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劉老漢的伐木生活》

《劉老漢的伐木生活》

(一)

那是1958年8月中旬的一天,一列火車噴吐著濃煙,喘著粗氣,就像黃河邊那頭拖著犁耙耕地的老牛,在山坳里歪嘰歪嘰爬行著。

火車“哐當哐當” 的聲音就像村東頭那家鐵匠鋪里打鐵,伴隨著一聲沉悶的汽笛聲,火車在大山里晃悠悠停了下來。

汽笛聲傳遍群山,仿佛把沉靜的黑夜刺啦啦撕開了一道口子,鳥兒撲棱棱飛起老高,爬行動物后屁股著地支起耳朵,沉睡的大山驚醒了,大山也因注入了生命從此不再安寧。

悶罐車外響起一陣哨聲:“大埠嶺到了,下車了!”

緊接著,悶罐車門吱吱嘎嘎的打開,一群灰頭灰臉,背著包袱,穿戴形色不一的青年人的人從悶罐車爬出來。

天剛朦朦亮,山里的霧氣還沒有散。

“這是啥鬼地方啊,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

嘰嘰喳喳的像是趕廟會。

“集合了,集合了,各領隊帶好自己的人,排好隊點名。”

“站好了,站好了,開始點名,念到名字的吱一聲。”

“劉老漢?”

“到!”

“李大炮?”

“有!”

“王德彪?”

“在!”

“孫有財?”

“哦!”

……

聽老一輩人回憶說,那一天,從全國各地四面八方來了近千號人,裝了十幾個悶罐車,都是20啷當歲的壯小伙子。

(二)

按省市縣劃分,由各領隊負責帶到各自的伐區。

隔幾座山,就設一個伐區,后來叫工區,幾個伐區歸一個伐木場管。

劉老漢、李大炮、王德彪、孫有財都是從黃河邊一個地區來的,便一起分在“五坑頭”伐區。一起分到“五坑頭”伐區的有30多人,也有其他地區的。

那個時候,沒有什么交通工具,都是用兩只腳走。一個跟著一個沿著山路往上爬,以前都沒有見過山,劉老漢說見過,劉老漢從村子里去城里的路上有一座山,其實是人們在地上圍起的一個土窯,上面長滿了雜草,村里人都叫山,每次去城里,劉老漢都會爬上去,挺起腰桿一只手叉腰四周望望,像將軍視察陣地。

一開始,大家都感到稀奇也就沒有感到什么累,爬著爬著隊伍就慢了下來,就有人上氣不接下氣的喊:“爬不動了,喘口。”

接近中午的時候,領隊的指著前面一排工棚說,那就是我們的伐區,馬上就到了。

大家停下腳,順著領隊的手指的地方望去,要不是工棚里冒出的青煙,一定以為是山上養牛的牛棚。

五坑頭”工區就坐落在這座大山的山坡上。

先期到的已經搭好了房子。說是房子,其實就是用樹皮做瓦,毛竹片做墻的工棚。四個人一間,床也是用四根木頭打樁,橫上幾根木棍,木棍上面鋪上毛竹片,躺在上面,便是一片“吱嘎吱嘎”的聲音。

劉老漢把手里的包袱往床上一放,抽出包袱里的毛巾搭在脖子上,來到工棚外面一個水坑邊,劉老漢來的路上就發現了。水是用幾根破兩半的毛竹從山上引下來的,劉老漢蹲下身子雙手捧起一捧水低下頭喝了一口,瞬間一股清涼從頭爽到腳后跟,那種感覺,讓劉老漢記了一輩子。用劉老漢的話說,老家的水咸勾勾的,這里的水甜絲絲的就像是放了糖精一樣,以后可以天天喝不花錢的糖水了。

