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客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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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3-16 11:49

【作者：李響/仙兒/人間客卿】

2020.02.23----03.15斷斷續續著

（建議大家可以邊看邊單曲循環這首BGM）

（一）

近來疫情肆虐，我在上海的出租房里被隔離的昏天黑地，30平米見方大的地兒，廚房、衛生間一應俱全，我不需要和旁人接觸，吃喝拉撒自己解決，缺乏人氣兒，孤獨的打緊。

最嚴肅那兩天連出門取個快遞被門衛看到，眼神都是銳利和批判的。

不會做飯又不讓點外賣，人不吃飯怎么活？門衛們不在乎。

我不想看到這樣的眼神，為了不給別人添麻煩我也是知趣的窩在房間里數著天黑等月明，已經沒有了時間的概念，好在瘋魔之前終于趕上了14天的隔離期結束。

一大清早，我連滾帶爬的起了床，從未有這樣一刻渴望和人群接近。

心心念念想去那些還營著業的店鋪吃些熱熱帶湯的滾食，說真的，不怕被感染是假的，但我又希望吃飯的人能多一些。

索性妝也來不及化、臉都沒洗，胡亂披了件外套，不管美丑，就匆匆出門了。

人如果還掙扎在基本需求線的時候，不要談理想，得先吃飽飯。

等餐的時候閑來無事刷著手機，偶然劃到了一篇關于詹青云在奇葩說奪冠的推文，

我本來就對高知識分子有別樣的好感，知道會說的不見得會寫，會寫的又不一定善于表達，所以對像阿詹這種，對世界的底層邏輯有著冷靜思考的獨立女性，又能流暢侃侃而談的就更是高看一眼。

好奇點進去瀏覽了一下，感覺內容寫的中肯又瓷實，突然很想見證一下阿詹獲得BBKing的精彩瞬間，于是臨時決定餐食打包帶回房間吃，邊吃邊看奇葩說。

李誕說：“人生真的不是首爾嘴里總說的奧林匹克，人生其實是一場秀，這個秀怎么精彩就怎么來，輸贏是不重要的。如果終其一生你有遺憾，只是因為你有期待，而期待卻落空了。如果不去想這些，也許你會活的開心一些。”

