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來讀史】瞧這一家子

人們總是有一些良好的愿望,譬如“父強子不弱,將門出虎子。”可事實上,有些人或事,卻常常是事與愿違的。

初唐時,有這么一家人。

這家的老爸18歲舉進士,青年時即投奔秦王李世民帳下效力,典管書記,出謀劃策,深得秦王的信任和倚賴。后又參與了玄武門之變,李世民贊其“籌謀帷幄,定社稷之功”,成為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與杜如晦、長孫無忌、尉遲敬德、侯君集等五人并列功勞第一等。

李世民即位后,馬上升任這家的老爸為中書令,進爵邢國公;沒兩年,又拜太子少師,兼禮部尚書;后又升任尚書左仆射,改封魏國公;再改封梁國公,任司空,總理朝政。官是越做越大,位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位老爸就是唐朝名相房玄齡。

房玄齡

房玄齡堪稱是典型的忠誠敬業,勤奮務實。

工作上特別用心。《新唐書》給的評語是“玄齡當國,夙夜勤強,任公竭節,不欲一物失所。”

隨軍打仗時,每每攻城略地,別人都以勝利者的姿態,忙著搜尋珍玩寶物,充實囊中。只有他在努力替秦王尋訪、收攏人才,先后推薦了一批如“倜儻有智謀”的張亮、有“王陵、周勃節,可倚大事”的李大亮、“聰明識達,王佐之才”的杜如晦等謀臣良將。

秦王之所以能成事,在于身邊有一大批信得過的能人。而這樣的能人,多出自房玄齡的游說、舉薦。

房玄齡不僅慧眼識珠,自身業務能力也特別出眾。對軍書奏章等公文的起草撰寫熟稔于心,駕輕就熟。從來不打草稿,停馬即成,而且文字簡約,內容豐富,層次清晰,邏輯性強。

綜理朝政后,“聞人有善,若己有之。明達吏事,飾以文學。審定法令,意在寬平。不以求備取人,不以己長格物,隨能收斂,無隔卑賤。論者稱為良相焉。”后人更是將他的籌謀帷幄與杜如晦的處事果斷合稱為“房謀杜斷”,視作良相典范,千古留名。

可就是這么一個堂堂的大人物,卻是出了名的妻管嚴。坊間傳說,一次唐太宗聽說房玄齡懼內,玩了一把惡作劇,故意賜給他兩個美女為妾。這下子可把房玄齡嚇壞了,不領賞有違圣意,擺明了是要掉腦袋的,可一旦接旨領了美女回家,家里的母老虎也是抗不住的。于是,吞吞吐吐、含含糊糊、拐彎抹角地說出了這個情況,唐太宗聽聞,哈哈一笑,這有何難?來人吶,賜房玄齡妻子一壺“毒酒”,是接酒,還是接人,你自己看著辦吧?沒想到,這房玄齡的妻子性格如此剛烈,地地道道的女中豪杰,跪謝接旨后,面無懼色,接過御賜“毒酒”,一飲而盡。不想飲后安然無恙,卻被酸得夠嗆。原來這“毒酒”不毒,只是枉費了宮中的一瓶好醋。打這兒往后,就將女人的嫉妒比做“吃醋”。

可是,這樣睿智的老爸和剛烈的老媽,也躲不掉一個熊孩子。如果泉下有知,不知作何感想。

老爸房玄齡深得唐太宗信任,不僅御駕親征高句麗時放心地令其留守京城,更是和房玄齡搭了兒女親家,將最為喜愛的第十七個女兒高陽公主下嫁給房玄齡的次子房遺愛。

房遺愛借了老爸的光,成為駙馬后,平步青云,官至太府卿、散騎常侍,又封右衛將軍,一時風光無限。

在老爸死后,按規矩應由嫡長子世襲爵位。可是,作為次子的房遺愛,在高陽公主的竄掇下,玩陰使壞,竟想搶了哥哥的爵位。唐太宗知道后,一票否決,直接斷了這小兩口的貪念。

這樣一來,被寵慣壞了的高陽公主大為失望,愈發感覺到皇帝老爹的不滿和冷落。

一日,房遺愛與高陽公主郊游打獵,打發時光,排遣心緒。房遺愛“有武力”,挽弓搭箭,馳馬射獵。高陽公主少女心,賞花觀景,嬉蜂逐蝶。沒想到,游玩中陰差陽錯的竟在此地邂逅了結廬讀經的辨機和尚。

辨機和尚年輕俊美,神采豐逸,博學多才,卓爾不凡。據載,辨機15歲時剃度出家,拜名師,苦鉆研,面壁十年圖破壁。玄奘法師西天取經回國后,在全國范圍遴選了9位高僧協助翻譯佛經,其中就有年輕有為的沙彌辨機。《大唐西域記》就是辨機作為執筆人參與編寫的著作。

于是乎,少女心的公主愛上了又帥又有才氣的和尚,一見鐘情,相見恨晚,“見而悅之,具帳其廬,與其亂。更以二女子從遺愛,私餉億計。”不得了,為了方便和和尚約會,高陽公主把家里那位房二公子都擺平了。

好景不長,京城里不知怎么就鬧起了連環盜案。捕快們抓小偷時,起獲的贓物中有一件金寶神枕,一看就是宮中之物。拷問之下,得知是從一個寺廟里竊得。再審和尚,審出了辨機與高陽公主的非同一般的關系。唐太宗聞之盛怒,腰斬了辨機,處死了公主身邊十幾名奴婢。高陽公主由此徹底失寵。

到了唐高宗即位后,房遺愛、高陽公主因失寵、被貶,心懷怨恨,竟膽大包天,密謀結黨,政變謀反,被以犯“十惡”罪論處,房遺愛被處死,高陽公主賜自盡。

唉,這一段歷史讀來令人唏噓。

想一想,老爸房玄齡忠誠奉主,精誠奉國,生前深得皇帝信任,死后追贈太尉,陪葬昭陵,配享太廟。而這親生的房二公子卻是不折不扣的一個熊孩子,竟會犯下逆天之罪,因謀反被殺,不僅連累了一班兄弟親人被殺、被貶、被發配、被流放,更是廢了老爸配享太廟的待遇,壞了老爸的一世聲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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