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那年,我和燕子晚上去壓操場,月明星稀,喧鬧中也有一些寧靜。
我說,我想起初中的時候,暑假去爸媽那里玩。爸媽南下好多年,一直住在深圳南山區的城中村。記憶中特別深刻的是一個周六的傍晚,爸爸下班還沒回來,媽媽帶我和弟弟早早吃過晚飯,跑到世界之窗的廣場上看免費煙花。那個時候,世界之窗每周六都會放煙花,也聚集了很多人看。媽媽催促著我和弟弟“快點,快點,不然看不到煙花了。”
是啊,那個時候,那么大那么炫麗的煙花是奢侈品,在鄉下只有過年的時候才能看到別人家放。每次過年,看到周圍人家的煙花,覺得格外落寞。直到我上大學那年,我家過年才買了一次煙花。
我們三人氣喘吁吁跑到廣場時,煙花“噗通”一聲在我們頭頂綻放,我忘了那個煙花的顏色,記得我媽臉上的笑容。大概就是能把她所擁有的最好的給我們吧,雖然那煙花不屬于她。
我說:“想想那個時候真是心酸,看個煙花都要跑幾里路。”
燕子沉默了一會兒說:“真幸福!”
“幸福嗎?”
“對啊,你看你們家多好。那一年,我媽媽時常發脾氣,性格暴躁。后來,總是頭暈,去醫院檢查,發現腦部長了一個瘤子,開刀動手術,傾盡家產。那個時候,我家親戚勸我不要讀書了,女孩子讀什么書浪費錢,而且家里那么困難。還好,我們家挺過來了。”
“真不容易。”
“是的,還好挺過來了。”
“你可以申請助學金啊,你舅舅不是在學校后勤部工作?跟你們班主任打個招呼就可以了,而且你家三個孩子讀書,你媽媽又剛做完手術,完全符合條件啊!”
“不用了,我們家雖然窮,但是日子還能過得去。我們班有幾個同學,生活貧困,說起來就哭,我跟她們爭豈不是成罪人了。”
這個善良的姑娘,只看到了別人的難處,不顧自己。只用她寫一份申請書就不用每周末兼職累個半死,每次買新衣服,省吃儉用,每次食堂都在最便宜的窗口。
我相信她在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我也一直相信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如今,她已經考上研究生,暑假也在輔導機構兼職,收入還不錯。
然而,命運并沒有善待她。她告訴我她爸爸生病住院了,醫生說,可能是骨髓瘤。
我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我各種地方搜索“骨髓瘤”,我知道,這個病痊愈的可能幾乎沒有。可是她爸是家里的頂梁柱,她姐姐也剛畢業兩年,她弟弟剛上大學,她也才讀研一。
只要她開口,我肯定會把我所有微博的積蓄都給她,可是,她就是不開口。
“你知道嗎?我多希望這是老天爺很我們家開的一個玩笑,放過我們家。醫生說國慶后才能確診。我現在每晚都睡不著,可是我又做不了什么。我相信好人有好報,路上看到乞丐我會給零錢,遇到發傳單的我也會接。”
我不知道說什么好,我也做不了什么。
又到了評獎助學金,焦躁不安的季節了。我不知道這個傻姑娘是不是還會把這個機會讓給別人。
但是,我見過各種勾心斗角,暗箱操作的伎倆,我不知道,會不會有人也一樣溫柔地對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