這是我今天看完奇葩說第六季最后一場最有感觸的兩句話。

傅媽幾年前在一期關于前男友的辯題上曾說過要把生活當成奧運會，要比，要拼，要過的比對方好。

節目中初聽到那段話時，我不能再認同更多。因為我知道她是個要強的人，恰巧我也是，所以我懂她的感受。

這種性格好不好不得而知，大概這世上的事情都經不起推敲，一推敲，哪一件都藏著委屈吧，要強，也許恰恰證明了曾經的我們有多卑微，卑微到塵埃里。

我的卑微讓我這么多年始終沒辦法誠實的去面對傷口，

我必須說，我在年輕人選擇權的巔峰期做了無數糊涂的決定，丟了他。

事到如今，我想心平氣和的聊聊我們的過往。

奇葩說剛推出那陣子，我和他都喜歡看。

沒人的時候，我們總是坐在咖啡廳的一樓，他像是個軟骨病患者一樣倚在我身上，目不轉睛。

每一個場上舌燦蓮花的高光時刻，辯手的力挽狂瀾總是也能激起我們兩個的辯論欲。

然后兩個人就會就著這期的辯題或其他感興趣的問題辯上一辯。

我總是說不贏他。但在他面前，沒有什么是我一個親親或者撒個嬌解決不了的問題，所以到最后，認輸的反而總是他。

我想，后來我之所以有勇氣報名奇葩說第二季，大概也是他總輸給我，讓我誤以為自己口才很好的關系吧。

我和他分手六年了，奇葩說也已經做了六季了，我對奇葩說的喜愛好像隨著和他的分開也在慢慢變淡。

某次，奇葩星球真誠發問，如果有一個按鈕，按一下，前任就會雞飛狗跳，我們要不要按？

不同的人在不同階段往往會做出截然不同的判斷，和經歷有關、和原生家庭有關、和自己肯不肯改變也有關。

早些年，我拿不準自己，但現在，我想，我不會按。

因為不是每個人都希望前任雞飛狗跳，我希望他過的比我好。

（二）

我見過斯斯文文的女生在外偷人的，也見過大大咧咧抽煙喝酒的姑娘堅守愛情的。

見過穿著西裝打領帶對著爸媽破口大罵的，也見過一身紋身伺候久病臥床父母無微不至的。

形象說明不了一個人的本質，沒有人會沒有脾氣和性子，但人品和骨子里的那份善良卻是裝不了的。

我前任就是個善良的人。

有深度的人往往善良，可惜他的深度，我是分開后才慢慢體會到。

我們的相識、相知、相愛，說起來，還真有點狗血。

但若是要說我們的過往，我不得不先提兩嘴我自己的特別之處。

本來對于自己是個異類這件事，我自小就是很認命的。

女孩心理，偏卻生了個男兒身。

情竇初開那陣子和班里的女同學是沒什么兩樣的，總是藏不住心思的偷瞄喜歡的男同學。

自然也會和其他女孩一樣，幻想和喜歡的他，一起做一些甜蜜的日常。

可是我賴以生存的小世界告訴我這是不正確的，對此我諱莫如深。

所以雖然我也有喜歡人的能力，可我的喜歡向來都見不得光。

愛情于我是個奢侈品，它旖旎、娉婷、繾綣，種種美好，閃耀在天堂。

而我只是一個掙扎在生存邊緣的特殊人群，有太多現實且嚴肅的問題橫亙在我面前讓我無暇顧及其他。

對于愛情，我更是從來不敢乖離的去奢求什么。

我氣質陰柔，性格也不討喜，

每一個路過我身邊的人都覺得自己有天然的權利和義務去糾正他們看不順眼的東西。

他們自發的充當起緝查兵，捕捉空氣里異類的味道，帶到實驗室，分餾、化驗、觀察、得出可笑的結論，

據此，判定他們發現了一枚變態？人妖？娘炮？諸如此類。

接著拿起滾燙的鐵鉗把他們的結論烙在我的腦門兒上，粗魯的褫奪我被尊重的權利，不由分說。

當然我也無話可說，相當長一段時間我認可人們對我、對我這類人群的刻板印象，我也覺得沒有指向性的溫柔就叫娘炮，娘炮就應該被人瞧不起。

所以我和他們的關系倒像是德國兵和猶太犯人，我需要做的，只是默默承受他們的發泄和怒火。

我指的他們，不單單包括所有向我施暴的同學，還有某幾位為人師表卻助紂為虐的園丁。

因著這幾位老師明確的立場，壞學生們顯得更加肆無忌憚，被霸凌和被厭棄得以貫穿了我的學生時代。

時至今日，我仍然要感謝他們和他們，讓我從前過的如此辛苦。

簡單來說，也就是整個學生時代我因為不男不女的問題一直受到老師和同學們的不公平對待。

我恨，但當時的我，無力改變這個狀況，

人的自我進化系統可以應對任何困境，只要你挺過去了，蛻一層皮，麻木之余，被迫調整好，什么事情都有辦法解決。

慢慢的，我練就了一身佯裝的本領，在大家面前，我顯得如此合群，我愈發熟練該如何以一個正常男生的形象面對世人。

以至于到了很后面認識我的朋友都認可了我的偽裝，覺得作為男生的我，很有優勢。

沒有在我身上感受到女生的氣質，也不清楚是什么力量讓我非通過手術改變身體不可。

演戲演的太逼真，讓大家誤以為我表現出來的樣子就是我想成為的樣子這件事，也許我該開心，可能證明了我某一部分不自知的能力。

可實際上，我覺得可笑的成分更多。

這么多年，我一層又一層的老繭給自己包裹的密不透風，每天再帶上一張面具，將真我扔進了深淵。

自己都早就記不清自己到底長了什么樣的五官，別人不了解你又有什么奇怪呢？

只是我越發清楚一件事，我本不丑，沒有必要和義務為了照顧誰而一直躲躲藏藏，我該摘下面具，陽光下好好曬曬自己缺乏活力的臉了。

我甚至都很好奇。經過了這么久，老繭下的身體是不是也有長出翅膀來呢？

所以綜上，我就是這樣一個人，一個生錯了性別，半輩子都在和這個問題糾纏、抗爭，如今終于決定通過手術回歸女性群體的存在。

我這樣的人可以和前男友走到一起，這中間倒確實發生了不少好玩的故事。

（三）

如果問我和前男友是如何相識的，逃不離要提到一個瞎眼女孩---智某某，她讓我驚詫于女生喜歡人的口味真是五花八門，哈哈哈哈...比如，還會有女生喜歡我。

求愛癲狂的那段時期，她會悄悄打聽我的喜好，帶奶茶、帶小吃，然后在班級的后門偷看我，等我放學。

都說女追男隔層紗，大概她也想不通我們之間這層紗莫非是不銹鋼網的，為什么怎么捅也捅不破？

捅著捅著，因為她大我一屆，所以先一步走進了大學殿堂，聯系自然而然就變淡了。

有天夜里，下了學，寒冬凜冽，我縮著脖子迎著風雪準備回住處，突然接到她久違的來電說想找我聚聚，那時正值高三最緊張的時期，考慮到課業壓力比較繁重，我委婉拒絕了。可架不住她再三邀請，也不好駁了女生的面子，只好回住處簡單收拾了一下就打車去了她給的地址，有間咖啡屋。