劉老漢的家鄉多是鹽堿地,打出來的水質咸澀苦入不了口,日常喝的都是村東頭的井水,多少年下來全村幾百口子人就靠一口井過日子。村西頭也有一口井,據說當年是村里一大戶人家花了好多銀子請人來挖的,開始村里人都說他是好人,以后一定子孫滿堂大富大貴,全村人還給他送了牌匾。沒成想,井挖好了出水了,要收銀子,一挑水一個銅板,大家也沒有說什么,既然人家花了銀子了再把銀子賺回來也就沒什么好說的。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大戶人家就用賺的銀子娶了好幾房姨太太,卻沒有一個給他產仔留后,大戶人家看到庭堂懸掛的那塊引以為豪的牌匾就犯開了嘀咕,一定是村里人咒的,就把牌匾摘下來劈了填進鍋灶里燒了,還不解氣又不敢明說,就拿姨太太們出氣,今天打這個明天罵那個,這個哭那個鬧弄得雞犬不得安寧,有一房姨太太實在受不了了就一頭扎進了井里,那口井死了人就沒有人去挑水了,那個大戶人家不久也一命嗚呼歸了天。到了后來,村里人去村西頭井里挑的水不是用來喂牲口就是用來洗洗涮涮,沒有人再喝過。

村東頭的井就成了全村人賴以生存的生命之源了,那口井每到冬天的時候,井里便會煙霧渺渺繞繞飄出井口,像蓬萊山上的仙霧,水也軟溫溫。到了夏天,水就變得清涼起來,村里家庭經濟生活好的,就從井里打上一桶水,放手幾粒糖精攪一攪,搖上一碗咕嘟咕嘟一口氣倒進肚子里,一家人喝的肚子滾圓。那個年代,物資匱乏,糖都是要用糖票買的。糖精不要票,大小形狀就像現在的顆粒味精,合作社賣一分錢10粒。

(三)

“開飯了,開飯了!”隨著幾聲公鴨嗓子喊叫,工棚外面緊接著就一陣嗶~吡~咇~嘟~的哨子聲響起來。

哨子是領隊的吹的。生得尖嘴猴腮的,長了一排啃西瓜皮的牙,平日里,哨子用一根女人們綁辮子的紅頭繩拴住掛在脖子上。領隊姓謝,有人叫他二鬼子,叫的多了二鬼子就成了他的名字。

食堂在住房的最東邊,跟住的房子緊挨著。面積很大有幾十平米,飯桌也是像床鋪一樣,打四個木頭樁,上面鋪上毛竹片,在飯桌四周圍,每邊兩頭各打兩個木樁,上面橫著整根圓滾滾毛竹筒,兩頭各挖一個洞對著木樁插進去,就是凳子了。每個飯桌上放一個竹篾編的簸箕,里面放滿了白白的饅頭,一大盆豬肉燉大白菜粉條飄著誘人香氣。

一個個擺開架勢,甩開腮幫子,吃得大汗淋漓滿臉通紅透著油光。一個個喊著過年都沒有吃得這么滋潤。

到了晚上晚上,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

“跟睡彈簧床一樣。”李大炮躺下故意用力顫了幾下,嘴里一邊說著。

四個人躺在竹片床上拉呱,相互報了姓名、年齡。

劉老漢、王德彪、孫有財都是一個地區的,想的都一樣,都是為了討一口飯吃,還可以給家里省點口糧賺點錢,不就一年半時間嗎,晃一下就過去了。

只有李大炮不是為了討生活。李大炮的爹是殺豬的,用書本上的說法叫屠夫,屠夫家里不缺吃的。周圍村子誰家有辦喜事的就在年頭的時候養上一頭豬,等到要辦喜事的時候,就殺上一頭豬,辦酒席。他們都會提前一兩天拎上兩瓶酒或是兩盒點心,來到李大炮家里定約,李大炮家里不缺吃的。

四個人拉著拉著,李大炮一骨碌爬起來說:“我看我們四個人拜腳吧,以前三國演義劉備桃園三結義,我們就來個桃園四結義怎么樣?”

