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的時候,杜甫從未找到知音,也遠未成為一個“幸福的人”,雖然他一直顛沛流離,大概算是在周游世界。
若是泉下有知,不知杜甫會對自己的一生作何感想,如果有得選,不知道他是愿意活得幸福,還是希望死后榮光。”
“藝術領域中的很多天才,其實都是現實領域的loser。”在《那些不得其死的詩人》一文中,我曾這么說過,并拿來初唐四杰和杜甫做例子。
但是凡事都有例外,上天從不喜歡給人定論。歷史上有的詩人不光能得善終,反而獲得了其他文人所想要的一切東西。
整個封建社會里,階級的鴻溝十分巨大,想要跨越任何一個階層,都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當然除了一些微妙的節點,不光封建社會如此,整個人類歷史都是如此。)而除了風險極大的造反起義,便就只剩下了讀書一途。
所以,在封建士人那里,“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p>
因為如果讀好了書,再加上好運氣,便能夠跨越階層,從此之后,享有榮華富貴。
不過,跨越階層這樣的句子太直接太籠統,無法形象地刺激人去努力奮斗。于是,文人們創造出這樣的句子: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p>
——每一年學校里的讀書節,各個班級里都會打出諸如此類的標語。只是按學校領導們的觀念,這兩句話的三觀其實是有問題的:讀好書,就會有金錢美女。
當然,大概領導們也沒能理解那句話的真正含義,雖然這樣的句子很簡單,和大白話沒什么區別。
不過那樣的句子雖然不怎么高雅,但卻很實在。也正是在那樣的激勵下,封建文人們對科舉趨之若鶩,窮經皓首,也只為了金榜題名。
但是,所有的書本中,都會有很多故事和謊言,由那些故事和謊言組成的迷霧,讓許多人搞錯了方向?!鋵嵑芏鄷r候,也并不能算是搞錯方向,因為你很難判斷很多東西的對錯。我們也只能從現實的收益上,來做一些非常片面的判斷。
而即便單從收益的角度,名和利在很多時候也是會有沖突的,你很難什么都得到。
有的時候,不光什么都得不到,甚至會“不得其死”。
但似乎所有封建文人希望的運氣,都曾加持在一個人身上,所有封建文人未曾達成的夢想,都曾在一個人身上實現。那個人,就是中唐時期的白居易。
對的,這個系列的文章,我要寫的,其實是白居易。
跟所有大神一樣,這種得到上天眷顧的人,是一定需要橫空出世的。就如同李白的出生,就相傳早先其母夢見了“長庚星入懷”(長庚星就是太白金星,所以他的字為太白),李白初入長安,便被當時的詩壇名人賀知章贊譽:“此天上謫仙人也!”
從此之后,李白的一生,便與“仙”結緣,后來人們也給了他“詩仙”的名號。死也死得極其浪漫,在洞庭湖入水逐月而亡。
白居易的名聲大噪,也是以類似的模式。
唐張固《幽閑鼓吹》中曾有這樣的一段記載,說白居易初到長安赴試的時候,拜訪當時的詩壇大牛顧況,顧況先看到白居易的名字,覺得好玩,就調侃他說:“長安米貴,白居不易?!保ň┏俏飪r高,可真的不好混啊。有版本也作“米價方貴,居亦弗易?!保?。到后來,顧況看了他“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钡木渥樱鸥袊@道:“道得個語,居即易矣?!保軐懗鲞@樣的句子,留下來就容易了。)
那一年,白居易十六歲。
雖然你永遠弄不清楚是先有白居易的出名,然后有這樣的故事,還是先有這樣的故事,再有白居易的出名。但很明顯人們樂意傳這樣的傳說,于是很快,白居易本身就成了傳說。
一千多年過去,今日的京城,米價終于便宜了下來,但房價卻如同拋棄了所有沙袋的熱氣球,直竄天空,于是對于屌絲文青們而言,白居京城,更是不易,即便有白居易的才華,即便寫得出“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句子,恐怕也很難生存得輕松自如。
歷史,總是在某些地方奇妙地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