一進房間除了一桌客人，就剩他們三男一女，十分醒目，我一眼就捕捉到她了，她掄動著手臂，周圍的空氣都出現了渦旋，熱情的打招呼示意我過去。

剛落座數了數人頭，本來還是有些拘謹的，但勝在都是年輕人，彼此也沒太多規矩，玩笑般的互相介紹一下，很快就熟作了一團。

我們在咖啡店里一起玩了紙牌游戲，聊了天，覺得很投緣，所以等店鋪關門后我們還一起去了KTV唱歌，值得一提的是，歌路還挺相近。

幾曲作罷，不過癮，凌晨2:30又三五圍作一團一路小跑到24小時不打烊的餐廳吃了夜宵，

有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燒子鵝、

爐豬、爐鴨、醬雞、臘肉、松花小肚兒、晾肉、香腸兒、

什錦蘇盤兒、熏雞白肚兒、清蒸八寶豬、江米釀鴨子、

兒野雞、罐兒鵪鶉、鹵什件兒、鹵子鵝、山雞、兔脯、

菜蟒、銀魚、清蒸哈什螞、燴鴨腰兒、烤鴨條、清拌腰絲兒......

好吧，其實并沒有，就只有一些烤串涼菜，幾瓶啤酒和一個沒穿貂的扒蒜老妹。

至此，大家就算朋友了。當然，也包括我和咖啡店的老板，也就是我的前男友，我們的感情也是從那一晚開始蠢蠢欲動的。

認識他的那天我到現在也記憶深刻，因為回住處的時候天空都泛起了魚肚白，高三的課業時間本來就披星戴月，回去剛躺到床上，上下眼皮一張一翕我就得起床洗漱了。

第二天晃去上課，困的我都直翻白眼......

后來大家又見過幾次面，也都是朋友們都在場的時候，一起吃吃飯，玩玩牌之類的。

起初我并未做他想，就是朋友們湊在一起排遣寂寞，找找樂子。

可后來聽朋友說，飯局好幾次都是他張羅的，總想帶上我也是他的主意。

加上吃飯的時候他會不時的調侃我一些無傷風雅的小玩笑，結賬的時候還總是搶著結，林林總總，我承認已經開始胡思亂想了。

某次在朋友家一起吃餃子的時候，又是他搶著買的單，我自知搶不過他，于是只好說，下次我們兩個一定要單獨吃一次，你隨便挑吃什么，我來請客，好不好？

他爽朗的笑了笑，點點頭，雖然看起來表現的自然又大方，但我莫名覺得蓄謀已久。

我承認，那時對他就已經有喜歡的成分，但我不清楚其實他已經有女朋友了。

微信里，我們也偶爾會寒暄，雖然一直聊的都不多。可我莫名覺得有一股情誼在我們之間流轉，而且愈演愈烈、越來越濃。

這對我來講，不是好苗頭。

告誡自己這種事情，我常常做，比如告誡自己不要把時間浪費在無用的事情上、告誡自己在情情愛愛里不要陷得太深、告誡自己既然是異類就不要妄圖獲得甜美的戀情，等等。

我的自卑從來就沒斷過，物極必反，自卑到了盡頭就成了自負。

我總覺得，越是不容易被人家認可，最起碼我越是不能輕慢了自己。

《甄嬛傳》里，甄嬛對安陵容說：“過分自強就變成了自戕，到頭來，只能害了自己。”

往后的日子里，我病態的追求自尊，給我這段失敗的感情埋下了不易察覺的伏筆。

感情來的當下，人會變得不理智，我的告誡貼滿了心房，但是思念一張張融化了它們，沒有留下一絲痕跡，仿佛我從來就咧開嘴歡呼雀躍著他進入我的生活。

我最終還是沒有忍住，有天晚上7點多我在猶豫了良久之后選擇撥通了他的電話。

“你...這時間，店里是不是正是忙的時候，你有時間出來吃飯嗎？因為，呃...我不是說要請你吃飯的嗎？我是說，如果...如果你喜歡吃火鍋的話，我這里附近新開了一家火鍋店，挺不錯的，你...要嘗試一下嗎？喜歡吃火鍋嗎？”

“可以啊，不忙，給我個地址，等我”