拜腳在北方是結拜的意思。

經李大炮這么一說,馬上得到大家的響應,大家都舍家拋業的出來,以后也都有個照應。

四個人都從竹床上爬起來,來到工棚外面。

李大炮來到水坑邊拿了四個裝了水的竹筒:“我們就一以水代酒吧。”一人分了一個。

四個人把竹筒舉得高高的對著天上的月亮跪在地上。

接下來,他們就學著書上寫的:

“老大劉老漢。”

“老二王德彪。”

“老三李大炮。”

“老四孫有財。”

“請過往的各路神仙、天上的月亮作證,今天我們兄弟四人在福建桃園四結義,以后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四)

全國“大煉鋼鐵”運動進入高潮,全國到處缺煤,急需大量的木炭煉鋼鐵,木炭運輸搬運方便、省勁。

閩北山巒疊嶂,溝壑縱橫,樹木參天,溪流密布。

劉老漢、李大炮、王德彪、孫有財和山南海北來的伐木工人都發了工作服、解放鞋。

休息了幾天,見大家都休息的差不多了,二鬼子就來分派工作了,任務就是上山砍樹燒木炭。

自由組合,每個班組4個人,每一個班組由一名當地的燒木炭師傅帶隊。劉福順、李大炮、王德彪、孫有財睡一個房間剛好夠一個組,師傅姓魏,在當地燒木炭是一把好手。

燒木炭,古時也稱”煉火“,這種古老的燒制技藝,傳承至今,已有數千年的歷史。在大山深處,木炭一直是山里人生活的必需品,烤火取暖、燒飯炒菜都離不開它,所以,山里人自古都有燒炭的生產習俗。山里燒炭的土窯,遠看上去,象一個穹頂的圓形土墳,正面有用石塊封的石門,窯的上方還有一個出煙的煙囪。

燒木炭是一件非常辛苦的體力活,從早到晚幾乎沒有時間歇息,一窯木炭大概需要6、7天的時間。

(五)

挖窯既是一個力氣活更是一個技術活,挖得不好,連火都點不照。

老魏帶著王德彪和孫有財負責選址挖窯洞,老魏選擇上下坡的地方,先清理出一個平臺,把洞里的土沿著平臺往外堆放,平臺用來堆放木頭、木炭。

劉老漢、李大炮負責砍木頭。

燒木炭,采集的柴木一般都是硬木,大家都喜歡砍柯木,因為柯木不但材質硬,主要還是柯木絲路直,一斧頭下去就開幾半,燒出來的木炭泛著光為上品。

劉老漢、李大炮專門找硬的直溜的10米上去沒有一個節疤的砍。

“這么好的木頭,我們那里蓋房子做大梁的都沒有這么直溜這么粗,放在我們那里,一根要賣好幾十塊錢,都夠一家人一年開銷了,真是敗家子。”李大炮一邊砍著木頭一邊罵著。

把砍倒的樹鋸成50公分一段一段的,從中間一破四半,大的木頭就再破幾半,一起堆放在平臺,由師傅從窯底開始一根根豎著整齊排列,待炭窯裝滿后,用石頭把窯門嚴嚴實實的壘住,再在窯上面撒上些草木灰,防止跑氣。

窯擺放滿后點火,燒火的門和里面的木柴之間只和上面的小煙囪相通,火苗隨氣流飄入窯內引燃窯內的木柴。燒幾個小時后,等看到窯洞里面的火跟海水一樣游動,立即馬上關閉窯洞口,用紅泥巴封住窯洞口,不能透一絲氣。十天半個月后,打開窯洞口,里面一段一段的木頭便成了一根一根烏黑透著亮的木炭,敲一下嘎嘣嘎嘣響,就像敲鐵棍。

一天下來,一個個兩手磨起了血泡,累的跟孫子似的連飯都不想吃了,李大炮哪受過這個罪,躺在竹床上,一個晚上“哎呦娘哎、哎呦娘哎”叫個不停。

那個晚上,不光李大炮哎呦喊娘,其他房間也是一片哎呦聲,此起彼伏。

“大炮,你能不能小聲點?”孫有財說。

“讓他叫吧,叫累了就睡了。”劉老漢說。

大家被吵的沒有辦法,一個個用衣服把頭蒙起來。

(六)

等木炭燒好了,再把木炭從窯洞里一根一根的掏出來,裝在竹篾編的籮筐里挑下山,再統一運到城里裝火車運往全國各地燒爐煉鋼鐵。

挑籮筐這個活可真的難為他們了。過去他們在家里,最多就是從井里打水的時候,用一根兩米長的扁條挑著兩個幾十斤的水桶,走的還是平路,現在兩個籮筐木炭足有一百多斤,這還不是問題,主要問題是走山路,山路崎嶇彎彎坡陡,空著手走都搖搖晃晃的,別說用一根兩頭削尖的一米多長的毛竹扁條穿在蘿筐里挑下山。

