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在雨和雨
的間歇里
肩頭清晰地靠在一起
卻沒有一句要說的話
——呂德安
明天就是父親節了,與上個月熱鬧而歡騰的母親節相比,似乎略顯低調與平靜。小時候總出口就問:“爸,我媽呢?”生活里不善言辭的父親,不茍言笑,他潤物細無聲的愛常常被我們忽略。
提及“父親”這個詞,你會想到什么?或許,對于很多人而言,這是一個復雜的詞匯,更像是一道很少主動旋開的房門。
如果你試著轉動把手,接近這扇堅毅的門,撲面而來的會是陌生、冷厲、遺憾,還是慈愛、逞強、溫和?或許,也如詩人那般背脊同時涌起的兩股電流:
當我說:他是強大的,他變得弱小
當我說:他老了,他變得比我還年輕……
當我們發現父親的記性不再如當年,面容里多了幾分歲月的勾勒,行動上也少了幾分往昔的靈巧時,他卻永遠不甘人后,成竹在胸地宣稱——自己依舊硬朗,精神依然矍鑠。
可在生活的細枝末節里,當他拿著智能手機卻找不出找健康碼,只能戴著老花鏡才能擁有明快的大千世界,在家默默擺出一瓶瓶長期需服用的藥物時,我們才陡然覺察到,原來他是瞬間變老的。
父親總覺得我們是長不大孩子,而我們也總以為他不會變老,其實這都是彼此的臆想。
如果你還不快點愛他,動用你所有的感官
給他予熱烈的暗示,懇求他多留一些日子,
一個連他的表情和動作也不屬于自己的人
他的存在已趨于透明,他在世上的任何時刻
都包含特殊的意義,都是對我們的祝福
——黃燦然
時間匍匐在他的腿上,不知是額外地擁有還是細碎地失去?它無情地讓父親逐漸衰老,變得脆弱。但誰又能抵得過時間呢?雖然所有的父親都不愿意向它服輸。
“時間無情第一,它會把你欠下的對不起,變得還不起。又會把很多對不起,變成來不及。”(大冰)
回想他的前半生奔波勞碌,披星戴月。而那個小小的我,不知在夜里哭醒過多少次,在白天跌倒過多少回才長大成人。
愿我有朝一日,在嚴酷的認識的終端,
依舊有力量記起這些哄你入睡的夜晩:
關上門,拉好窗簾,收拾完書本,熄燈
黑暗四面襲來,你啜飲牛奶,
隨后將小小的身軀交付于我
……
我輕輕拍打你如拍打翅膀
我們一起做夢吧,你說。
——張定浩
成年后,父母依然駐守在原地,而羽翼豐滿的孩子早已越飛越遠。
直到某一天,父親終于退休賦閑,放下了那些負重的事務,從熟悉的社會關系中抽離出來,那種斷裂感會讓他格外敏感,卻又只能深藏于那逞強的自尊里。即便獨自一人,他也要活出千軍萬馬的樣子。
有人說:“當男人成為爸爸的那一刻,就開始將自己的脆弱一點點藏起來。”
他的愛或許不夠完美,但從不虧欠。那個從不談愛的男人,卻總是最長情。但愿我們都能多去陪伴變老的父親,“給他予熱烈的暗示”,余生安康,不負長情。
摘自為你讀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