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一開頭,房間里灰色陰暗壓抑,床上那個人說: 黎耀輝不如我們從頭來過,然后兩個男人床上的赤身肉搏,黑白的色彩,凌亂的房間,只有兩個男人裸露肌膚, 狂熱親吻在黑白中那么矚目。一開頭好像就做完了所有的愛,黑白色彩已經(jīng)壓抑不住這向外洶涌流溢出來的情色,受到開頭沖擊的觀眾們或許會有點忍受不了后面突然慢下來的節(jié)奏。
為了從頭來過,兩個人踏上了去阿根廷的路,買了一盞燈,燈上有掛瀑布叫伊瓜蘇,他們想去那里看看,卻迷失了方向。
何寶榮一句”重新來過”, 說完這句話王家衛(wèi)開始給我們看了好幾分鐘瀑布···水霧彌漫,詭譎奇異,氣勢恢宏。
這部電影少了一些王家衛(wèi)個人特色鮮明的王氏臺詞,不再金句頻出,多了更多留白。兩個人在阿根廷的公路上的行駛,無限延伸到天際的灰白色的公路,沉悶的讓人有點想逃離,但是好像也悄悄醞釀著某種情緒;還有給伊瓜蘇大瀑布的那長長的鏡頭,只有光的色彩在變化。
兩人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的第一次重逢,初見顯現(xiàn)出有些驚訝的黎,透過酒吧的玻璃久久向上仰望,沒有顯露出多少的表情,沒有什么動作,只是望著,但是誰不知內(nèi)心是否是怎樣的波濤洶涌。
兩個人在酒吧玻璃前一起抽煙的那個鏡頭感覺真的很曖昧,黎用自己的煙給他點著,手被何握著,眼鏡卻故意看向別處,兩個人默默抽一支煙,好像有一種情愫在默默發(fā)酵。
每次黎想起何的時候,那盞燈潺潺流著水的瀑布燈就會出現(xiàn)
沒有加大段的王氏經(jīng)典人物內(nèi)心獨白(可以參見重慶森林),常常就是大段的留白和悠長沉默。
抽煙的鏡頭,在的士上,顏色已經(jīng)從黑白變回了彩色,何幾次頻頻看向黎,欲言又止,不知道他說的“重新來過”黎怎樣想, 黎默默在那個抽煙,突然拿煙給何抽。此處音樂也驟然響起,昏黃晃動的畫面中(應(yīng)該是一個以司機的后視鏡為視角的一個鏡頭)何就靠著黎的肩膀睡著了。
此處音樂也驟然響起,昏黃晃動的畫面中(應(yīng)該是一個以司機的后視鏡為視角的一個鏡頭)何就靠著黎的肩膀睡著了。
同樣是給游客照相,之前黎行尸走肉般完成全套動作, 把相機一甩走人了,跟何住在一起后,竟然臉上也有了那種會心的舒展的笑容。
黎一直拒絕著何的親近,因為覺得自己是一個認真的人,不會再想重新來過,不想再讓自己對何有感情,不再受到傷害,可是他自己的內(nèi)心卻是最終是屢屢出賣了自己吧。
最經(jīng)典的廚房陽臺起舞跳舞,沒有過多的對白,可空氣中的曖昧和脈脈深情已經(jīng)溢出了屏幕,屏幕外的看客早已跟隨微微搖晃的鏡頭沉浸在這樣的情景之中。正好的陽光兩個人浪漫的起舞,卻發(fā)生這個本應(yīng)該充滿煙火氣,簡陋的廚房。陽光投射下陰影,好像來自天堂的光照落在塵世的最低處,兩人腳下的瓷磚好像中世紀教堂的玫瑰花窗的局部生化出了幾分神圣感。
昏黃的路燈下兩個人推推搡搡吵吵鬧鬧的小甜蜜的一路,會讓你感受到愛情的那種美好,突然能感悟到真正的愛情無關(guān)性別,或許很多人開始還是抱著一個同性戀的感覺去看這部電影,但是到了這時已經(jīng)不會再想這是兩個男人的故事,影片已經(jīng)可以擺脫性別的枷鎖,這就是一個有關(guān)愛情的故事。
故事到這里,另一個人,小張出現(xiàn)了,小張的很多鏡頭,都是透過廚房的圓形窗來選取的視角,好像是一種窺視,又好像是一種置身事外。小張喜歡靠自己的聽覺來認知這個世界,有些駝背的身材,略顯生澀的面龐卻有一種獨特的氣質(zhì),是阿輝在異鄉(xiāng)感受到的一種別樣的溫暖。