有的挑起籮筐還沒有邁步,就兩腿打晃,有的根本邁不了步。稍不留神就跟著籮筐一起滾下山去,翻幾個跟頭不說,一個個爬起來,鼻青臉腫,不是腿磕破了,就是臉劃破了,籮筐也破了。

沒辦法,他們就用背背,用肩膀扛,一天下來,一個個就像從非洲來的難民,就剩下一口白的牙齒。

(七)

很快大躍進進入高潮,全國各地基礎建設急需大量木材。

大埠嶺森工局對伐木工人作了重新安排,一部分人留下繼續燒木炭,這部分人大都是本地人,他們肩挑手拿都可以。另一部分人轉移其他伐區專門砍伐木頭。劉福順、李大炮、王德彪、孫有財被安排砍伐木頭。

愛出風頭的李大炮毛遂自薦當上了班長,英雄有了用武之地。

很快班與班展開砍伐樹木比賽。

山里蛇多、蟲多、蜂多,成語“打草驚蛇”可能是從這里出來的。砍以前,要先用身上佩戴的砍柴刀清理好樹周圍的雜草,既安全又方便干活。再看一下樹上有沒有“吊死鬼”,山里人說的“吊死鬼”是指樹上有沒有搭掛著其他樹枝,怕樹砍伐振動掉下來砸到人。然后確定好樹往哪邊倒?

砍樹是有學問的,高手砍樹想讓樹往哪邊倒就往哪邊倒。大家都佩服劉老漢,是燒木炭的時候跟老魏學的。想讓樹往哪個方向倒,就先用斧頭開口,向山下倒就在樹的下方開口,如果是想往左或是往右倒,就要在樹左邊或是右邊開口,而且要開的深,深度要視樹頭大小來確定,一般情況下要開到樹的四分之一,然后在樹的另一邊對應開口往下五到十公分的地方,用彎把鋸先開好鋸路,等鋸齒深入木頭里后再開始鋸。

說到彎把鋸,現在的年輕人沒有概念,彎把鋸形象的說就像一把長長的大刀,鋸齒就是刀刃,彎把鋸砍樹,雖是一個辛苦活,一天下來兩個手臂酸痛,但也有技巧,一般是慢推快拉,要一下一下的,不能太急。有的人心急,呼哧呼哧拉幾下就氣喘吁吁了。

李大炮雙手摩起了血泡,李大炮哪有吃過這個苦,但他沒有吭一聲,他是班長,用布纏一纏繼續拉鋸。由于木頭太大,隨便一棵都是幾十公分粗,太長挑不動,再把木頭鋸成一根根兩米長。把木頭挑到“木驢”上,用“木驢”把木頭拉下山去,山下的伐木工人再挑筒集中到一個堆頭,通過堆頭運向祖國各地,運到大江南北。

說起那個年代的“木驢”,估計現在知道的人不多了。

“木驢”,就是把木頭鋸成一米長的板料,兩邊用兩塊方料做框,中間用榫頭做三根橙子,有點類似于東北的雪橇,底部刨光擦上油。不同的是雪橇是在雪地上滑行,“木驢”則是在林間小路。

那個時候,山上基本沒有路,伐木工人們用柴刀劈出一條一米多的小路,鋪上毛竹片,伐木工人兩人一副挑筒崗把木頭一根根挑到“木驢”車上,用繩子捆結實,再釘上一個木頭橛子。一般一人一個“木驢”,伐木工人站在“木驢”前面,一手扶著木頭橛子一手拽著一根絆著“木驢”減速的繩子,威風凜凜,順著毛竹片鋪的山路朝山下滑行,一“木驢”車一般裝二三分材,一天一般運兩趟,上山的時候把“木驢”從山下扛上山,把砍倒的木頭裝上“木驢”車,下山的時候用“木驢”馱下山。

