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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參與月·微型小說主題人物創作第25期:往后余生(3)深情人 的創作。
王金桂拖著疲憊的身子,推開銹跡斑斑的大門,一股香氣撲鼻而來。王金桂一時詫異,抬眼看去,一棵與屋頂齊平的大樹矗立眼前,深綠中夾雜著串串金黃色,在和暖的陽光下閃耀著金色的光芒,如同生命里的一道光。
這棵金桂還是二十年前栽種的,那一年,王金桂和丈夫林東決定為未來另辟蹊徑,下海做生意。做生意的人為了圖吉利,有買金蟾、貔貅的,有買招財樹、富貴竹的,而林東說,要在院子里種一棵金桂樹,不僅寓意好,還開得漂亮,而且四季常綠,好養活,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媳婦叫金桂!
這十多年來,王金桂兩口子生意越做越大,在城里買了房子車子,為了方便兒子林王安上學,連戶口也一并遷到了市里,老家這座小院兒自然也就無人問津了。
王金桂緩步走到金桂樹下,坐了下來,這五年來的點點滴滴過電影般在腦海中穿梭,驚慌、委屈、心酸、痛苦、掙扎一股腦涌上心頭,不爭氣的眼淚噴涌而出。
五年前,林東忽然開始無緣無故地摔倒,左腿莫名其妙使不上勁兒。一開始,林東以為自己東奔西跑太過勞累,休息幾天就會好轉。可在家好吃好喝歇了三天后,一點不見好,左腿依然感到無力。
王金桂有種不好的預感,便請假陪林東去了醫院。在醫院輾轉各個科室,抽血、化驗、檢查,幾乎查遍了全身的每個細胞,醫生卻諱莫如深,吞吞吐吐讓去北醫三院做進一步的檢查。金桂心里咯噔一聲,完了,一定得了什么難纏的病。
林東最終被確診為漸凍癥。林東完了,他們的生意完了,這個家也完了。車子賣了,房子賣了,花光了所有的積蓄,還欠了外債,可林東還是在兩年前走了,王金桂看上去蒼老了許多。這兩年,她在城里租了個只有二十平的單間公寓,艱難地打些零工掙點小錢,一邊還債一邊陪兒子讀高中。
兒子林王安一心想報本地的大學,金桂知道他那是不放心自己。可兒子志不在此,王安從小就想到廣州去,他中意的是華南理工大學。金桂為了讓兒子放心,只好把林西拉出來當擋箭牌。
自從林東住院后,林西就主動攬過了晚上照顧林東的任務,他說他一個單身漢,無牽無掛,除了上班也沒別的事。王金桂白天累一天,晚上需要休息,否則身體會吃不消。
林西是林東的堂弟,比林東小倆月,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好到穿一條褲子。從小學到高中,兩個人一直是同班同學,高二那年,兩個人同時喜歡上了班花王金桂。林東嘴巴甜,懂浪漫,有事沒事就往金桂身邊湊,總能把金桂哄得開懷大笑。林西生性木訥,看見王金桂就臉紅心跳到結巴,又看見金桂那么喜歡林東,自己便默默地退出了這場沒有開始的三角戀。
林西很懂分寸,自從林東和金桂結婚后,他也就從金桂的視線中消失了。直到林東得了這個不好的病,林西才突然出現,在林東病床前忙前忙后。金桂也才知道,這么多年過去了,林西竟然一直單身。
林東在病床上常常拉著金桂的手回憶往事,有他倆一起經歷的浪漫甜蜜和風風雨雨,也有金桂不知道的,比如,林西暗戀過自己。林東知道自己時日不多,想把金桂的后半生托付給一個值得信賴的人,這個人只能是林西。林東怕林西嫌棄金桂孤兒寡母,便常在林西耳邊念叨金桂的好,和兒子王安的懂事。
林西不嫌棄金桂母子,他愿意代替林東照顧他們,但那必須是在金桂自己心甘情愿的前提下。金桂也明白林東的心思,她告訴林東讓他專心養病,不用替自己操心,她能照顧好自己和兒子。
林西幫著金桂辦了林東的后世,又幫著金桂租房子找工作,還時不時接濟他們母子。王安很喜歡林西叔叔,林西話不多,人實誠,又勤快能干,母親和他在一起,王安放心。母親金桂有了依靠,王安便報考了自己中意的大學和專業,去了廣州。
金桂退掉了城里租的小公寓,帶著僅有的一些舊衣物回了老家。這座小院子,現在成了金桂的全部。金桂是一個人回來的,她沒有告訴林西,林西有他自己的工作和生活,金桂不想打擾他,更不想拖累他。
痛痛快快哭過一場后,王金桂心里舒暢多了,她扶著金桂樹粗壯的樹干站起來,仰臉沐浴著星星點點的陽光,暖暖的,微風吹過,陣陣甜味兒沁人心脾。金桂回屋拿了笤帚抹布,這個下午她準備大干一場,把這么多年積攢的灰塵清掃干凈。
就在金桂轉身的一瞬,透過斑駁的樹影,她看見一個挺拔的身影立在大門口,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林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