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戒學堂】日更千字挑戰(zhàn)第24天
謹以此文獻給雖然逝去但仍活在我們心中的親人們!
我想清明節(jié)的意義在于,大自然以逝者的名義,邀請自己的親們?nèi)巳ゴ笞匀恢凶咦撸タ纯刺烨宓孛鳎ミB接大自然。
而緬懷逝去的親人, 追憶他們的往事,回憶和他們相處的時光,不一定要去墓地上才能做,用筆來追憶他們也是可以的。
所以,我決定靜靜的坐下來,寫一寫我逝去的那些親人們!
奶奶
奶奶是去年去世的,那時她即將99歲,五代同堂,在我們那邊等于是百歲老人的高齡,但她還是提前幾天走了。想到奶奶的逝去,我發(fā)現(xiàn)自己一點都不悲傷,因為她的死是一種自然的現(xiàn)象,死亡是她自己早就想要而不得的。
現(xiàn)在,她終于和她的先生和三個兒子在另外一個世界團聚了。
奶奶曾經(jīng)也是個地主家的大小姐,年輕時還是個美女,自從我懂事以來,從未見奶奶胖過,雖然也要種田種地,但她總是衣著干凈得體,皮膚白白凈凈,一雙手腳都修長白皙,在農(nóng)村里,這確實可以稱得上是美女了。
她常常要去城里幫忙帶孩子。比如幫我的堂爺爺、姑奶奶家?guī)Ш⒆樱瑤臀业牟浮⒐霉眉規(guī)Ш⒆樱斎唬诩依铮惨獛Ш⒆樱瑤Т罅肆鶄€兒女,又開始帶更多孫輩,后來還要帶重孫輩。
她帶大了一代又一代的孩子,我也是其中一個。雖然聽母親說,奶奶并不喜歡小時候的我,因為愛哭鬧,又因為是家里第二個女孩子,奶奶會重男輕女我是理解的,所以我不怪她。
懂事以后,因為學習成績好,又勤快聽話,我得到了爺爺奶奶的寵愛,奶奶會把別人送給她的營養(yǎng)品偷偷的拿給我吃,比如蜂王漿,比如奶粉,那時都是稀罕之物。有一次,姑姑送了奶奶一雙有一點跟的黑色牛氣涼鞋,那時那樣一雙鞋看著可洋氣了,奶奶卻把她給了我,說自己穿不了高跟鞋。
那雙鞋我格外愛惜,因為它不僅是一雙時髦的皮涼鞋,更是奶奶對我寵愛的證明。
后來,奶奶越來越老了,她不能給予了,我們越來越大了,離她越來越遠了,回去看她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即便回去,真正陪伴她的時間也越來越少了。
每到過年過節(jié),來看奶奶的人總是很多,但是看完又各自忙自己的去了。奶奶并不需要任何禮物了,她需要的是陪伴,所以有時候,我會抽一個半天的時間,就陪著她聊聊天。
即便到了九十多歲,活動能力受限,但她的頭腦依然清醒,甚至可以說是精明,還能跟我們聊聊親人們和村里最近發(fā)生的事,可惜并沒有多少后輩有時間聽了。
她是那種總是生怕給別人添麻煩的人,老了以后,不能自由行動了,就更像個過分懂事的孩子,幾乎從不提要求,總是盡量不要別人幫忙。雖然身為一個不小家族的老太君,但是她卻沒有老大君的威風,這一點讓我很是心疼。
現(xiàn)在她去了另外的世界,她是她這輩中最高年齡去報到的,不知道在那邊的她,又會有怎樣的際遇呢?
爺爺
爺爺六十多歲就因為中風去世了,所以他已經(jīng)離開了我們很多年,但是我們的童年里,爺爺是很重要的。
因為他總是會給我們講各種各樣的鬼故事,雖然這些故事的結(jié)局無一例外的都是假鬼,因為他是個無神論者,但我們還是會被嚇得不敢去睡覺。
爺爺還會給我們講他過去的冒險故事,怎樣躲日本人,怎樣被日本人抓走,怎樣帶領村里的小弟逃出來,還有出去做生意的種種奇遇,但他似乎從沒有跟我們講過他作為一名教書先生的故事,看來教書并不是他的真愛。
現(xiàn)在想來,爺爺確實是個很會講故事的人,他也寫得一手好文章,最喜歡和外地的親人書信往來,經(jīng)常是洋洋灑灑好幾頁,那時他還訂閱了《故事會》的雜志,每個月一本,我們總是等他看完了,就偷來看。我還偷看過他自己寫的小說,那里面關于婚姻和人類優(yōu)生優(yōu)育的觀點,至今想來都是驚世駭俗的。
可惜他從未想過要投稿什么的,或許投過我們不知道。他那樣的觀點,在那時只會被嘲笑吧!