第一個月,李大炮領導的班組生產運輸的木頭排第一名,工區表揚了李大炮,還報到場里表揚。

李大炮更是牛逼哄哄的都快上天了。

(八)

1959年1月15日,臘月初八。

山東省慰問團代表山東省委、省政府來到大埠嶺林區慰問山東支援林區建設的職工,李大炮作為先進標兵,胸前帶著大紅花坐在第一排。

演出前,山東慰問團帶隊領導上臺發言:“各位山東的老鄉兄弟們,為了家鄉的建設,為了早日實現共產主義,你們離開父母離開兄弟姐妹舍家拋業到福建來伐木,你們辛苦了,今天是臘月初八,我們老家的話說,過了臘八就是年,今年是你們離開家鄉到福建過的第一個年,省里領導沒有忘記你們,擔心你們想家,派我們來慰問你們,希望你們安心工作,為山東人民爭光。”

劉老漢他們看到慰問團的人就像是看到家里的親人,一個個聽的熱淚盈眶,拼命鼓掌,用掌聲來表達那他們激動的心情。

慰問團演出了山東呂劇“王小趕腳”、“王漢喜借年”、“小姑賢”和山東快書“武松打虎”等膾炙人口的山東特色節目,一個個看的興高采烈歡天喜地。

晚會結束后,李大炮代表支援林區建設的山東職工上臺表決心:讓山東的父老鄉親放心,一定為山東人民爭光,決不給山東人丟臉。

慰問結束后不久,“大躍進”運動進入高潮。

大埠嶺森工局召開放衛星擂臺賽,臺上橫幅上寫著:“鼓足干勁,力爭上游,大干一百天,多塊好省地建設社會主義!”擂臺下坐滿了來自各個伐木場的場長,伐木場的場長帶著工區主任,工區主任帶著班長,二鬼子是工區主任。

擂臺中間擺放著一排桌子,森工局書記坐在中間,手里拿著用紅布纏著的話筒宣布擂臺賽開始,于是“嗵嗵嗵”三聲鼓響,紅旗閃過,一個伐木場的干部跳上擂臺,高聲叫道:“我們伐木場放衛星,保證一百天完成五百米木頭”。

當時臺下一陣哄笑。這個數字放到現在的人也笑,一個伐木場一百天才砍那么點,一只手放在褲襠里也不止砍那點?那個時候砍伐木頭可是全憑手鋸肩挑。

然而當年的人也笑,笑先跳上擂臺的干部膽小保守,笑他不躍進,五百米還敢來打擂臺放衛星?于是三通鼓罷又跳上來一個,哇哇哇說保證完成八百米。領導還是不滿意,一再二二再三如法炮制,吶喊聲中最后有人衛星放到二千米才算過關。

開始,很多伐木工人不懂什么叫打擂臺,也不知道打擂臺怎么打出木頭來?擂臺賽結束以后,大家才明白,打擂臺原來就是放衛星,放衛星就是吹牛皮。那個時候沒有一個人敢說。

擂臺賽結束以后,不光李大炮這些山東來的伐木工人,包括全國各地來的所有的伐木工人,按現在的話說“就像打了雞血”。

山上地頭到處插滿了紅旗,紅旗招展喇叭高亢。有的橫幅上寫著: “完成雙千米,年底上北京!”也有班組寫著:“人有多大膽,山有多高產!”廣播里也喊著:“一天等于二十年,共產主義勝天堂”。? ?

所有伐木工人渾身有使不完的勁,早上天不亮就扛著“木馿”上山,中午不休息多拉一趟,晚上打著火把下山。

伐木場只負責砍伐,把木頭拉下山,至于運輸就不是他們管的了,也管不了。木頭是砍好了,堆成了山,可是管運輸卻沒有考慮,森林鐵路剛剛建設,還沒有通車,怎么運出去?最后各打五十大板。伐木場盲目創高產,堵頭囤積的萬米木頭,因運輸能力不夠等原因導致變質腐爛,在征得森工局同意后,澆柴油燒之。那把火燒了9天9夜,連天都被烤紅了。

那個荒唐的時代誕生的那段荒唐的故事也被寫入《林業志》,讓世世代代人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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