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旅程

就在今天,她孤零零地過完了她二十歲的生日,實話實說,不是找不著陪伴的人,只是希望能有一些時間夠獨自呆著。生日那天,她獨自出了門,穿梭于過去的某段時間天天會經過的街巷。什么也沒有想,只是出于本能,行尸走肉一般。過了今天,這世間關于她的存在便會漸漸消逝,在這最后的時光,她選擇了四處走走,人生的走馬燈也就是這么一回事。

兩天前,她從學校回到家,打開門看到的是這樣的情景:諾大的家里依然是亮著暖色調的燈,父親半躺在長椅上,而母親則是穿著圍裙在廚房熬著熱湯。桌上是擺放得整整齊齊的菜品……她一言不發地進了門,換好鞋,徑直走向了自己的小屋——被收拾得干干凈凈。關好門,拉開了最里邊的抽屜,啊,果然……她嘆了口氣,關上了抽屜,鞋也不脫,身體就癱在床上,閉上眼,漸漸的,漸漸的……迷迷糊糊地聽到了吃飯的聲音,上了飯桌,也沒有說什么話,吃完碗里,想著的也在碗里。母親熬的熱湯味道很好,身體因為這湯也不再僵硬,盡管還不足以讓自己變得暖和。

飯后,她出了門,一如既往地在自己的小區里做著飯后散步這種幫助消化的活動。最近溫度降了許多,不少人都換上了毛衣,她從小身體挺不錯,如今這天氣也只是短袖加一件不算厚實外套。外面雖然有點冷,卻沒有風,南方的氣候和北方不太一樣,南方更濕氣更重,冷氣往往能夠滲入骨髓。剛出門那會兒,她也感到了略微的不適,多走幾步,身子熱活了,也就不再在意那稍稍的寒意。現在不同于七八年前,天上的星星早就不知去哪了,她想起了小學時暑假和兒時的玩伴躺在草坪上看星星的事:她指著星空,問身邊的好友,你還認得星座嗎?好友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皺著眉頭好好想了想,緩緩抬起手指向某一個方向,又放下,抬起又放下,最后只能無奈的搖搖頭。她看在眼里,皺了眉頭卻又馬上輕笑著:你又忘了,我再來教你最后一次,這次一定要記住……


不知不覺,便到了回家的時間,還沒進門,卻依稀聽到了父母的聲音:“你說這孩子……她進了門,一身不吭,父母也不在討論剛才的話題,和父母簡單地交談了幾句,她又把自己鎖在了房間里。時間的流逝總是很快,7點吃完飯,出去溜達一圈,回來就已經是9點了。她坐在自己的書桌旁,拿出了最里邊抽屜的周記本,在上面寫著:總體又是挺愉快的一周,能評上獎學金真是太幸運了,這樣就能買那條自己喜歡的lo的小裙子。合上周記本,又放了回去,最后在抽屜邊上夾了一張很小很小的紙片。接著,從放在角落里已經好久好久都沒用的旅行箱里取出另一個小本子,重新拿起筆在上面寫道:“在家里你們總是這樣什么瞞著我,學校里的那群人也是討厭……”好好的抱怨了一翻之后,放回了那個不起眼的小本子,到了客廳,吃了點零食。母親走過來詢問:“學校還差點什么嗎?從來沒聽你說過學校的生活呢。”學校嗎?她心里略微有了點波動,回答道:“什么也不差,我在學校好玩著呢。”說完便拿起毛巾洗澡去了。熱水從頭澆到地上,她感到渾身無力,“生病了嗎?”“應該不會吧,好久都沒病過了,降溫我還特意加了件外套呢”,她在心里自言自語,想著,想著,外面傳來了敲門聲:“已經快一個小時了,還沒洗好嗎?”“出來了,出來了”,她趕緊胡亂地往身上抹上沐浴露,沖洗干凈,然后出來。坐在椅子上歇息一會兒,吹干頭發,漱口,然后關上門上床睡覺了。大概是累了,睡意很快襲來,也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間聽到了門外有聲音:“要是……”然后很快就什么也聽不清,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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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吃早飯了”,早上被叫醒是很不愉快的一件事,而這種事從有記憶一來一直再發生,而且每天都是如此。卻毫無辦法,只能起床,漱口,吃飯。上午,渾渾噩噩地過了,下午,晚上也是如此。把自己鎖在屋子里,實在呆悶了,就出去走走,這樣的生活早已重復了千百遍。這天晚上,她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去睡,想想自己無趣壓抑沉悶的生活,深深地嘆了口氣,開始幻想自己的未來:某一天,穿著自己喜歡的lo小裙子,和喜歡的人一起上街,他提包,而我則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那樣多好”,她忍不住又嘆了口氣,“或許,或許……”,“還是不要胡思亂想,他都有女朋友了”,想起隔壁班那個相貌平凡卻彬彬有禮的男生,臉不禁微微有些紅潤,“要是……”,她拍拍自己的臉,清醒了一下,看看手機,亮的刺眼的屏幕顯示著3:25幾個數字,“唉呀,一不小心這么晚了”,她重新閉上眼睛,開始醞釀睡意,突然門開了,她一動也不動,不想讓父母知道她還沒睡著。燈被打開了,進來的人好像是過來到大衣柜里找一床被子,降溫了,睡著可能有點冷吧。果然,聽到了衣柜被打開的聲音,突然沒了聲音,她心里一驚,可是一動也不敢動,心跳越來越快,可依然沒什么動靜,就在她是在忍不住想裝作被燈的光亮弄醒的時候,終于有了腳步聲,燈被關上,門也關上了,她舒了一大口氣,突然的緊張也放松了下來,也正得益于此,沒一會兒,就睡著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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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她的生日,醒來的時候發現已經到了下午,正納悶著,出了屋子,發現桌上留著一張小紙條:生日快樂,冰箱里有你最喜歡吃的鹵菜,桌上是你最喜歡的零食,鼠標下壓著的300塊錢你可以隨意使用,今天爸爸媽媽有點事必須要出去,這算是一點小小的補償。看完,她便木在了那里,說實話,她根本沒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只是這樣過生的方式果然還是……眼角有點微微的濕潤,“這樣還不如不要提醒我呢”,“啊,這樣的生活我受夠了”,她穿好衣服,直奔樓頂,顫顫癲癲地移動到最邊緣上。這個朝向沒有其他的房子,所以自然也不會有別人注意到她的舉動。她閉上眼睛,感覺到自己前傾的身體,此刻,她的身體是那么的柔弱,只要有一陣風,她便會被吹落。滿滿的思緒涌入腦海,她想到了自己兒時的好友,她想到了隔壁班那個文質彬彬的男生,她想到了鏡子前穿著小裙子的自己,她想到了曾何幾時的那片星空,她想到了前天晚上喝的美味的熱湯,她想到了……終于,她發現,自己對這個世界滿滿的留戀,她望著不見底的深淵,終究是下不了決心。兩行清淚滑下,她緩緩地退了回來,恍恍惚惚地回到了家,半躺在父親時常半躺的地方,領口早已被淚水打濕,不一會兒,她又瘋了似的撕碎了留給她的紙條和三百塊錢,撒得滿屋子都是……