爺爺小時候也做過幾天地主家的兒子,可惜沒多就家道中落了,但后來卻還是因為這個身份享受了地主的待遇 - 被批斗游街什么的。
爺爺做教師的收入很微薄,可他還總是拿錢補貼那些家境貧寒的學生,家里六個孩子卻嗷嗷待哺,吃不飽飯,為此,我父親兄弟姐妹六個都頗有意見。
但村里人還是很敬重他的。記得村里第一戶買了電視的人家,每天家里總是擠滿了來看電視的人,他們總是把最好的位子留給我爺爺坐。
那時,大家都沒什么文化,有文化的人在村里的地位還是很高的。所以爺爺也就很喜歡讀書好的孩子,那時在我們家族,確實有一種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感覺。爺爺應該也是深受儒家思想影響的人,對我這種聽話的孩子而言,也產(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
不過現(xiàn)在看來,不讀書的孩子倒都發(fā)達了,讀書的孩子還在搬磚,不知道爺爺如果活到今天,會作何感想呢?
爺爺奶奶算是一對神仙眷屬了,雖然也會吵鬧,但是總體上相敬如賓,奶奶稱爺爺,先生,但是不記得爺爺喊奶奶什么了。
爺爺雖然過世也早,但在我看來,他的人生也沒有很多的遺憾,唯一的遺憾,大概是沒能入黨吧!
父親
父親是所有過世的親人中,最令我意難平的,因為他不到六十歲就走了,而且,以他的性格,如果能活到今天,一定是如魚得水的,他本該屬于如今這個多姿多彩的世界。
我和父親生前的關系并不好,我很怕他,也覺得他不喜歡我,但是暗暗的又很想得到他的認可。可是他過世很多年以后,我只要想到他,依然會淚目,甚至是我以為我已經(jīng)放下了的今天。
父親這輩子,我不知道他到底值呢還是不值,他到底過得像他有時候表現(xiàn)出來那樣快活呢,還是像他另外一些時候表現(xiàn)出來很郁悶呢?
我想他也永遠不會知道,看到他不開心的時候,我真的很希望自己能變成一個男孩子,因為他沒有兒子,雖然他從未表現(xiàn)出來過他想要兒子,但我總覺得他心里有這個愿望。
也許我想變成男孩子也只是想要得到他更多關注吧!不知道什么原因,感覺從懂事以來,我就覺得父親不喜歡我,我們之間保持著一種疏離的關系,父親對我來說是不可揣測的。
在他活著的時候,我從未與他交心過,那時的我也不懂這些。可不知道什么原因,至今寫到他,我還是會淚流滿面,也許是有太多太多遺憾了!
有些本來可以為他做的事沒有去做,那時覺得既然我不是他喜歡的人,做了也沒什么意義,但現(xiàn)在想,這是錯的,這也成了我最大的心結(jié)!
關于父親,其實也寫過幾篇文章了,所以不想再多寫了。在他活著的時候,母親不懂他,我不懂他,恐怕看起來他相對喜歡的姐姐和妹妹也不一定懂他。
用我母親的話說,他酒肉朋友很多,但是我不知道,他這輩子有沒有遇見過真正懂他的人。如果這個世界沒有,希望在那個世界他能遇到。
二伯
二伯算是我們這個家族的頂梁柱,因為不僅讀了書,而且在城里工作,也當過工廠的領導,又責任心特別強!一輩子忙忙碌碌,如老黃牛一般為了工作、為了小家,為了大家而竭盡所能。
小時候,二伯因為聽說我學習好,又聽話,對我也比較好。當然這也是爺爺奶奶的功勞,是他們把我描述得好像很了不起的樣子。
每次回老家來,二伯說我將來要上清華北大的,我因為覺得二伯是有見識的人,所以很相信他這句話,以為那是板上釘釘?shù)氖铝耍钡侥玫揭凰麣膺h不如這些大學的通知書,才傻傻的明白這不過是一句寄予希望的話而已。
記得我剛考上大學那個暑假,伯父特地趕回來祝賀,還帶了幾百塊錢,但是這些錢竟然在火車上被人偷走了!弄得我也很是愧疚。
后來我參加工作后第一年回家,特地先去了他家,他用最辣的辣椒炒了我最喜歡的豆腐干給我吃,至今記憶猶新。
大伯之所以特別的重視我,是因為我是這個家族里第一個考上所謂本科的大學生,這是他想要的。
他自己的孩子都沒有考上大學,這點對于要強的他來說,其實內(nèi)心是非常遺憾的。但如果他想得通,應該看到,我沒上大學的堂兄妹們生活其實過得更是滋潤。
希望在天之靈的他,能夠放下這個執(zhí)念。
大伯性子急,完美主義,要強,這對于做管理來說其實是很吃虧的,所以他當領導不僅沒像別人撈到什么好處,反而自己格外的辛苦,純粹是靠蠻干出來的,他在工廠里也有“蠻子”的外號,就是特別吃得了苦。
二伯十幾歲就獨自遠離家人去外地參加了工作,小小年紀在外面全靠自己一個人打拼,工資還要寄回去給家里補貼家用,所以他這輩子吃過很多很多的苦。
在我父親臨終前的日子,是他陪伴在側(cè),這份兄弟的情誼至今記憶猶新。他是個極其愛操心的人,家里大事小事,家族大事小事,他都覺得自己應該要負責,總是犧牲自己來幫助他人,也許也是因此落下了病根,七十多歲的時候走了。
他是先于奶奶走的最后一個兒子,這也成為了壓倒奶奶的最后一根稻草。
感恩伯父給予的照顧,愿伯父在那個世界做一個愛自己的人!
