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記

冬天讓人特別有生命力啊!

盡管松鼠、青蛙和熊都關上門呼呼睡去了,但在每一個寒氣逼人的清晨醒來,哆嗦中瞥見睡在下鋪的姑娘也在努力搓手搓臉,我們相視大笑。

閉上眼睛也能感受得到的格外清亮的光,同冷空氣一道穿過從窗戶,直直地透進來,把冰涼涼的臉埋進溫水里,十幾秒時間任胡言亂語在腦殼內瘋跑。

“我想此刻靜靜地擁你入懷里,想這珍貴不會被失去。我想一直一直年輕下去,想和朋友們暫別后又笑著相遇。我想聽遍你耳機里的每一首歌曲,我想觸碰你的每一寸肌膚,我想與你看遍不同的風景,吃苦和歡愉我都想參與”。

運氣好的時候,732號公交車會準時在6點51分來到面前,“嘀——”聲過后,被無數的胳膊、腿、背包和汗毛霸道地包圍。

空氣里的雞蛋卷味兒、玉米棒味兒混同少女的清香一起鉆進鼻子里——沒錯,那個小女孩,每天背著沉重書包上學略有些駝背的她,今天戴了一頂粉絨小棉帽,少女的俏皮感便氤氳在整個車廂里,仿佛靠近一步,便能呼吸得到。

窗外,太陽正正地從東方升起,穿著校服的少年嘴里哼著郝云的《活著》,活力滿滿地騎車穿過新瀝好的斑馬線。電影《孔雀》中似乎也有這樣的場景,張靜初在她的自行車后面綁上巨大降落傘,在小鎮的大街小巷里穿行,于是一瞬間似乎也看到了窗外這位少年,就這樣穿過街區,穿過他的青春。

我們都活在比電影豐富十倍的現實生活里,有時候它給你滿面笑容和洋洋喜氣,有時候它又讓你倦容難掩狼狽不堪。

可馬男波杰克有句話說得特別好:“這才正是生活的可愛之處啊。”

我們都像被注定要受挫的田鼠一樣,無數的分身挨了一錘接一錘,卻總是能從別的地方爬出來,這正是人之為人的可愛之處啊。

教室里,看到孩子們都換上了冬季校服,一片紅黃中笑著打鬧。暗想,這時候要能來一場雪,帶著他們去撒撒野,豈不為錦上添花的快事一樁。

前兩日看到朋友感嘆:“下大雪了,很慶幸,我沒在你們身邊。我不能,被你們撂倒,被你們拿大雪團子砸,被你們往脖領子里面塞雪,被你們抓住扔進雪堆埋起,被你們在雪地上拖著我的腿跑,被你們拋起騰空翻轉360度栽進雪中!”不禁笑出聲來,令人嘆服的筆力,脫韁野馬般北方少年的形象躍然紙上,看一眼心動一次。

四時所遇,最珍貴的莫過于春之潤雨,夏日晨風,掃落葉的阿姨叫秋芬和綿綿冬雪。

印象里最近一次如上所述瘋狂地玩已經是在高中了:課聽著聽著就跑了神,歪頭向窗外,老師的聲音越來越小,天上的鵝毛越來越多,一片又一片,靜悄悄地飄下來,軟綿綿躺在地上。

一下課,樓道里興奮的、凄慘的喊聲像怪獸們出了籠,成群結隊撒歡跑到操場去,裹挾在浩浩蕩蕩的隊伍里,剛放肆嘲笑滑得四腳朝天的伙伴,回身自己就摔個馬趴。

簡陋但足夠開闊的操場上密密麻麻全是人,認識的不認識的都緊攥著大小不一的雪團,瞅準,盯穩,狠狠砸過去,倘若將不絕于耳的笑聲調至靜音,還以為這幫人結了什么深仇大恨。這其間要學會閃轉騰挪,要學會攻其不備,要運用兵法戰術,越靈活的人越能得到最大限度滿足。

眨眼上課鈴扯著嗓子開始叫,大軍開始火速撤離,一個個口中直呼要遲到了要遲到了,卻一邊飛速往回跑,一邊還要從奔騰而過的墻上、窗臺上、花壇上抓上最后幾把,團出雪團,使出渾身力氣將其捏得瓷實光滑,把它揣在手里,揣回教室。于是上課上到一半,仔細聽,教室里像在下雨,滴答滴答。嗯,要等著挨批了。這是北方鄉下孩子的樂趣啊。像路邊的雜草一樣,粗野中又頑強地生長,擠得頭破血流,也要去看另一個世界。如愿了,恍至吳儂軟語處,學習規則,打磨棱角。其間歡累,不必多言。

雨夜,哆嗦著回寢室。園區門口外賣小哥在寒風中給女朋友發語音,聲音可真溫柔。從身旁路過,咦,怎么周圍氣流都甜絲絲暖融融的?愛情呵,大概是個擁有魔力的、古怪又可愛的少女。

……

一團一團金色火焰在眼前騰起又幻滅,水霧同熱氣一道襲來,人生的路啊,少有人能看得真切明白。索性拋開來,琢磨、堅守自己的筋骨原則,素履之往,要守心明朗。

靜候下一個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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