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天堂母親的信(十五)

媽,今天是你三周年祭日,也是你下葬的日子。

兒子在燕子山的陵園給你選了一個地方,背靠青山,可以俯瞰你生活了幾十年的小城。

祭品,紙扎也都給你準備的滿滿當當。

當水果點心擺滿了你靜默的墓位,當那些洋房轎車在熊熊大火中化成灰燼,我突然覺得愧疚而心酸。

你活著的時候簡單樸素,何曾這樣豐盛。我在你生前沒能給你的,卻只能通過這樣的方式去補。

男男陪著我回來了,親戚們也都來了,我和大家一起吃了頓飯。聽著大家聊天,我覺得熱鬧親切。

恍惚間我在想,如果你也在坐,一定還是那個發言最活躍,脾氣最強勢,笑聲最大的人,而那樣的你,如今卻這樣沉默。

大家的生活都在繼續,而你的時間卻永遠靜止了。

我跪在那里,看著墓碑上你的照片,看著滿山正在變黃的樹木,突然覺得荒涼。

今天的熱鬧過去,就剩你在這里了。

冬堆落雪,春生百花,星移斗轉,太陽起落,所有的風景,都沒人陪你看。

只有這個小小的,孤零零的墓碑,杵在小城的邊緣,在高高的天底下,在冰涼的大地上。

你會不會有話說不出,或者你說出來了,只是我聽不到。

你會不會委屈,會不會害怕,會不會寂寞。

我不敢這么想,也不愿這么想。

我還是相信,這個地方只是存放了你的骨灰,而你的魂兒,是跟著我過活呢。從你走的那一刻,你就活在我身上了。

我相信,而且必須相信這點,因為這對我而言,是寬慰,是支撐,也是救贖。

媽,三年了,時間過得好快。

你走之后,我就沒有什么時間概念了。

以前,每次回老家,看見你白頭發多了,看見你上樓慢了,我就能觸摸到時間的鋒刃,它消磨著你的身體,也剜著我的心。

而現在,我沒有參照了。

你的樣子凝固了,我的生相也定格了。

我沒有混沌度日,只是麻木了浮沉。

你生前就從來不鞭策我去做一個多么成功的人,現在你走了,我好像活得更淡了。

就像肉體脆弱的蝸牛,蜷縮進庸凡的殼里,慢吞吞地走在沒有你的后半生。

媽,我沒動力了,因為我再優秀你也看不到了。我再也沒辦法讓你驕傲了。

可是媽,我還是會努力生活,會用心構筑我的人生。它可能不夠光芒萬丈,可它也許會和你的人生一樣,溫存平實。

足夠保護還在這個世上愛著我的人。

我所認識的你的一生,就是我一生的財富。

我還在學習,做一個像你一樣簡單無華,善良堅韌的人。

你看,你還在影響著我,三年,五年,一輩子。

只要你還在影響著我,

那你就活在我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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