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寫過小說了。
? 非說要寫也是將原來的構思,或是從影視作品獲得的靈感改編拼湊而成,不為給誰交差,僅僅是練筆而已,越是這么練筆消磨時間,便越是覺得沮喪。因為再怎么自欺欺人,也心知肚明,那種最原始的創作熱情和動力,不知道在哪一個瞬間被悉數碾死、澆滅。
? 我從來不肯承認我所謂的寫作能力。我一直覺得這一定是客套話。畢竟,寫作這種東西,是個人提起筆敲著電腦就能寫,沒什么好驕傲的。但是沒辦法,我一直以來對它的癡心妄想,就像是遙不可及的愛戀,一切都是我的單相思而已。我全心付出,想到什么寫什么,想不出的時候也想寫點什么,縱然再怎么喜歡,一心期待著的,終究不可能。無疾而終,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 睡意朦朧間,我忽然憶起只有初二的我,年幼無知空有一腔熱血和莽撞,執著于寫一部爛小說,樂此不疲,即便它從未被人看好,也從未被人注意到。縱然那部小說被丟失在時光里,仍未完結,回想起來的時候還是會心中一暖,我懷念的只是那個時候足夠癡心執著的我。仔細想想,當時未完結的它都快十萬字了。
? 上大學已經一個多星期了,更多的感覺便是無感。有的時候坐在葉影斑駁的樹下,閉著眼睛感受風和陽光,希望一睜開眼就是一街的小吃,中國小吃。我到美國來之后,說得最多的話就是“怎么走啊”和“我好餓”。想家之類的話從來沒說過,因為說多無益,反正也回不去。
? 漸漸地也開始忙起來了。懸在頭頂的deadline如警鐘長鳴,我充耳不聞。只有在心情稍微有些好轉的時候才會默默將作業一項項上傳。看著觸目驚心的它們整齊地羅列起來,不免有些頭疼。我害怕時間流逝,卻一邊又矛盾地希望快些畢業。眼前的瑣碎告知我,無論怎么著急,也不能如愿以償。
? 來美國這么多天,我沒怎么出過校園,更別說在橘郡走一走了。這是座很美麗的城市,很難否認,但的確不屬于我,事實上我屬于哪里我也不清楚,一切發生的太快,不是建立在我的意愿上發生成立的,也得試著去適應去接受。
? 漸漸地融入了大學生活,越來越忙,卻越是想擠出時間寫東西。閑時卻沒有這樣的沖動。姑且是認為閑時沒故事,有故事時沒時間。這就是為什么,我一直很羨慕能真正堅持寫出一部長篇小說的人,他們有故事有時間有事業有收入……
? 有時我也厭倦了些這種發布在公眾號里的生活隨筆。我不是一個習慣把自己打開給別人打量的人,很可惜,就目前狀況來說,我能做的好像只有這個,反正這個公眾號知道的人不多,我也權當自說自話,自娛自樂了。但打心眼里,還是希望將自己的靈魂縫進一個未曾出現在這世上的角色,賦予它所有能力,讓它代替我,在一個沒那么復雜的世界里,發生最美好的故事。這些故事,是我本人在現實生活中,無法相遇的。這便是寫小說的好處,被寄予了作者所有的幻想和期冀,又或是,替我承受所有風雨苦痛,讓他人看著也不會產生對作者本人的同情,畢竟在他們眼中,主人公始終是別人,他們只是旁觀者在看一個故事罷了。小說作者的好處就是,打造出一個故事,讓自己參與其中,主角也好配角也罷,卻又不讓別人發覺,任憑自己的角色在故事中浮沉,也不會驚動到別人。當人們對一個角色產生愛慕、憎恨或者憐憫的情緒時,由于是小說,不太容易對號入座地代入作者本人,而作者身為幕后主要操控者,只需要以上帝視角,暗中觀察,冷漠地像是一切故事都與自己無關。
? 會有那么一天的吧,我邊打字邊心想。四周的環境暗了下來,電腦屏幕在我臉上反出幽暗的光,就好像一個冷靜的洞察者,內心卻波濤洶涌。會有那么一天,我寫出跟我緊密相關的小說,我不去說其中哪一個是我,哪一個擁有我一半的靈魂,哪一個吞噬了我的全部,這個故事可以驚心動魄,也可細水長流。再此之前,我必須出賣割舍我一部分的靈魂,賦予給一個生命力飽滿的角色,讓他自乏味而疲累的生活中脫穎而出,在某一個平行世界開出絢爛的花,光芒奪目,讓人哪怕決眥也要拼命看清,這閃閃發光的人。我所希望創作出來的,是自我分裂出的,有血有肉的作品。無關任何同人,無所謂哪種主題。我想我看夠了別人的故事,卻無法設身處地寫出來,喪失了這種能力的我一點也不可惜,反倒慶幸,曾經勾勒、描寫、杜撰的每一個人物,多多少少,都有我的影子。
? 它自培養皿中走出,鮮血淋漓卻又光彩奪目,我看著它一步步走向我,褪去了一身的污穢血漬,成了我想象中那美好的樣子,然后我攤開手掌鉗制住它,毫不猶豫地令它窒息。身邊,無數個培養皿在微觀世界中,顯得面目可憎又無限吸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