他的爽快讓我有些措手不及，我知道，這個時間店里的顧客最多，我沒拗過自己的倔強，故意試探，試探的結果讓我更慌亂了。

我浮想聯翩，笑出了聲，驚著了自己才發現已經坐在床上半天了。

嘎吱嘎吱的從搖晃的小鐵床上蹦下來，套上拖鞋，奔去刷了牙，洗了頭，化了妝，確認是個精致的豬豬女孩之后，又挑了一件當時覺得最體面的衣服才滿意的出了門。

隔了幾分鐘，折回來，又噴了兩滴香水在手腕和耳后。

他來之前，我乖巧的點了一些基礎的菜品和平時吃飯我覺得他會喜歡吃的東西，基本滿桌。

他來了之后，我熱情的近乎諂媚，又讓他再點一些補充的，妄圖用把桌子填滿的方式來掩飾此刻的尷尬。

他提議喝點酒，我沒所謂的就同意了，盡管我酒量差的喝兩瓶藿香正氣水都得坐著喝。

兩個人就這樣邊吃邊聊，相談甚歡。

其實我也沒吃啥，和喜歡的人一起，吃不下飯，總是不自覺裝出胃很小的樣子。

沒一會兒，其實已經微醺，臉紅撲撲的，像是給表白做出了架勢。

過一會兒，更是氣血上涌，不知道是感覺時機到了、狀態有了還是怎么著，

我竟躍躍欲試想說出要和他交往的打算，

可把自己嚇壞了，剛要阻攔，嘴巴突然脫口而出四個字：“我喜歡你。”

OMG，感覺世界都安靜了。

他眨巴眨巴眼睛，臉上露出一絲壞笑，問：“你說什么？我沒聽清”

額..........

“沒聽清就算了，我什么都沒說”我臉紅著嘟囔。

他驀地一下放下筷子，從對面起身一下子就坐到了我旁邊，火鍋店的椅子本來是蠻長的，夠三四個人坐，可被他這樣一靠近，我卻感覺自己躲無可躲，心跳急劇加速。

他認真的看著我，略帶深情的問：“你剛剛對我講什么？”

我看著他的眼睛，恍惚間總覺得里面全都是我，于是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又認真說了一句“我喜歡你！”

他盯了我兩秒，然后轉過身，若無其事的夾起了一片肉，說，“我知道啊”

.........

“那你......”我忐忑的問。

“我也喜歡你。”

......噗~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感覺他在無中生有，暗度陳倉，可不知怎的，整個世界突然開始冒著粉紅色的氣泡....

后來的后來，我們在一起了。

（四）

從前的從前，我一直是一個可以當眾孤獨的人，總覺得誰也靠不住，到頭來，還是得一個人面對這世上所有的艱辛，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沒有走心的白頭偕老。

和旁人怎樣都好，無所求，也沒波動。

后來，稍稍進步了一些，但還是消極厭世，只想著這一世既然輪到我了，該我爭的，我會爭，該我奪的，我也會搶，但下輩子我不想再來，和李誕一樣覺得人間不值得。

但自打愛上他的那刻起，我慢慢開始喜歡上了煙火氣。

喜歡在他店里招呼客人，看著他做咖啡。

他學歷不高，但是特別愛讀書，做事情極度認真、對任何東西充滿求知欲，做咖啡的時候也特別虔誠，如果是果茶，有時候他還會讓我試著做一做，但咖啡他從來都親自做，親自拉花。

這世界原來如此可愛這件事，是他，讓我發覺的。

我缺乏安全感，熱戀初期，他常常不管店里多忙，到了我放學的時候，偶爾就會出現在校門口，捧著一束玫瑰，給我驚喜，我猜不到他下次什么時候會再來，但每個當下，他總是笑意盈盈的。

如果問我，接到我了，我們會去干嘛呢？

很可笑，會去學校周邊有質感的咖啡店，點兩杯飲品，幾份小食，找一個看電視絕佳位置的地方落座，然后我一邊吃著雞米花一邊看著喜劇電影咯咯咯的笑，他就躺在我腿上看著我。

有時候把我看的很害羞，我就問他；“電影蠻好看的你不起來看，總看我干什么？”

他毫不遲疑的套路我：“我老婆比電影好看。”

好吧，我承認，那一刻我是幸福的，被人愛著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明明已經吃飽，但也許接下來幾天他不方便再過來，就會牽著我的手去超市，讓我多挑點零食，還囑咐我吃的時候要想著他。（那我覺得其實應該多挑幾盒臭豆腐）

明明已經吃飽，但到了超市，我也確實還會挑很多零食，然后等到結賬的時候告訴他，我吃得完但拎不動，你看著辦。

那些年，欺負他的事情沒少干，但從來沒見過他露出過不悅，天真的我竟然在潛意識里慢慢把他對我的寵愛當成了理所應當，越發的驕縱。

前些天，在抖音里看到了一對情侶外出回來，女孩說好累，不想洗臉。他男朋友二話沒說就端了一盆水在床邊給她洗臉洗頭。這場景，看到我心隱隱作痛，曾經也有一個男孩對我這般好，但我當時太年輕，不懂事，一不留神就弄丟了。

