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月亮的晚上,我們面對面盤坐在地,讓清輝的潔白撒在額頭發(fā)梢,仿若暮年的霜雪。
輕撫你寬闊的肩,嶙峋的骨,如一列列山陵的冷峻。這一夜,盤坐的你,令我想起月照山蒼然的詩境。
沒有一顆星,唯有一輪月,在窗上流瀉下一地溫涼。
夏風(fēng)清澈,這一刻,我的鏡臺本該綻放一盆茉莉,我該是讀一首遠古的詩歌給你聽。
我說,我喜歡這樣的晚上。讓我們陷落在寂靜里竊竊私語。
你沒有多說話。無意的低首間,我卻看清你輪廓憂傷的側(cè)臉。
這時,我們本都不該有淚。
這時,我們卻分明在沉默里,有了莫名的辛酸。
漫漫的路,生活,荊棘和鮮花叢生。背負著各自的重量默默潛行。
也許,當(dāng)我們能夠肩負起這些重量,并站直了身軀,昂首向前,才是真正蛻變了的自己。
而現(xiàn)在,我還是如此脆弱。我還是有悲戚,有抱怨,只能夠靠住你的肩膀哭一場。
但我知道,有一天,我們終于會擁有強大的心,不再怨天尤人,不再茫然若失。
我們將學(xué)會,如何安放好一顆躁動的心,如何撫慰一只不安的小獸。
相信我,這只是時間的問題。
高二那年,反復(fù)讀顧城的詩集。平庸的裝禎,被包上繪著水彩花朵的書皮。
那一本書,以一副花般的姿態(tài),平躺在我的書桌里,接近兩年。
總是在課上翻起它,于是便能夠逃離晦暗無趣的現(xiàn)實,去他的童話里遨游。
抄寫他的詩句,在生長著瑰麗木紋的桌面,用一支相伴許多年的鉛筆。
“告別絕望 / 告別風(fēng)中的山谷 / 哭 / 是一種幸福”
好幾年,我的心,如一間空房,被這樣一句詩充滿,像一室溫涼的月色。
于是即便有淚,也不是悲哀。
現(xiàn)在,我又在默念這一句,被抄下無數(shù)次,又無數(shù)次擦去的詩。
我知道,我是需要在文字間取暖的人。
那一年,教室窗外的灰天空下有搖曳的樹,綠得傷心。
十七歲的我,在一個將雨的下午昏昏欲睡,任一桌敞開的書頁,被風(fēng)翻亂。
有月亮的晚上, 我想對你說起這些。關(guān)于我的從前,關(guān)于那個小女孩,那個女學(xué)生的一切,一切。
也許,你愿意去聽。也許,你寧可站在那門外,對于曾經(jīng)的我一無所知。
其實,那門內(nèi)的所有,此刻,連我自己也已感陌生。
我只是喜歡,喜歡在一片夢一樣深的月光里,觸摸一些消逝的虛無。
我只是喜歡,那個小女孩,那個女學(xué)生,和關(guān)于她的一切,一切。
很遠很遠的地方,一樣是有月亮的晚上。
我一樣喜歡看月亮,卻是看月中深深淺淺的陰影。想著祖母的故事,那些月中的傳說。
嫦娥,吳剛,桂樹,還有搗藥的白兔。他們真的住在那一輪明黃的光里么。
幼小的我,仿佛對那一個神仙世界深信不疑。所有的懷疑,都是成長的悲哀。
后來,我知道了高處不勝寒。后來,我擔(dān)心起月宮的寒冷,想著嫦娥如我一般冰涼的十指。
碧海青天夜夜心,月的世界,原來如此寂寞。
月色間,不宜有歡歌,不宜有笑語。或許,只應(yīng)對著清影憑吊心魂,飲一盅酒,誦一首詩。
應(yīng)寂寞如嫦娥,獨對萬象冰雪,時光紛落。不宜有紅粉的笑顏,管弦的喧擾。
若有聲,也只玉人的簫,或梅邊的笛。
古人說,明月樓高休獨倚。怕的是思念纏綿,怕的是月冷情傷。
有月亮的晚上,屬于多情的人們。有月亮的晚上,縱有綿綿的話,也要輕輕地說。
于是,這一晚,我們多數(shù)沉默,只有零零的言語,散落在空白的時間。
我們面對面盤坐,如一對參悟天地的禪者。
空山花落,月影徘徊,你我有沒有相看兩不厭的默契。
嶙峋如山的你,在我的天地,靜候著一場場日后的霜雪。
染白我們此時的烏發(fā)青絲,褶皺我們此時的青春如花。
這一天,有月亮的晚上,我站在小小的陽臺。
我伸出手去,捧起一掌的月色如水。
時光,在剎那間,竟如此潔白,安靜。
田維,一個善良勇敢的姑娘,即使身處病魔的糾纏仍舊堅持寫作,她的文筆細膩。是她內(nèi)心身處的話語,宛如天使一般的溫婉。我最覺得她了不起的是不墮落無疼痛病魔的折磨依舊樂觀積極生活的熱情。在醫(yī)院還不忘學(xué)習(xí),最終考入北京終點大學(xué)。選擇她最愛的漢語言文學(xué)專業(yè)。很開心我能和她同月同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