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姑娘坐在病床上,哭得梨花帶雨。大夫護士走進病房,問她出了什么事,她只是掉眼淚卻也說不清自己為什么那么傷心。
都怪瑞瑞出了那么個倒霉的題目,什么《你好,2027》,這讓阿紫想著想著就忍不住掉眼淚,2027特么的還會有她嗎?不會有了……那時候,她只是一個靈魂,一個飄飄蕩蕩找不到家的靈魂。
到了那一年,她的同學朋友們都已是過了三十而立的年紀,都已是攜兒帶女有了自己的小家庭,然而她卻已經死了。已經永遠的留在了二十二歲,亦或是以后的哪一年,那樣花一樣的年華里。
在那一天晚上,阿紫姑娘做了一個夢,在夢里她也來到了2027:
2027年的天和地都是不一樣的,那時候的冬天再也看不到迷茫的大霧,除了醫院里,大街上根本就看不到那些帶口罩的人群。人們花了十年的光陰努力治理污染,果真卓有成效。
在夢中,阿紫姑娘悠閑的坐在自己的家中,她吃著水果聽著音樂,自己做著透析。那時候她不用再控制飲食,不用再望著那些香甜的果子妄自嘆息或是口水奔流,她可以使勁兒地吃,什么是西瓜、香蕉、葡萄,芒果……她甚至連楊桃都敢吃,吃得暢快淋漓,隨心所欲。
阿紫姑娘坐在沙發里,她手里捧著一杯香茶慢慢地品味,一個只有電熱水壺大的小機子在茶幾的腳邊安靜地運轉……
能在家里自己做透析真的是不錯啊,既不用扎針,又看不見自己的血在管子里流淌,簡單的就如同做一次普通的理療。這是一種完全不影響病人生活的療法。病人晚上自己做透析,排除身體里多余的水份和毒素,什么都不用控制,白天還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的去上班掙錢或者在家搭理家務……阿紫姑娘知道自己是在夢里,但是她不想醒來,她想在夢里認真的研究研究那臺透析機的構造,她想把它搬到現實世界里來,她想把它介紹給她的病友們,讓他們也能脫離苦海,過上未來年代里那般幸福的生活……但是,在阿紫還沒有研究明白那臺機子的時候,她就被吵醒了。這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啊!原來只是一個夢,夢醒十分除了淚水她依然一無所有。
病房里新來了一個病人,也是這毛病。剛剛的那一陣嘈雜的吵鬧聲就是那個人犯病被送急救室了。阿紫靜靜地躺在病床上,她期待再次聽到那嘈雜的聲音響起,她期待那個病友的家屬把她再推回來,但是沒有,她沒有再回來,她死了。阿紫又開始難過,她不知道哪一天她也會像她那樣死去。2027只是一個夢想,一個遙遠的夢想。
阿紫閉上了眼睛,她想再次走進夢里,然而她卻再也睡不著了。阿紫覺得口渴,她伸手去摸桌上的杯子,然而杯子里并沒有水。阿紫打開床頭柜的小門,她想找一找看看還有沒有剩下的水果,但是也沒有。“唉!媽媽也真是的,她這是想把自己的女兒給渴死啊!”阿紫心里默默地嗔怪,但是她馬上又記起來,是自己昨天才告訴媽媽的,是自己說要努力控水爭取活到2027年,活到尿毒癥被攻克的那一天。唉!繼續忍著吧!阿紫咽了一口唾沫悲哀地想,忍著吧……
在上一個月,阿紫在來醫院透析的路上出了車禍,她的胳膊骨折了。那一天剛剛下過大雪,路上很濕滑,不過這只是一個原因,再有就是她們這些個得這種病的人,骨頭本身就都很脆弱,很容易發生骨折。
“幸虧你是折了胳膊,如果是腿,很有可能這輩子就不能再走了……”大夫搖頭嘆息道,“隔壁那個老張就是因為大腿骨折沒有治好,年紀輕輕就坐上了輪椅了。”
“哦!是啊!幸虧我只是傷到了胳膊。”阿紫聽了大夫的話也是忍不住一陣后怕。假如真的傷到腿那可怎么來透析啊?要知道,做別的事兒可以請假,然而做透析卻請不了假。必須每一次都要按準點來,晚來一會兒都可能會難受,少做一次都有可能會死的。為了不難受,病人們就必須要控制飲食,看著吃的不能吃,看著水也不能喝,這讓許多病人都特別難受。
和阿紫住同一間病室的還有兩個病人。那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還有一個十多歲的小女孩兒,她們來的都比阿紫早。“反正都這么大年紀了,我恐怕是等不到尿毒被攻克的那一天了。”老太太總是這么說。“豁出去了,愛怎樣就怎樣吧!……”老太太不再控制飲食了,她端著一大杯子熱水一會兒功夫就喝得一滴不剩。小女孩在一邊眼巴巴得看著,饞得不得了,但是她媽媽也不讓她那么喝水。
“只要你們好好活著,興許再過個三年五載或是十年八年尿毒癥就被科學家給攻克了……”
“少喝多活,多喝早死”
……
大夫一遍又一遍地警告著病房里的每一個人,但是還是有人會在半夜里偷偷的起來去喝水,吃東西。活著,是每一個人的希望,但是忍耐卻并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做得到的。
那個小女孩的家人已經快給她攢夠錢換腎了,換了腎她就可以不用再每次來醫院透析。換腎對阿紫來說,卻連一個夢想都不是。她從來都不敢奢望自己也能換腎,因為她知道自己這輩子怎么也不會有那么多的錢。阿紫只希望有一天她能在家里自己透析,可以不麻煩別人,不花那么多錢,可以不到醫院這鬼地方來,一次也不來……但是什么時候才能有這種神奇的機器誕生啊?
“或許十年以后就有了,好好活著會有那一天的。”大夫經常這么安慰她們說,但是誰都知道,這十年并不好等。2027只是一個夢想,一個遙遠的夢想。
第二天一早,阿紫又被一陣嘈雜給吵醒了。是那個老太太死了,當阿紫吃驚地從床上爬起來時,那個臉色晦暗的老人已經被人們連同被子和床一起推出了病房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