我們高三在一起的，大一下學期分的手，兩年，時間說長不短，說短卻耗盡了我愛人的能力，再以后，千山萬水，見過那么多男人，總覺得誰也不如他好。

畢業之后，工作能力越來越強，錢越賺越多，可以自在的去自己想去的城市，想去的國家，聽雨、看風、感懷曾經…

可是饒是如此，我越覺得自己和他在朝著愛情電影里永恒失散的戀人靠攏，越覺得里面的那個長大后落寞的在臺灣的閣樓里望天的人就是我。

我喜歡旅行，超喜歡！

所以我不止一次的和他說過，很希望和他一起去看看大江大河，然后把這些美好都記錄下來。

可惜我們在一起的那幾年，偏偏是我人生最動蕩的幾年，不堪的事情發生了太多，一直沒什么機會一起出行，唯一的一次他很希望我陪他去哈爾濱，我也沒做到。

后來，他還是和朋友去的。

虧的他逛街的時候還想著我，給我帶回來了一個皮質的小紅熊做禮物。

這小東西到彼時還霸占在我的床頭（2020.03.15）

買回來的時候就不穿衣服，單單在胸前系了個show star的小牌子耍流氓，一個小女孩，一點都不知道羞恥。

這么多年了，我偶爾旅行就會帶著她，除了自己出行有些孤獨以外，也是希望她能見見世面。

帶來帶去的，磨損就會比較嚴重，皮都快掉光了。沒辦法，早些時候，我只好給她套了一層保護膜，又起了個drama的英文名Tiffany，希望她以后能學會自重和堅強。

不過我也不甚清楚是提醒她多一些還是更多在提醒自己。

今年擦著疫情的邊，我也坐上了去哈爾濱的高鐵，高鐵的窗子又大塊又干凈。如果不是車廂里宜人的溫度，我看著窗外，會覺得自己置身在一片白茫茫的掠影中漂浮。

禁不住在想，當時他看到的風景和我現在看到的會有什么不同呢，是同一片白嗎？

從哈爾濱離開的那天，我發了一條動態：

終于把他走過的路也走了一遍，算是給這樁青春的遺憾敲了章，雖然遲了點，我們算是一起旅行過了，知足的人最快樂。

（五）

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不算很長，但做了很多瘋狂的事情，也經歷了不少挑戰，回憶很濃，可以隨便挑上一兩件說說。

我媽知道我們倆的事情，是在我高考那天。我在里面奮筆疾書的爭取更好的未來，他可能在店里也替我使著勁呢，所以發信息想問問我考的怎么樣。

哪成想手機在我媽媽手里，他的信息，稱呼和內容都過于甜膩和曖昧，一條接一條，我媽看到后眉毛皺的都能擰出水來。

虧得我姑姑在旁邊安撫，說：“可能就只是同學之間鬧著玩，你別在這個時間問孩子這個事，這才考完兩科，如果影響到考試情緒就不好了。”

她沒做聲。

中午吃飯的時候，想必也是忍不住，逮到機會陰陽怪氣的說起哪個哪個明星同性戀，多為人不齒，她有多不能接受這個情況巴拉巴拉的，話題生硬的讓我想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都難。

再后來，我們的關系被她知道的更徹底了。

放假的某一天，我手機放在家里，打著傘出門買菜，回來后看到她端坐在炕里，臉比外面的天氣還要陰沉，就想著應該是發生什么不開心的事了。

還沒等我發問，她突然就把手機像飛鏢一樣直接射到我面前，緊接著劈頭蓋臉的詰問我，

“你是不是有病？”

我趕快打開手機看看發生什么了。

.......滿臉黑線，一條100字的信息，他這老婆長，老婆短的，都恨不得超過50個字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你是不是有病，我問你？”

“......”我沉默著。

“是不是，你是不是有病，你回答我！”

有一種被上天錯付了，爛攤子卻全要我一個人收拾的情緒讓我覺得我應該說些什么。

“是！”

“我是有病，我病的不輕，已經病入膏肓！”我正過身，一臉坦然，字正腔圓的回應著她的怒火。

她愣愣的看著我，好半晌，淚水無聲無息的從她臉頰滑落。我躲閃著，不敢看她。隱隱從她那里開始斷斷續續傳來低聲的啜泣，隨后哮喘一般的呼吸聲逐漸蓋過哭聲，她開始呼吸困難。胸前劇烈的一起一伏，攤倒在炕上。

這可嚇壞了我，我匆忙脫了鞋，一腳邁了上炕，直接沖到藥盒子里去給她翻找速效救心丸。手里邊劃拉著我邊哭著對她說，“媽，你別生氣，我不和他見面了，我以后都不和他見面了，一會兒我就打電話讓他再也不要來找我了，你好好的，好好的，等我給你找藥...”

