞道走,有時候實在繞不過就直接教訓一頓,楊清要是坦蕩蕩和她對著杠,她都佩服,沒準兒還覺得好玩兒,如此十幾年來,也算是結了手帕交。偏偏每次都是這樣,什么事情都往她自己身上推,明眼人都看得出自己動了手,欺負了她,當誰都跟她一樣是個傻的似的。
皇上也是個傻的,這種把戲從小看到大,居然還會相信她,還接進宮里來讓杜鵑看了難受。
杜鵑是個愛美的,極其愛美,不僅自己愛琢磨愛研究怎么保養,連自己身邊的宮女都全都要好看的。初入宮中時便遣散三千宮女回鄉,身邊除了自己帶來的侍女,便是自愿留下的宮女中容貌出色的,叫人看了賞心悅目,加上杜鵑皇后本身便是享譽朝中鄉野的第一美人,是故皇后所居寢宮處處精心,目光所及之處無一不是美麗。
杜鵑就是覺得德妃說話扭扭捏捏惺惺作態,又要作心懷天下的胸襟,又要做委屈不得志的小媳婦模樣,說一句話又要補三句話,誰都要討好的樣子,杜鵑覺得好丑。
掌摑德妃?摑了就摑了,以后這皇后寢宮,德妃一干人等不得入內。
老實說,連皇上都不想放進來。
白日傾斜,門外一陣吵鬧,遂又回歸清靜,只有宮外蟬鳥鳴聲,動中顯靜。
皇上心里暗暗嘆了口氣,無奈得很,和身邊老太監互對了個眼色,只覺得甚是尷尬。剛剛打發走了德妃,只賞賜了些玩意兒珍貴補品給她,讓她回去好好養傷,莫提這些滑稽建議。
德妃倒是好打發,只是這時候站在皇后寢宮外卻躊躇萬分,像極了以前皇后還在閨中時候,自己去找她的情景,沒想到自己就是做了皇上,成了她的夫君,也還是這種對待。
這時候她肯定在睡午覺,又沒有得她允許,要是直接進去等她,她肯定會不高興,要是打攪了她美容覺,她搞不好還要大發脾氣,何況自己也不想她睡得不安穩。
可是這奏折也批閱完了,和大臣們下棋聊天談心也說完了,現下天下都太平無事,百姓安居樂業,就是有點想她了啊。
來了這么久,連杯茶都沒給奉上。哎
果然自己的皇后真是有些驕縱呢。
還是在外面站一會吧,待會兒她醒了看到皇上這么乖巧這么可憐,以后也得溫柔點了吧。
這樣想著,皇上負手站在門口,看著外面花園景色,輕聲問身邊老太監“你看這杜鵑開得真好啊”
老太監抬頭看了眼皇上,見皇上認真賞花,眉眼都是溫柔,心下也是暗嘆了口氣。
“是呀,這杜鵑開得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