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時,你有沒有喜歡過一個人,那時懵懂的你以為那就是愛,可是到最后,連你自己都不清楚那份止于歲月的喜歡到底算不算愛。
11歲那年,沈星隨著父母的工作調動來到小城一個陌生的機關大院,那個年代的老房子,每一層都是長長的走廊,兩邊分布著房間,所以鄰里之間來往密切又親熱,端著碗就可以串門。到新家的第一天沈星就跟著父母去拜訪鄰里,左邊住著爸爸的同事陸叔叔一家,剛走到門口,爸爸就指著一個又黑又瘦的男孩對她說:“這是陸叔叔的兒子,和你一個年級,叫陸沉,以后可以和哥哥一起玩。”沈星抬頭就看到一雙滿含笑意的亮晶晶的眼睛。
就這樣,那年夏天她認識了陸沉,一個眼眸黑亮,卻總帶著痞笑的男孩。
因為是鄰居,又在同一個班級,因此他們經常結伴上學,但是在長輩面前彬彬有禮的陸沉,人后總是想出各種惡作劇。他在班級屬于令老師又愛又恨的學生,愛他是因為他聰明,數學每次基本都能拿滿分,但是他也是班上有名的搗蛋鬼,在男生中隱隱有一呼百應的風范。
那個年代,正是香港電影風靡內地的時期,各種黑社會古惑仔的形象讓一幫孩子也深受影響,但是男生也只是在課間叫老大或者充小弟過過癮。于是乎,深受影響的女生也會聚在一起討論,誰聰明,誰比較有大哥風范,誰笑起來壞壞的,結論當然是陸沉。
對此,沈星總是呲之以鼻,她還記恨著被他突然扯散的馬尾辮,還記恨著被他點燃的鞭炮燒了個破洞的新衣服;還記恨著被他塞了蜜蜂毛毛蟲的文具盒。
13歲那年的秋末初冬,一項身體倍兒棒的沈星難得的患了重感冒發高燒,但是父母工作忙,沒辦法,把她送到一個熟悉的醫生那里打針退燒,說晚一點過來接人。
那是一個難得的陽光明媚的中午,醫生叔叔讓她在診所門口的太陽底下掛水,眼前是一條大馬路,路上偶爾有穿行而過的車輛和三三兩兩帶著紅領巾的小學生,她昏昏沉沉的靠在躺椅上發呆。
”沈星,你這是~ 生病了?“一陣遲疑的聲音響起,沈星抬頭看到路邊經過準備上學的陸沉,有氣無力的點頭。他竄過來,四周看了看,皺眉問:“就你一個人?”沈星聽了莫名有些委屈,低頭不出聲。不一會就感覺頭頂一只溫暖的大手揉著她的馬尾辮,“沒事,我陪你。”
她抬頭瞇起眼,陸沉一臉笑意,與平時的痞笑不同,那笑意仿佛街頭老爺爺手中旋轉而出的棉花糖,蓬松而柔軟,眼睛里盛滿星光,陽光在他身上灑下一片金色,身后是絢爛的梧桐葉,那一刻沈星感覺心田里開滿了鮮花。
病好后他們依然打打鬧鬧,但是沈星知道有東西不一樣了,就像早上她不再懶床就是希望能夠和他一起上學,就像下課時她的目光會不自覺的追隨著他的身影,就像她去找陸家姐姐更勤了只為多看他一眼,就像她開始在每一個夜晚期盼第二天早一點來臨。
14歲那年,陸叔叔一家搬了地方,雖然離得不遠,但是他們再也不能一起上學。初一分班,雖然一個是六班,一個是七班,但是他在一樓,她卻在五樓,他們相隔的更遠了。下課時分,沈星總愛趴在走廊的欄桿上往下望,希望在某個不經意間看到那個身影,小賣部,籃球場或是跑道上。
初一的下學期,班上的活躍份子張平邀請要好的幾個同學周末去他家玩。張平個子小小的,但是聰明幽默,就坐在沈星前排,平時大家經常討論題目一來二去就混熟了,大家一起有6個同學約好周六匯合。
那天中午沈星和好朋友珊珊推著自行車在街角的修車點打氣,正巧碰到了很久不見得陸沉和他的一個同學。他一臉痞笑的望著她說:“沈星,你打扮的這么漂亮干嘛去呀?”沈星撐著笑意說:“去同學家玩。”“同學?男的女的?”他斜倚著一邊的樹問。他身邊的同學大聲怪叫:"打扮的這么好看,肯定是男同學呀!”她低頭不吱聲。他睨著眼說:“正好我今天沒事無聊的很,讓我們也加入唄。”這時旁邊的珊珊著急了:“不方便吧,去的都是我們班的同學,你又不認識。”沈星張了張嘴,也沉默下來。他認真的看了她一眼,頭也不回說:“耗子,走啦!”
