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燈下的探戈

一盞玫瑰狀的路燈慢悠悠的亮了起來。

夜,已經很深,很深。這條小巷子里唯一的一盞路燈,正在幽幽的夜色中努力綻放著橙黃的暖光。

周圍一片寂靜,這座充滿浪漫風情的城市也已安睡。

忽然,寂靜被打破開來。有沙沙的腳步聲在小巷子里響起,步履急促。不一會兒,腳步聲在路燈下停了下來。

是一個憂心忡忡的青年軍人。他在路燈下焦急的四處張望著,像在等什么人來。

正在這時,巷子的另一側響起了另一陣腳步聲,比起青年剛才的腳步更顯急促。青年的表情卻振奮了起來,期待的人終于到來。

下一刻,一個女孩雀躍著撲進了他的懷里。

原來是一場美妙的深夜約會。

但是短暫的相擁之后,青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將女孩推開,對她急道:“親愛的,我們得快點離開這座城市!”

女孩尚未從剛剛的幸福中緩過來,她不解的問道:“快點離開這座城市?”

“西德大軍今晚要炮轟這座城市!”

“什么!”女孩吃驚的張大了嘴,,滿臉的不能置信:“這不可能吧?”她在心里希望這是青年的一個捉弄她的惡作劇。

青年扶住她的肩膀嚴肅道:“是真的。西德軍隊打算今晚偷襲這座城市向聯軍示威,而偷襲方式就是轟炸城市!我們偵查兵團在晚上抓獲了一名西德士兵才知道的。他們這次行動消息封鎖很嚴,這名士兵也是晚上才剛剛收到進軍指令。”

女孩神色終于變的震驚起來,她忽然后退一步,離開了青年的雙手:“如果是真的,政府為什么不通知市民疏散?”

青年看著女孩詢問的眼神,沉默了下去。

周圍重新變得寂靜無聲,只有那盞玫瑰路燈仍然安靜的發出橙黃的光芒,照映著斑駁的墻壁。照映著,燈下對面而立的兩個年輕人。

良久,青年像是下定了決心開口道:“上面決定,放棄這座城市,以及,所有市民。以國殤逼迫我國參戰!”

女孩的臉色頓時變的慘白。

青年的臉色也同樣慘白。

青年突然上前一步抓住女孩的手激動的說道:“跟我走吧,現在還來得及!”

但是他話音剛落,遠處突然傳來數聲巨響!

伴著起伏的火光和慘叫。

青年臉色驟變。他怔怔的看著遠處那一片火光,臉上的表情慢慢變成死灰色:“敵軍居然提前進攻了!我們走不掉了!”

想不到到了最后,也不能帶著她離開這座城市。

女孩也看著遠處的火光,終于接受迅速轉變的現實。她看著青年,忽然輕輕抓住他的胳膊,回頭向來的方向看了一眼,微笑著對青年說道:“其實走不掉,也未嘗不好!”

青年渾身一震,呆呆的看著女孩。而女孩,也那般的仰著頭看著他。

在這浪漫的、溫暖的玫瑰路燈下。

有風微微吹過,拂過他的臉,她的臉。

揚起她的長發和長裙。

場景如畫,只可惜原本靜謐的夜晚現在越來越不安靜。

炮聲開始頻繁響起,距離他們也越來越近。周圍已經開始有無數驚慌的喊叫和不知所措的嚎啕,夾雜著錯亂的腳步和碰撞聲。

青年忽然退后一步,筆直站立,繼而紳士的彎腰,做出一個邀舞的動作:“美麗的小姐,在這樣一個美麗的夜晚,我可以邀請你跳一支舞嗎?”

女孩一愣,轉而微笑起來,慢慢伸出左手搭上了青年的右手:“你想邀請我跳哪一支舞曲?”

青年猛的蹲下撕開女孩左側長裙然后迅速站起,貼身上前用右手緊緊抱住女孩,左手與女孩右手相握,女孩身體則全力后仰彎曲。

探戈起式。

玫瑰燈下,兩人曼妙的曲線舞型美輪美奐。

又是一聲炮響。

兩人忽然動了,開始簡潔明快的交叉步。走步、分身、側行并合步…..青年是軍人,動作更是有力和利索。而柔弱的女孩此刻竟不輸于青年。

前進、后退、踢腿、跳躍、旋轉,兩人在炮火的猙獰與周圍的哀鳴中起舞。

如血如歌。

無數炮彈在周圍呼嘯落下,像是瘋狂的奏樂。遍地的嚎啕如同凄慘的喝彩。

橙黃的燈光也因為震動而搖搖曳曳,讓兩人的舞姿更顯鬼魅!

兩人卻不曾停下!

此刻的城市,已是人間地獄。目力所及,盡是毀滅。原本漆黑的夜空,此刻亮如白晝。

可那令人絕望的炮彈仍然在令人更加絕望的落下!

兩人忽地定位,青年和女孩沒有看向左側,而是互相對視著、凝望著。

除去深情之外,兩人的臉上盡是決絕的神色。

玫瑰路燈忽然“碰”的一聲熄滅了。

一片短暫的黑暗和寧靜。

有一聲尖銳的呼嘯向這里傳來,兩人沒有去看那是什么,仍然互相凝望著,保持著定位。

“我愛你!”

“我愛你!”

呼嘯變成了巨響,一道耀眼的火焰在漫天的碎石與煙塵中沖天而起,分外血紅。

那盞玫瑰路燈也隨火焰高高升起,然后又落了下來,殘破的躺在煙火廢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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