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悅在國外呆得越久,越覺得還是在國內認識的男孩們更可愛些。于是她一畢業就回國了。
如果不是還記掛著陸翔宇,劉悅有可能會在國外多耗上一兩年,喝掉更多的酒吧。
那是她心里面上演過很多次的戲碼:他們重逢了,她一頭扎進他的懷抱里,把這些年所有的孤單和委屈都哭出來了。當飛機降落在首都機場的那一刻,劉悅的心又開始激烈地顫抖。她終于要見到陸翔宇,而上一次分別,已經是三年前的機場了。
拖著笨重的行李,她在機場的洗手間最后一次整理了自己的妝容,一路旅行的疲憊很難被粉底遮住,但見到初戀的喜悅卻叫她滿臉潮紅。
而他就站在那里,讓她覺得仿佛這兩三年的別離只是一個夢。
路翔宇在人群中沖她微微一笑,劉悅竟有些拘謹,整了整頭發,把手中的拉桿箱交給他。她始終沒有撲進他的懷抱里,大庭廣眾之下,她怎么敢呢。如果她真的敢,或許早就得到他了吧。
“餓了吧?先去吃飯還是先回家?”陸翔宇溫柔地問。
“回家?”劉悅有些疑惑。
“嗯,回我家。”
劉悅一驚,心跳得有些痛,“好吧。”
陸翔宇租的屋子不大,就那么幾樣最基本的擺設,和他在自己家里的臥室有些相似。劉悅不禁遐想起來,這里有女人來過嗎?放好東西,陸翔宇帶她去吃飯,仿佛再多待幾秒,他的秘密就泄露了。
晚上點,烤肉店里客人不多。她心中有無數個問題,卻不知從何說起,便假裝專心致志地用生菜包著牛肉卷。
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好看,比過去美少年式的清秀又多了些成年男子的魅力,仍舊偏瘦,卻比過去結實了些。他的眼睛還閃著年少時狡黠的光彩,在纖長睫毛的遮掩下,總帶著幾分超然的置身事外。這些年從劉悅身邊經過的男人總會迷上她放空時的神秘感,一如劉悅總是記得陸翔宇眼中略帶嘲諷的誠懇。
上一次和他一起吃烤肉是什么時候?五年了吧。這么一晃就是五年。她不又想起,五年前他們在這里吃飯的那天晚上,陸翔宇是怎樣心不在焉地給她乘湯。湯撒得到處都是,跟她心中的失望一樣。
“你的前男友好像還在北京吧?”陸翔宇冷不丁地問。
劉悅的心跳又漏了一拍,“哪個?”她當然知道陸翔宇指的是誰。
“我忘記叫什么了。清華那個。”陸翔宇依然那樣漫不經心地笑著。
“在吧。”劉悅不自然地說道,“怎么了?”
“沒事。”陸翔宇優雅地切著盤中烤肉,“問問啦。你這次回來,有什么打算呢?”
“先面試了那幾個投簡歷的地方再說吧。”劉悅獨自喝完了那兩瓶清酒,按捺不住想要吻他。她慢慢吃著,卻始終沒有問他,三年前你為什么逃走。怕一旦問了,他又要逃走了。
“對了,你怎么做起房地產了?”劉悅問他。
“我父親的意思。”
“你爸開始做房地產了?”
“嗯。”陸翔宇淡淡地答道,“我下個月可能就要回C城了……對了,過去你不是立志要做學者的嗎?”
“呵呵,”劉悅想起當年的天真不禁莞爾一笑,“嫁了人再說吧。”
“有人選了?”
“沒有。有好的給我介紹介紹啊。”劉悅心想,有人選的話也不和你在這里吃飯了,隨即又問,“那你呢?”
“唉……”他嘆了口氣,“我能不說嗎?”