沈星望著他離開的背影久久回不過神,只覺得心里空落落的,腦海中不斷重復著剛才的對話,有些甜蜜又有些不安,騎車走了一半路和另一個同學匯合后她還是忍不住提出身體不舒服想先回去,不顧珊珊的疑問,她蹬著車往回走。
那個周六,整個下午,沈星蹬著自行車穿過小城的大街小巷,一圈又一圈,只為尋找那個身影,但是直到暮色四合,她也沒有再遇見他。
漸漸學業越來越繁重,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老師家長不停的和大家重復要好好學習,沖刺重點高中,這樣將來才能考上一個好大學。那時的沈星是一個典型的乖乖女,她開始放更多的心思在學業上,但她依然會在早操期間穿過茫茫人海搜尋他的身影,她依然會在某個課間想起那雙灑滿星光的眸子,她依然會在某個難熬的深夜想起那個離去的背影。
時光在慢慢流走,她們開始明白一些責任,開始對未來有更多期許。小城只有那么大,校園只有那么多人,但是他們卻再也沒有相遇過。
初二下學期,她聽說他和三班的班花在一起了。那時他已經是學校的風云人物,因為俊逸的外貌,因為精湛的球技,因為男生對他的追隨,但是也是老師心目中的問題學生。飯桌上父母談論過他,說陸叔叔已經管不住他了,逃課上網,成績一落千丈。她不知道原因,內心空落又迷茫。
快中考的那個夏天,沈星曾經在操場上碰見過他,她抱著一摞書向教室走,他只是漠然的看了她一眼,便擦身而過。沈星心里難過又失落,卻仍然高揚著下巴甩著馬尾向前走,不曾回頭。
16歲的女孩,早已沒有了11歲的無知無畏,開始懂得男女有別,開始有意思的隱藏自己的小心思,開始刻意疏遠男生,以免成為別人的談資,膽小又驕傲。
后來沈星考上了市重點,又上了一所離家很遠的大學,那年陸沉上了一所普通的高中,聽說后來他讀的高職,很早就開始工作了。
將近10年,他們再也沒有見過面,也會聽到關于他們家一些消息,零零碎碎,不辨真假。
每次回家,她依然會下意識的抬頭望向某個暗了很多年的窗口,那個痞笑著從窗戶里伸出頭的少年早已不知蹤影。于是在不經意間,時間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在他們之間劃下一道又一道鴻溝,年少的他們終究背道而馳。
他們的青春,開始于追逐打鬧,終結于歲月與成長,沒有規則,沒有調理,慌亂卻又點綴著暖意。
直到今天,沈星依然不清楚年少時對他的關注算不算愛,那些莫名憂傷莫名歡喜莫名期待的每一個瞬間都有著他的影子。但是她想,這份關注里暗藏著最單純的喜歡,暗藏著年少懵懂稚嫩卻最為純粹的喜歡。雖然最后這份喜歡止于歲月,荒于流年,但是那段兵荒馬亂的青春時光里,那個笑意溫軟的少年將永遠珍藏于她的內心深處,如夏夜的星子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