等她慢慢平復了，我做到了我的承諾。我當著媽媽的面，開著擴音，打了電話給他，告訴他以后都不要再聯系了。我媽媽還接過電話補充了兩句。可能既想安慰我們兩個又要確認我們斷的干凈了，心情一定也很復雜。

那一刻，我感覺，我的世界，又灰了。

后來，隔了很久，這件事情徹底過去之后，我們堅持下來了，他和我調侃過他那時候的狀態。

給我發過來了兩張眼淚汪汪，眼眶紅紅的照片，說，當時他好傷心，但怕被媽媽看出異常，就跑到了洗浴中心的桑拿房，邊蒸桑拿邊嚶嚶嚶的哭，權當是水蒸氣太燙，燙壞了他的眼睛。

我咯咯咯的笑個不停，我說：“不是燙壞了你的眼睛，是燙疼了你的心吧？況且，我懷疑你在搞黃色，赤身裸體的，可是不合適呢~”

他氣的隨后一段時間一直叫我小調皮，可我調皮的又何止這一件事呢？

我們可以吃著吃著飯跑到商場的廁所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也可以在沒有隔斷的房間里，不管不顧他爸爸媽媽是不是就在隔壁，他也盡情的展現他的男性雄風，如此這般，不勝枚舉。

他媽媽后來也很快知道了我們的事，因為和我認識沒多久，他就和女朋友提了分手。而那個女朋友是他媽媽很鐘意的。

為著這個事情，他媽媽氣哭了，好幾天也沒理他。

再后來，我頻繁的出現在店里，甚至假期的時候更是和他同吃同睡。

他媽媽自然嗅到了什么。

有一天把他悄悄的拉到一旁，問他：“宋陽，你不結婚了嗎？你是不是在瞎搞？”

晚上，他抱著我，悄悄和我說了他媽媽對他的擔心，我半天沒說話。

隔了一會，我醞釀好了，轉過來，用我能想起的最萌的動畫片里的表情問他：“emmm...那你，你是怎么想的呢？”一邊說還一邊光速的眨了幾下眼睛，生怕自己因為眼睛太小，不夠傳情，賣萌賣到了極致。

“哈哈哈，傻瓜，結婚啊，當然不瞎搞，不是得娶你嗎？”

您說，這不甜么？

我人生中好幾個重要的劫難都是他陪著我度過的，所以除了愛情，楊瀾老師說的，肝膽相照的義氣，不離不棄的默契，以及銘心刻骨的恩情，我們之間也是存在的。

不過我們之間感情的付出一直不對等，我更多時候是在索取和撒潑，現在回想起那個階段的我，連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參照《火影忍者》早期春野櫻事事都求著鳴人那個倒霉的樣子，我不遑多讓。

（六）

高考失利那天，他得知平時連月考都不下500分的我只考了300多分，也沒顧著如果我家人發現他，轟他走怎么辦，就帶著智某某這個擋箭牌打車到我們小鎮找我了。拿他的話說，當時他更擔心我因此想不開怎么辦，沒想著他自己。

我現在每每回溯起我需要他時，他不顧一切的陪伴，也在想，是不是人非也得是在那么青春的時刻才會事事那么無畏呢？轟轟烈烈，不管不顧。

我高中畢業的時候，我們在一起也快一年了。

一個月后，我就要去山東上大學，異地，當時想想還挺傷感。

他暢想未來，安撫我：“咖啡店其實我早就想出兌了，你等我兩天。等我兌出去了，就買輛車，帶著錢去找你，陪你在日照好好待上一段時間。等你在學校適應了，我就先走，去挑一個大城市立足，再開上一家咖啡店，這樣你上完了學就可以直接來找我，怎么樣？”

好，當然好。

美好的時候一切都那么美好。

我笑著點點頭，因為我相信他，他總是什么都能做到。

夜里，門店打烊后，他神神秘秘的拿著早上在花草蟲魚市場買的一株小樹牽著我就出門了，我問他去哪里，他也沒說。

車開了半小時，緩緩的停在了東豐南照山腳下，繼續賣關子，邀請我上山采風。

我嘟嘟囔囔的罵他有毛病，半夜登山，但還是一步一個腳印隨著他上去了。

走的越高越深，人越少，周圍的景色也驚悚了起來，我不自覺的握緊了他的手。

終于走到他覺得合適的地方，落下腳，拿出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備好的工具，挖起土來。

我一臉錯愕的看著他在這犯病。

就這樣，象征著我們愛情的小樹就被他一鍬一鍬的種在了山上。

他和我說，你安心的去上學，以后每個學期回來，它都會長大很多，樹每長一分，就代表他對我的思念又多了一分，等枝繁葉茂的那一天，我們的感情也會開花結果。

感動的我熱淚盈眶......

