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陽府的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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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陽府的遺忘

“瓜田李下,古人所慎;愿得此心,不貽厚責”。小的時候,離家門一里有余,四爺家的菜園子里種了幾株李樹。某日,偷食了幾顆。記得當時左顧右盼,生怕被人撞見。反倒是人長大了,少了這份羞虧之心。便可堂而皇之的摘上幾顆。如今,李樹已不在,唯剩下那顆“小賊心”,至今想來依然難卻。

每每念及童年,偷李的記憶總在第一念浮現。乃至于菜園子里的一草一木、一溝一渠都有些印象。興許緣于做賊心虛,反倒印象至深。世事總是蹊蹺,本該忘卻的小事情,無意中總會想起。事的緣由在那里,心的緣由亦在那里。

少年的記憶,屬花最多。阡陌間偶爾遇見,依然能叫出名字來。只是定遠的土名罷了。鳳陽往南幾十里,便是定遠縣。定遠古稱陰陵、東城、曲陽。我號曲陽先生,來源于此。不認識的人,總以為我姓曲。他不多問,我亦不多說。久而久之,曲陽較陶進之更加為人所熟悉。若能冠此雅名,幸甚至哉。定遠往南幾十里,便是“陶鋪村”。陶姓是此地一大姓,淵源早已不考。聽祖父、父輩們提及,從江西逃荒至此。想必也是從“潯陽郡”而來。只是陶鋪少了“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景致和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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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十年代,村里多是土木結構的房屋。我家位于村落中央,前院一片桃樹,后院桃樹一片。前后兩院都是開放式,毫無遮攔。所以,雖見開花多,但見結果少。幸好我對桃樹,喜歡花多于果實。果實有毛,生怕吃到肚里,也長了毛。最喜歡的當屬石榴樹,只一株生在自家茅廁旁。“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間時見子初成”。我看榴花,花開是花,花謝也是花。榴花初謝,初子依舊托著花的模樣。若是榴花見了榴果,一定也是歡喜。這也是一脈相承呵。而我的感概,正如朱子所寫:“可憐此地無車馬,顛倒蒼苔落絳英”。

明朝“鳳陽府”所轄五州十三縣,定遠直屬中都鳳陽。朱元璋是鳳陽人,此地便是龍脈地氣之所在,故有中都之名。孩提時,不知鳳陽,只知陶鋪村。只見村外有村,不見村外有城。更不知“中都”這大名了。想必明清的定遠人,出入他鄉,多會說及家鄉鳳陽府。如今鳳陽聲名遠播,根源窮字。中學的課本里都會有關于鳳陽小崗村“大包干”的歷史。定遠亦窮,但遠不及鳳陽的名聲。我上初中時,身上仍有補丁。穿的人多了,也不會羞。即便是穿上新褲,母親也會在膝蓋和屁股處縫上舊布。衣袖短了,還會接上一段。胳膊上還會帶上一對護袖。每有鼻涕、口水或是飯后嘴角油水,總是一抹。印象里,護袖總是油光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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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變遷的時代,這種情形是短暫的。九四年,舉家便搬遷到鎮上。父親是中學老師,母親務農。搬家一是父親工作方便,二是我和弟弟上學方便。其實,鎮子離村里也不過十幾里地。喬遷之日,我和弟弟自然歡天喜地,唯獨母親的眼里噙著淚水。那時不知其中滋味,今日回想心中難免一番酸楚。搬遷之前,記得好幾年,父親騎著單車載著我和弟弟去鎮上讀書。一年四季,風雨無阻。尤其是冬季里,我與弟弟幾乎凍僵,父親卻滿身是汗。只可惜,父親的雙手年年生凍瘡,想必那時落下的凍根。

現在回想二十年前的事情,很多已經遺忘。其實,生活細致如塵。好似一抬腳就會有一粒塵土揚起,許多塵埃落盡,化作泥土,終究沒有痕跡。所以,我不寫自傳。只怕無事生非,自己杜撰。如果能在模糊的記憶里,捕捉一些事、一些人,便是歲月功德無量。孩子間玩耍,會提及自己小時候如何如何;少年如是、中年如是、老年也如是。所有的童年,已不再是那個無憂慮的童年了。它仿佛是一個人生坐標,越來越遠。漸漸地消失在歲月無痕中,如一個起點,反倒變成了不可觸摸的終點。

好比,陶鋪村周邊有幾個朱氏村落。聽老人言,祖上都是朱元璋的后世子孫。而如今,“鳳陽府”早已遺忘了他們。就像陶鋪,離我越來越遠。從起點,淪為看不清的終點。然必將是我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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