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和大多數人一樣,一開始我是拒絕的。
今天我“野”了一整天,做了不少我生命中的第一次,這整個過程當中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的父親年輕時也是這樣開始,是不是,一開始他也是拒絕的。
我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小縣城出來的人,在首都讀書。每次過年回家,見到以前那幾個為數不多的還在聯系的“老同學”,心里都有一種感覺——我離他們越來越遠。這樣說可能不太負責,我就說他。
他和我關系不錯,是不折不扣的“壞學生”,如今他在機關工作,每個月固定的三千多工資,每個月工作不到15天,可能最發愁的問題就是怎么把錢花出去。昨晚他們喝完酒給我打電話說好久不見了聚聚,我無法推辭,第一次,我同意他們來我家睡。可能是我一直讀書,可能你們“過來人”都會說這是正常的我沒有辦法我只能同意——因為我想起來似乎有一次我也這樣在他家睡過。沒錯我感覺被綁架了。
今天一大早被叫起來,我不得不放棄一整天的計劃陪他們出去玩,吃了午飯,幾個屌絲看了個電影,網吧,然后又叫了朋友,吃飯,喝酒,然后去朋友家小賭一把。
說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接觸這些,第一次真的上手壓錢。贏錢的時候很爽,輸錢的時候也得服。
我的父親不賭,不過在我的印象里他也曾沒少打了麻將——后來為什么就不打了呢?我不記得了。
不大的房間,嗆人的煙味,說實話我不抽煙,現在我渾身除了煙味什么味道也沒了。聞著這些煙味我心里不禁就有些恐懼,有一部分是恐懼我的將來,有一部分是恐懼我自己。
我的將來
他們都沒有在讀書了,他們都已經有了工作,甚至一個朋友已經結婚,孩子都已經兩歲。在他們身上好像也很難再看到對未來的憂心——畢竟,可能一輩子就已經定了,再也不會變了。他們問我,有沒有女朋友?說實話我確實在努力地追求一個女孩子。我說還沒——畢竟人家也還沒有正式地答應。朋友的妻子說她有個朋友,要不要介紹介紹。我說別了,畢竟將來工作在哪里還不一定。她說那你要是在外地工作,你家人呢?
對呀,家人呢?——我從來沒有想過。也不敢想。那是不是就是說意味著無論我怎樣怎樣,我的未來就都一定要在這個縣城呢?我的孩子也要在這里?這個北京北方的屬于河北的小縣城?這里冬天凍死的冷的要命要命的地方?很抱歉我沒有戀鄉情節我一點也不喜歡這里。
看著他們叼著煙,瞇著眼,紅著臉大吼著情義,我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外星人,我沒有過這樣的朋友,也沒有體會過這樣的道義,他們說“把我當哥們嗎?當哥們這個錢就不要還。”
你們都是“過來人”,你們都是這么過來的,一想到這里我的心就開始慌。真的真的我心慌,現在身上的煙味還在灼燒我的呼吸道,他們說這叫裝逼。這時候我就又想起我父親,他并不偉大他愛我可無論如何他還是成功的在我的心里做了一切的反面教材。我好奇,是不是他也是因為一句“是哥們就抽了這支煙”所以煙齡比我還大?是不是每一個人都要被這樣的感情束縛著,然后一次一次地為了那份“哥們”情義,放寬自己的底線,最終再去以此綁架別人?
如果說這就是社交——你們告訴我,這就是嗎?
他們生活在這樣的環境里,文化的洪流無法阻擋,就好像是一串多米諾骨牌,一個壓倒一個,一片壓倒一片——我不愿做下一個。我也不愿意我的孩子,我的后代去做被我——被我的朋友的后代壓倒的那個。如果我們溯流而上,那是不是能夠找到那個原罪呢?他是誰?他又是被誰“綁架”的呢?他又是以著什么樣的理由作出了這樣的選擇?
可能我做了個半吊子講師,被別人稱為老師的時候,我自身的道德標準就自證地拔高;也可能是我自己真的有了所謂的社交恐懼癥。
我搞不清自己的未來在哪里,我也不再敢于把這篇文字發在我的QQ空間里,那里再也不是我的自留地了,那里是戰場,是墳場。
我自己
看著他們變著花樣地玩,他們KTV里瘋狂,他們牌桌上嘶吼,他們飯局上像白開水一樣灌著白酒。我對于自己也感到了深深地恐懼——我是一個沒有娛樂的人。 她說她特佩服我知道的多她說我是大咖說我們距離好遠,我說我不是啊我也和你一樣啊我們都是人有啥不同的?,F在我自己知道不同在哪里了。
過去五六年的自卑和抑郁的經歷拿走了我很多,可能娛樂就是其中之一。它給了我很多,比如專注和自省。
我的娛樂是什么?找個新服務在vps上配一配然后寫個教程?給系統升個級然后寫個bug評測?逛逛論壇看看出了什么有意思的新的軟件?或者網上找幾本你們讀不到的書讀一讀。——好像這就是我的全部。
我把那些本該是娛樂的東西丟棄了——完全沒有了。我不明白那些活動的樂趣在哪里——就像你們不理解我騎行不理解我寫作不理解我健身跑步不理解我變著花樣實現同一個服務功能。是不是每一個自詡為文藝青年的人,都會覺得自己與世界格格不入?
我沒有過兄弟,我是個獨生子。我沒有過情義因為我個子小也從來沒打過架。從自卑到自信這一路看上去不太可能的路途里我倒是意外地明白了什么是責任什么是擔當。他們不明白為什么說出去的話就要餞行無論是對誰。
我說我之前跟我媽說了我今晚會回家,他們說何必呢打個電話說一下吧。我說我已經說過了我會回家,他們說那是你媽呀!我說正因為她是我的母親,我更應當遵守自己的諾言。——說句不要臉的話我現在想起來自己的話還挺被自己所感動的。
對我來說這么冷的天,何必去找一堆朋友坐在酒桌前大喊不喝了這杯酒就不是朋友?何必去那破的連音響低頻都壞掉的KTV唱那些“僅限臺灣發行”的盜版音樂?何必去叼著煙瞪著眼為了牌桌上的二十塊錢而爭執?坐在陽臺上讀一讀那些平時讀不到的書不是更好?去看一部爽到爆的電影不是更好?追一追美劇不更好?把新的英文的文章翻譯一下,寫一寫筆記。
你看,連我自己都看出來了——我這樣的人肯定沒幾個朋友。你們“過來人"肯定要過來說,小伙子你這樣不行你得多和人接觸,你得會說話你得能”來事兒“,你得懂門道。
可能真的是中國人太多了,傻子也太多了,創業至今也不會是技術主導。你有個好的商業模式——就是說你只要有個可行的騙錢手段,你就能成功。所以只要你有人脈你就能活下去,是這樣嗎?
那為什么你們不一開始就教我怎么騙人怎么建立人脈關系呢?為什么還要教我做一個正直的人呢?
我們這個社會有道德有良知,最終那些所謂的壞人都是被道德和良知所綁架所以才做了那些最終讓他們變成所謂壞人的選擇。你們,還有什么臉去罵別人?
掐斷它把,不要讓這些綁架一代一代地傳下去,也不要讓它一批一批地橫向發展,從上到下的腐敗,是我太天真是我太年輕??墒呛退麄冊谝黄鸬臅r候,認知上的失調無時無刻地折磨著我,我們的世界完全不同——我不覺得我的世界就多好,相反我更喜歡他們的生活方式——可是我不能,我背負了太多,我需要對我愛和愛我的一切所負責。
為了我的后代,為了我喜歡的那個女孩,為了我自己的未來,我也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