再后來，人事變遷，我們不再有關系，可我好想去看看那棵小樹長的怎么樣了。

一下午時間，我走遍了山腰處，卻怎么也找不到它。

我有點后悔，當時只是悶頭跟著他，沒有好好看路，

現在需要我獨自去尋找我們愛情痕跡的時候，卻什么都找不回了。

我想，如果一個人突然成長了，那她一定徹底否定過自己。

那天，我在山上待到了天黑。

（七）

除了以上，還有兩件我記憶深處不得不提的事情，我覺得當時的自己齷齪極了。

一次是送行事件，一次是買電話風波。

我家鄉是小地方，沒有高鐵。

為了珍惜和他最后一晚的相處，有一次上學的路線我盤算著和他提前一天去沈陽，轉天再從沈陽高鐵站出發去日照。

他滿口答應我會一同前往，但奈何他媽媽不希望我們走的太近，沒有同意他訂票。

我可能是毒雞湯的源頭，我思想里對戀人的定義是：承諾了就應該做到，如果因為一些原因就改變初衷放下對我的承諾，只能說明還不夠愛我。

這想法支撐了我很多年，我總是拿他給我的承諾質問他，兌現的畫勾，沒兌現的繼續追債。

這桿長矛那兩年也許確實扎的他遍體鱗傷，他咬牙堅持，總覺得偏執總有被愛感化的一天，但奈何我這個雙標狗本性就是喜歡鬧幺蛾子，他失算了。

可能一直咬牙堅持到某一刻耗盡了對我的喜歡，疲憊之余才看清了我有多不堪吧。

但當時，他還是背著他媽媽悄悄訂了半夜去沈陽的票給了我一個莫大的驚喜。

為了好好珍惜久別重逢的最后一個夜晚，不知道是該怪物件兒的質量太差還是我太喜形于色，竟然跑丟了一個行李箱的輪子，跑掉了一顆羽絨服的扣子，帶著狼狽的家當，幾經對比后，才選了那晚下榻的星級酒店。

夜里的冬天，沈陽的夜市已經取消了，遺憾的紀念章上又多了一枚暗淡的星星。

他怕他媽媽打擾我們，關了一整宿的機。

第二天送我上了車，開機才看到給他整整打了100多個電話，夸張的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路程已經走了一半，姑姑突然打電話給我，問我有沒有和宋先生在一起。

我沒什么好隱瞞的，很大方的承認了他來沈陽送我上的學。

經過姑姑的提醒，我才想起來，我之前給了宋陽一個老年機，里面基本有我所有直系親人的電話，她媽媽？......

那晚之后，我們的關系，人盡皆知。

如果說這次的逼迫還不算卑劣，我就不得不提讓他給我買手機那次我做的有多過分。

我大學之前是沒有用過新手機的，都是爸爸把二手的給我用。

破破慥慥，沒有專屬感，加上款式老土，嫌棄的要命，手機總是到了我手里不出兩天，準丟。

我爸氣的調侃我，應該買一個狗鏈子，把手機掛脖子上。

當然不會真的那么做，于是手機還是不停的丟，然后越換越差，就差用上諾基亞了。

開學之前，宋先生知道了我的窘境，答應給我買一個當時新鮮出爐的蘋果6。

新手機的歡喜讓我頭腦發熱，全然沒顧忌店里的錢都是他媽在管，他是要用什么錢給我買。

眼見著離開學的日子越來越近了，他的新手機卻遲遲沒有著落，我就一直焦急的催他。直到有一次把他催的受不了，他把自己的手機給了我。

天殺的自己竟然欣慰的收下了，后來還是他媽媽出面表示孩子做生意不能沒有手機，如果是欠了我的錢，她可以給我，希望我把手機還給他。

我當著宋媽媽的面沒有發難，轉頭把刻薄的利劍都射向了宋陽，我怒斥他沒有擔待，撒謊成癮，一句接著一句像是在參加演講大賽一樣的噴發我病態的觀點。

“你說完了嗎？如果說完了，我想和你見一面，在XXXXX。”

一小時后，我帶著欣喜先到了，點了兩杯飲品，還盤算著一會和他說要選什么顏色的。

那天，是我第一次見他對我那種表情。

陌生、冷酷、疏離的仿佛從未相識，甚至還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慍怒，但更多的還是失望過后的脫敏。

我被他嚇到了，我趕忙開始了生疏的道歉，說不該這么講他。

“我們分手吧。”

任我表露出再多的懺悔，他充耳不聞，轉身離開了。

輪到我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坐在沙發上，不經歷一次根本不知道力量一瞬間被抽離出身體是一種什么體驗。

