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姑娘

美子是我的前同事,也是從衣著品味到行事風格都對我產生了深深影響的姑娘。一直想好好寫寫這位美好姑娘,但一直下筆不成文,因為美子身上可圈可點的地方實在太多了。幾經糾結,決定暫且寫下兩件小事,算是窺一斑而見全豹好了。

在前公司的時候,我與美子前后坐同一排格子間,位置離掛外套的地方有點遠,冬天若是隔間的同事出差了我們就會“自覺”把換下的大衣搭在空座的椅子上,免得走來走去不方便。那時美子剛來公司不久,有次早晨我先到公司,換下大衣往出差的同事椅背上一搭了事。過了一會兒美子也到了,我正埋頭干活只隱約感覺到她也去隔壁格子間放衣服了。下班后我走到隔壁間,看見兩件大衣搭在椅背上,但美子那件被我那件壓在下面。后來次次如此,我也一次次從這樣的小細節看到了美子待人接物對自己的要求。

美子之前是前公司的一個客戶公司的Controller,因為審計的獨立性原則美子不能審這家客戶,而我碰巧被調到了這個客戶上。年審時,在北京的客戶總部辦公司,我看到了掛在會議室墻壁上的一張照片,那是客戶在納斯達克上市敲鐘那天主要公司代表的合照,美子穿著小黑西裝,筆直的長發,神情平靜客觀,在人群里特別而不突兀,流露著專業與帥氣。

有一天我翻憑證的時候注意到了一筆奇怪的分錄,通常情況下員工借款-暫付款科目都記借方,貸方是現金或銀行存款,表示公司向員工借出了一筆金額。這并沒有什么特別,因為許多公司都給主要員工有各種費用的報銷額度,每月先給員工一筆錢,等費用發生了員工拿到發票時再把金額從員工借款過到費用科目。但是這筆分錄的記賬方向是反的,借記現金貸記員工借款。雖然金額不大好像最多就200塊錢,但出于好奇我拿著分錄去問了客戶的出納。出納是位阿姨級別的大姐,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她告訴我原來這筆錢本是公司給管理層發的每月電話費,美子離職的時候還剩這么多金額沒有用完就退回來了。我剛想客戶怎么這么小氣,高管離職連這點電話費都要要回來還記這么別扭的帳也真是奇葩了,大姐接著告訴我:“我當時還納悶兒呢怎么一對帳發現銀行現金多了這些錢,也不知道是誰給公司打的,后來去銀行一查才知道是美子悄悄兒把錢打給公司了,誰都沒告訴。”

當下的那一秒像是有什么東西擊中了我,真實發生在我眼前的這件事太不符合我過去二十多年積累起來的人生經驗了。從小生活在一個國企主宰的小城市,周圍的叔叔阿姨包括我爹媽說起報銷這件事都感覺牛逼閃閃,人人秉承著能報多少報多少不報白不報的原則,仿佛能有機會挖點社會主義墻角是件挺光榮的事兒。我從來沒想過這件事情還可能有別的做法,在這條社會潛規則面前還有人能不這么做。哪怕迫于無奈得把錢退回去不也是得嚷嚷著人盡皆知賺個“不貪小便宜”的好印象?而這張一頁紙的小分錄擺在我面前,無聲的,堅定地,讓我看到事實不全是這樣,我們是可以自己決定自己要怎樣做一件事的。

每次與美子相處,我都能或多或少感受到一些不一樣的東西,相識以來我受益許多,理當說聲感謝,但在我們的相處中美子從來沒想過刻意影響我什么,因為這一切只是源于她對自己的要求。謹此寫篇小文,慶幸自己遇見了這位美好姑娘。

美好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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