這口氣熟悉得驚人,只不過換成從陸翔宇口中聽到罷了。
“呵呵,你的秘密還真多啊。”劉悅略帶譏諷地說道。對男人,這些年她已經學會不去多問了。
“這是哪里的話。”他低下頭,睫毛更加濃密了。
“翔宇,陪我去喝酒吧。”劉悅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她總是不好意思叫男人的名字,越是對自己喜歡的人越是這樣。
“好。”
劉悅沒有想到他回答得竟這樣爽快。過去他是不會去酒吧的,認為里面的都是些不三不四的小混混呢。
陸翔宇家附近的小酒吧里沒有太多客人。他點了兩杯龍舌蘭。
“你過去不是不喝酒的嗎?”劉悅問。
“我還是不習慣喝洋酒。這樣,今天晚上你點什么,我就喝什么吧。”
“哈哈好,那我可要不客氣啦。”
回到陸翔宇的家中已經是深夜了。劉悅沒想到他的酒量會是這樣好,她已經有點微醺了,臉紅紅的,他連喝幾杯竟然面不改色。她從來都不是他的對手啊。
于是劉悅這十年來頭一次抱住了陸翔宇,原來他也是這樣滾燙的。他并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僵硬,也順手把她抱住。
這就對了,她心里想著。到底是個男人嘛。
“我好像也有點醉了。”陸翔宇把嘴唇貼在她的耳邊說。
劉悅心跳得完全沒了分寸,這是她頭一次把男人的衣服解開了。
這應該是她見過最好看的身體之一。這些年來她經常在頭腦中幻想的身體。他白皙的皮膚,纖細的手指,結實的身體,濃密的頭發,閃爍的眼睛,中氣充足的聲音。是的,就是他呀!她終于觸摸到無數次出現在夢中的陸翔宇了。
“你前男友是不是長得和我很像?”陸翔宇把她壓倒在床上去,又輕聲在她耳邊說。
“呵呵,我媽說他們長得都有點像你啊。”劉悅誠實地回答。
“哈哈,伯母還記得我啊?”陸翔宇解開了她的衣服。“告訴我,你有過多少個男朋友了?”他顯然是醉了。
“讓我想想。”劉悅回答。
“哈。”陸翔宇笑道,“為什么這么緊張,難道一個都沒有嗎?”
“怎么可能啊。”劉悅笑著,卻突然哭了。她每次在一個男人床上醒來的時候,都會若有所失地想,為什么不是陸翔宇呢。
陸翔宇突然被她搞得一陣傷感,他一直不愿意提起的過往,也像過電影一樣的,在她身體的每一寸中回放。
他曾經一次次從她身邊逃開,用沉默來回答她的一切質疑。在陸翔宇還未曾懂得愛情的那些年,劉悅的心就早已在他那里了。
“真可惜……”他摸索著,她的皮膚是那樣光滑。
“啊……”在突如其來的疼痛與快感之中,劉悅抱緊了他。
“你當初為什么不要我啊。”她小聲嗔怪著,“你要的話,我早就是你的了。”
“唉……”陸翔宇長嘆一聲。劉悅從未見過他這樣的表情。他沉默許久,然后說出一句,“對不起啊。”
“很久沒聽你說這句話了。”劉悅苦笑,“我還以為你不喜歡女人呢。”
“哈哈。”陸翔宇笑道,“我像嗎?”
她還記得那年他們一去去北京,火車上他抬起胳膊幫她把行李取下來的時候,瞥見他襯衫之下皮帶之上的毛發。現在他整個人都在她的眼前了,幸福得讓人悲傷。
陸翔宇與她十指緊扣,感覺時間似乎靜止了。她比三年前豐滿多了,卻還是一樣的多愁善感,眉宇間仍留存著少女時代的倔強,盡管這身體已經完全發育成熟了。她為什么這么深愛著自己呢。陸翔宇不明白。她愛的是自己頭腦中的愛情吧!