我想逃離這個讓我難堪的場面，但我站不起來，連挽留他我都覺得自己沒資格。

無精打采的回到自己家，一桌子的菜已經做好放在炕頭，怕被家人看出端倪，我也上了桌和大家一起吃飯。

吃著吃著豆大的眼淚就掉到了米飯里，瞬間沒了蹤影。

腦中百轉千回的閃現出很多我們一起幸福過的畫面，不知道怎么就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這股彌漫了整個屋子的悲傷被摩托羅拉土氣的情歌鈴聲打斷，我趕忙扔下碗筷看了一眼號碼，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雖然不知道他又給我打電話干嘛，但是我佯裝鎮定的走到門口虛弱的先道了一聲：“喂”

“你在家嗎？出來一下唄，我開車到你家門口了。”

我趕忙跑出去，看到他開著他爸爸那輛熟悉的面包車，我猶豫著還是上了車。

“這是前段時間我們出去玩你花的錢，我知道你上學要用錢的地方多，你把錢拿著，想買什么買點什么，我也心安。”

“不用了。”我罕見的展現出了體諒和善解人意。

“我花多少錢，是我心甘情愿，兩個人一起，哪有事事都要你花錢的道理，沒什么還不還的，我總是惹你生氣，給你找了很多麻煩，很抱歉，以后不會了，也非常感謝一直以來你的照顧，如果沒什么事情我就回去吃飯了，再見。”

他猛的拉住我的手，不說話，我也不說話，就任由他牽著。

“換個地方說。”他突然調轉車頭，奔著小鎮出口的地方走。

到了比較開闊處的一個廣場，他停下了。

他不敢看我，我也不敢看他。

隔了良久，我看他無言，道了個別準備離開，將要下車，他突然再次抓起我，說：“不要離開我好不好，我剛才提分手的時候情緒不好，壓力有點大，說的不是真心話。”說著，他開始慟哭。

我也終于忍不住開始啜泣起來，

“不離開你，一輩子都不離開你。”

我們相擁而泣。

說實話，我知道場面有點瑪麗蘇和非主流，但是，那就是我們當下最真實的情緒表達。

（八）

“不離開，一輩子都不離開”說的時候，我很真誠，但可惜，當時我太小，沒有意識到一輩子太長，大家都等不到，更沒成想，這成了一句大話。

后來，他給我買了手機，一直到我們分手，分期也沒有還完，但他還是分了手自己默默把它還完了。

再后來，我們還是分了手。

曾經，我一直拿這句話勸自己“一個聰明的人，不僅要知道什么時候該上場，還要知道什么時候可以離開，這決定著你看他的背影還是他看著你的背影。”

其實到現在，我也不清楚自己離開的是不是時候，還回不回得來，但我倔強的覺得自己做的恰到好處。

人間殘缺，需要故事，美妙的故事。

感謝他給我一段童話一般的感情，讓我可以在后來面對很多困難的時候依舊可以不斷汲取力量前行。

《重慶森林》教會了我一個道理：

我是個小人物，但我的喜怒哀樂，我的周遭都是我的世界，我要尊重他，也要走到別人的世界去瞧瞧。

我喜歡《重慶森林》這部電影，去年才有幸到過重慶一次，還破天荒的拍了一個Vlog日常記錄這次出行，隨后有朋友糾正我重慶森林不是在重慶拍的，也和重慶沒有關系。

我嗔怒著怪他戳破了我的幻想和信仰，但回過頭，不妨礙我喜歡這座層層疊疊、影影綽綽的城市，之前沒來過的時候，它總帶給我一種朦朦朧朧的歷史厚重感。

如今來過之后，我發現我依然深愛著他。

最后的最后，我，忍不住想對你說一段話：

宋先生，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還好嗎？

剛到上海的時候我打給過一次你電話，其實就是想謝謝你，但想必傷你傷的太深了，你不想我再出現也正常。

我很抱歉，

最好愛情的樣子是，你很好，我也不差，一起長大，一起優秀。

你一直很優秀，但當時的我配不上你的喜歡。

路過了你，我也才開始慢慢變成了更好的自己，

我后來變得很努力，凡事都自己做主，自己拿主意。

再也不是那個跟在你屁股后什么都不會的討厭鬼了。

再往后，我又獨自經歷了很多事，見過了很多人，發生了很多有趣的事情。

如今，我的生活還在繼續，但我早就退出了你的生活。

不過沒關系，人可以退場，但不能迷失方向。

我們都要朝前看對嗎？

現在我已經改名叫仙兒了，起了一個特別土的名字，李圣仙。

因為終于馬上就是一個真正的女孩了，也想有些大的改變。

給你我相信你，愿你永遠安康

謝謝，謝謝你過往為我所做的一切，我珍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