他是一個旁觀者,更是扮演了解讀另外兩個人的闡釋者的角色。他說:沒有去過的地方才好玩”,“能走多遠就走多遠吧。” 這種與生俱來的疏離感、憂傷,和自我放逐的渴望大概是對于何黎兩人的詮釋吧
隨著何寶榮的傷漸漸好轉(zhuǎn),阿輝和何寶榮之間卻漸生裂痕,開始互相的不信任,何寶榮也開始找阿輝要自己的護照,阿輝拿走他的護照不知道是一種什么心理,想留他在自己身邊還是一種懲罰。
當鏡頭閃回黑白回憶,阿輝默默獨白:有時候我希望他的病不要好,他生病的日子是我們最幸福的時候。一如我們生活中有些最幸福的時光,當時不自知時過境遷回憶起才發(fā)現(xiàn)是再也拾不回的美好,多么希望有那一刻一直到地老天荒,或許是身邊的那個人做公車靠在你的肩膀沉沉睡去你希望這輛車永遠都不要有終點站,又或是你們一起看的電影你在黑暗中捉住了那只有些慌亂的手緊緊的攢在手里希望電影永遠不要散場。多想就這樣享受那些純粹的美好片刻。
兩個人再次分開后,阿輝就像隨著在一艘船在冰冷的水面漂流,過去的日子就好像這穿過河面,劃出一些淺淺的痕跡激起一些小小的泡沫又不復(fù)存在。
而何寶榮,在他和另一個男人跳舞的時候,抱著阿輝的那天又浮想在他的腦海中,當他回到已經(jīng)搬走的阿輝原來的家里,記憶襲來他抱著被子痛哭,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很想重新來過,可是這次再也沒有機會了。
一開始就已經(jīng)是無法再挽救的了,不管是從香港去阿根廷還是去哪里,天大地大一個人換一個地方生活卻還是逃不開自己的內(nèi)心,不是每一段感情都可以重來,也不是每一個人你再回頭的時候還是會在原地等著你。不過有時記憶還是會侵蝕上來,就像阿輝在屠宰房沖刷的鮮紅的血水,就像記憶一樣,被水柱反復(fù)沖洗,被沖淡開又融合,沖淡開又融合,就像會反復(fù)侵蝕內(nèi)心的記憶但是終還是會有那么一天,就像血色徹底被淡去,不留痕跡。
最終,小張也如愿到了世界的盡頭的烏蘇懷亞(Ushuaia),生發(fā)出那一句“到了盡頭我想回家”,就像東邪西毒里,走過了沙漠才知道沙漠盡頭是另一個沙漠,走到世界的邊緣或許才能和自己和解,也或者像何與黎從香港到阿根廷還是走不出心的桎梏
影片還有一個特點是 畫面色調(diào)的紅綠對比,尤其是在室內(nèi)表現(xiàn)的尤為明顯,不由讓人想到梵高的幾部作品中對紅綠色調(diào)的應(yīng)用。梵高自己臥室的,夜間咖啡館-內(nèi)景這兩部作品,那種世俗感,還有一種詭異的張力。梵高在自己給弟弟提奧(Theo)的信中在談及這一作品時說,他試圖用紅色和綠色的手段來表達人類可怕的激情。室內(nèi)紅綠色彩的組合給人一種視覺上的沖擊,讓人感到壓迫透不過氣的幽閉。
這或許和電影中空氣中涌動的某種氛圍不謀而合,至于王導(dǎo)具體想表現(xiàn)什么我具體不好具體揣測,我覺得這不是我的一種過度解讀,但是我覺得一部電影是可以有很多看東西,就像是一部藝術(shù)作品,普通人看的不用去思考過多的流派或者藝術(shù)批評理論,就是要尋找自己當下的一種感受,很難說王家衛(wèi)有屬于哪種流派么,還有像杜可風(fēng)的攝影,他自己都講,我沒有什么手法,他不會輕易被人定義的,他就是宣泄自己的一種感受,只是這個方法是用影像藝術(shù)來表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