大伯
也許因為是家里的老大,在奶奶的口中,大伯才是她所有孩子中最聰明的那個,但是他很調(diào)皮,因此有人賜給他一個“猴子”的外號。
我們懂事以來,看到的伯父就是一個比較愛喝酒,喝了酒話很多的人,但現(xiàn)在想來,他活得可比我父親和二伯要滋潤很多,他是懂得照顧自己的人。
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每次吃酒席,大伯總要帶一條毛巾,因為他總是會吃得滿頭大汗。
大伯當時是大隊的電工,這倒算是個美差,但是他比較懶,據(jù)說經(jīng)常在電工房里睡大覺,又愛貪酒喝,所以在我們這個家族里,大伯的地位并不高。
他喜歡抽煙,也貪吃,最后因為氣管炎過世了。
但是大伯的傳奇竟然發(fā)生在過世以后,有人說他葬了一塊福地,因為自從他過世以后,他的兒孫一個個發(fā)達起來,都開了工廠,也賺了不少錢,因為有錢,人也多,在當?shù)匾餐τ忻麣獾牧恕?/p>
爺爺恐怕想不到,他不愛讀書的大兒子家的孩子們,卻讓他這一族得以重新興旺起來吧!
大叔爺爺
這位叔爺爺過世也很多年了,但是我還記得他是個很厲害的人物。他和爺爺?shù)男愿窠厝徊煌绻f爺爺是典型的學院派,比較儒雅的風格話,那他就是典型的江湖派,而且是高手。
我覺得他應該也是讀過不少書的,他的天資應該高于我爺爺,能力也很強,但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爺爺成了教書先生,他卻是個地道的農(nóng)民,雖然也當過隊長。
但他在我們當?shù)兀€是很有威望的,最主要是因為他的口才,打嘴仗沒有人能贏過他!那時我很驚訝,語言的力量竟然可以這么強大,他跟人有沖突,從不需要動手,只要說幾句話,就能把對方給氣個半死。
他是個能人。三國演義倒背如流,各種民間傳說更是信守拈來,農(nóng)活也干得很好,做事效率超高,因為我比較聽話,他那時還有點喜歡我,有時會帶我一起干農(nóng)活。
可是,他不知道,動作比較慢的我要跟上他的節(jié)奏,讓他滿意,是何等的壓力山大,至今還記得那種唯恐做出來的事他會不滿意的感覺。
叔爺爺對自己的兒子要求非常嚴格乃至嚴苛,也許是遺傳,也許是逼迫有用,總之,他的好幾個孩子都從政了,并且都混得不錯,這些堂叔們也給過我們很多幫助和支持。
想來,我這位叔爺爺在那個世界,仍然是一位強者吧!
小叔爺爺
小叔爺爺應該是我爺爺這輩里混得最好的吧!因為他也是兄弟幾個里年齡最小的,聽我奶奶說,實際上這位叔爺爺還算是她帶大的。
那時他在我們鎮(zhèn)上當官,我們過年過節(jié)才去,鄉(xiāng)下孩子進城,總是怯怯的,但其實他和叔奶奶都是非常慈祥平和的人,當官也很清廉。叔爺爺長得一表人才,要身高有身高,要長相有長相,要才華有才華,放在這個看顏值的時代,說不定混得更好。
叔爺爺過年回村里,會給我們發(fā)大紅包,那么多的侄孫輩,每人10塊錢,那時是一筆大數(shù)目了,所以我們都很喜歡他,也很尊敬他。
但這樣好的人卻遭受過很多的苦難,年少喪母,后來兒子又出了一些事,再后來,甚至比我父親更年輕的時候,先他們而走了,對于兩位老人來說,是何等的打擊啊!
小叔爺爺自此身體每況愈下,不過還是堅強的活著,和病魔斗爭了好多年。
他和叔奶奶也是家族里另外一對神仙眷屬,一輩子都很恩愛,互相關照,互相扶持,現(xiàn)在叔爺爺走了,但樂觀的叔奶奶還是活得很好,真為她感到開心。
先于小叔爺爺過世的,是另外一個比他大一些的叔爺爺,那位爺爺接觸不多,所以也沒有什么可以寫的了。
他們幾兄弟也終于在那邊湊齊四個了,可以搓麻將了!不過以他們各自都很擅長諷刺學的性格來說,這桌麻將會搓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結(jié)語
沒想到一寫寫了這么多,如果真的回去掃墓,未必有這么多話可以說吧!能夠這樣的談一談他們也是非常有意義的事情了。
愿他們在另外一個世界安好,在這個世界沒有實現(xiàn)的愿望,可以在那個世界實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