下午五點了,早餐和午餐都沒吃的她終于感受到了饑餓,打掃了一下滿屋子的紙屑,和被自己砸碎的小花瓶——不知是那年自己的生日禮物,出門了。今天,似乎沒這么冷了,麻木的她在心里想道。她就一直沿著熟悉的街道一直走,走過了去小學的路,走過了去中學的路,走過了和朋友聚餐的路,走過了去去補習時走的路,去了她第一次迷路時的地方,去了她最要好的朋友的樓下,去了最愛的點心鋪,去了時常去的那家超市,去了有自己心儀裙子的小店,去了……從饑餓到麻木,她用了兩個小時十五分鐘,已經快八點了,她依然沒有吃任何東西,孤零零地走在街頭,沒有下雨,她卻從心里希望,能下一場雨該多好,越大越好。外面的路燈早就亮起來了,而她,卻是一個人走在最為陰暗的地方,她已經什么都不想考慮了,在這兩個多小時內,她沒有燃起任何一點的希望,甚至,她根本不知道她究竟在絕望什么,她只是看不到任何的光,也不想被任何的光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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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累了,她便蜷縮在路邊的一個角落,休息一會兒又起身,一直這樣,就正如她那無聊的人生一樣。來來往往的路人從熙熙攘攘變得不見蹤影,大概已經很晚了。“這么晚回去,會被罵吧”,閃過這個念頭,可她她并沒有在意,“管他呢”。終于,由于饑餓,身體變得乏力,每走一步都變得異常困難,可她依舊一點東西不想吃,腦袋也暈乎乎的,可能是著了涼。她現在很平靜,不覺悲傷絕望,也不覺自己的行為有任何的不妥,搖搖晃晃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到家了,用鑰匙打開了們,屋子卻是漆黑一片,很明顯,父母并沒有回來,呆呆地往內盯了許久,輕輕地關了門。掏出手機,在記事本的頁面上寫道:如此的人生,不要也罷,我輕輕的來,如今也輕輕的走吧。樓頂的風卻是異常的大,把她吹得東倒西歪,身體孱弱,即使沒上兩層樓卻已氣喘噓噓,坐在最邊緣上,晃著兩條細細的腿,而手機就放在她的身旁,仰起頭,望著不存在的星空,發絲凌亂。這一次,她什么也沒想,只是靜靜呆在那里,一動不動。一陣更為猛烈的風吹來,她的身體便如落葉一般開始下墜,直到這時她才想起,“明天,是約好的高中同學會,不能參加,真是太可惜了”,耳邊的風聲打斷了她最后的思緒,最后的最后,她似乎看到了本應漆黑的天空有星星在閃爍,伸出手,還沒舉直便是一聲悶響。她什么也沒觸摸到,只能靜靜地躺在地上,血液從身體流出,眼睛也沒來得及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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