“你倒底喜歡我哪一點啊?”陸翔宇忍不住又問了出來。
劉悅只顧喘息,沒有回答。
陸翔宇又說,“你上次來紐約找我了?”
“是啊。”劉悅滿臉潮紅,“你為什么不見我呢?”
“你也太沖動了吧……”陸翔宇躺下來,撫摸她的后背,“你不是要留在國外嗎,怎么又回來了呢?”
劉悅不說話。這女人越來越漂亮了,不動聲色間便流露出一種性感。陸翔宇突然有些后悔,想到自己沒有做她的第一個男人,有一種自己的東西被別人吃了一口的感覺,就像三年前看到她終于按照自己的建議找了個同城的男朋友一樣。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心理太扭曲了?不想要占有她,也不想要別人占有她。
劉悅坐了起來,把陸翔宇壓在身下,撩撥著他,聽他發出悅耳的呻吟。
陸翔宇陶醉在劉悅的溫暖里,心想這一天實在來得太晚了。他自認為是個傳統的男人,這也只是順遂劉悅的心愿,為她多年的執著有一個交待嘛。陸翔宇這樣想,便毫無罪惡感了。
“對了,告訴你一件事。”
“什么?”劉悅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我……訂婚了。”陸翔宇終于把這話說出來了。在床上對深愛自己的女人說出這句話,是多么殘酷呀。
劉悅頭腦中空白了片刻,接著只說了一個字,“哦。”她還能說什么呢。她早已隱約覺察到,今天的陸翔宇不是過去那個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就會馬上道歉的青澀少年了。而一個男人的房間收拾得如此整潔,總覺得有違常理呢。
“對不起啊……”陸翔宇突然不敢看她,“不好意思告訴你。本來也沒想這么早的,可是她懷孕了。”
“呵呵。”劉悅苦笑道,“可以啊你。”她心中僅剩的一點希望,也被這無邊的黑夜全部吞沒了。
“你回來晚了,人家捷足先登了。”陸翔宇試圖開個玩笑,卻突然覺得這個笑話太冷了。
“哈哈,”劉悅心想,你這個人什么時候學得這么不要臉,卻自嘲道,“反正我也人老珠黃了。”
“別這么說啊。”陸翔宇突然不知道怎么接話。
沉默半晌,劉悅終于蹦出一句話,“你不是說一輩子不結婚又怎樣嗎?”
“哈哈。”陸翔宇笑道,“我無所謂,但是父母會寂寞的啊。人總是要結婚的吧。你是不是也該認真考慮考慮了。”
“唉……”劉悅還是忍不住問出來了,“那你為什么不和我結婚呢?”她總是為他開脫,認為他還太年輕,說不定有一天,真的會考慮和她在一起的吧。
“我怎么知道你哪天回來呢?再說你會跟我回C城嗎?”
“不會吧。我在C城給你看孩子嗎?再說,當初是誰說要定居海外的啊……結果去了就銷聲匿跡,畢業典禮都不參加可回國了,還說要讀博士呢?”陸翔宇如果早說這話,劉悅或許就真的和他回C城也說不定了吧。
“唉……我的想法一直在變,你也不是不知道。再說,當初我只是個毛頭小子,可你已經是個女人了。”
“哼,”她冷笑一聲,“你當初還說,‘我都是20歲的人了’”
“五六年前的事你還都記得那么清楚啊?”
“你也沒忘?”劉悅有些驚訝。
“怎么會忘呢……”陸翔宇說著便想,那或許是最接近初戀的東西了。如今的他,再也不會為了一個女人心血來潮就跑到另一個城市,也再也不會因為她的一句氣話就不辭而別了吧。
于是劉悅心中又升起一陣莫名傷感,每次和男人上床,她都被這種沒有未來的傷感所占據了。快樂總是那么短暫,而遺忘太長了。
這就是她一直在找的答案嗎?她從來都沒有忘記過的,甚至懷疑過是同性戀的陸翔宇,跟別的男人又有什么不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