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第一章 前為旅途，后為歸途。
?柳文雍是個俊朗儒雅又善良能干的男子，桂馨雅是個心思剔透美貌如花的女子，他們本是一對羨煞旁人的神仙眷侶。
他們的命運卻是歷盡坎坷。文雍在單位里事業(yè)受挫，離職后又創(chuàng)業(yè)破產(chǎn)，債臺高筑。從此，開始了躲債還債的慢慢長途，腳步就再也沒有停下，漂泊塵世浪跡天涯，停停走走，走走又停停。他們走過巴山蜀水，走過西北高原，走過珠江沿岸，走過水鄉(xiāng)江南，走過金粉之地秦淮河畔，走過繁華魔都上海灘……
最底層的打工者，技術(shù)員，設(shè)計師，車間主任，包工頭，企業(yè)主管，快樂的自由人……
有一種愛叫癡情，有一種想念叫相思，有一種距離叫遙遠(yuǎn)，有一種相逢叫累世修來的緣……有一些過錯叫‘一失足成千古恨’，有一些無奈叫‘恨不相逢未嫁時’……
然而，當(dāng)他們再次來到這個安靜的袖珍小鎮(zhèn)時，禁不住心生眷戀不愿再走。駐足回望，有一些苦澀刻骨銘心，有一些甜蜜久久不散，有親朋貼心的溫暖，還有愛人堅守的幸福。
靜靜地聆聽生命的回聲，在輕輕的嘆息中回味，在細(xì)細(xì)的品味里感嘆。
大云鎮(zhèn)是浙江嘉善縣的一個鎮(zhèn)，雖然名叫大云，其實它非常地小巧袖珍。它是文雍和馨雅命運的分界線，前為旅途，后為歸途，前面是苦澀是邁不開的腳步，后面是風(fēng)雨兼程走向幸福。
2001年的春天，文雍和馨雅為了一份工作的面試第一次來到大云鎮(zhèn)。
他們坐211路公交車，那時還沒有公交車站，公交車就停在云溪路和康興路相交的十字路口。
下車后他們茫然地望著這個小鎮(zhèn)，主要街道似乎就是南北一條云溪路，雖然中間那時已經(jīng)有了康興路，但那就是公路兩邊有幾個小廠和幾個小店。街上人不多，兩邊的房屋有些舊，似乎周邊沒有很多工廠，也不知道他們要去的那家廠在哪里。
文雍有些失落，馨雅望著陌生而又有些冷清的小鎮(zhèn)，不由自主地挽緊了文雍的胳膊，頭輕輕依靠在他的肩頭，美麗清澈的眼眸里滿是深深地疑惑與濃濃地倦意。
稍微遲疑一下，他們就沿著云溪路緩慢向南走，街上那些各自忙著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們時不時或轉(zhuǎn)身或抬頭看著這對外地的年輕人，平淡溫和的眼神，木訥中透出些許善意。
云溪路南端盡頭，就是那條更老更舊更小的西莊路，往西去一小段就到農(nóng)家農(nóng)田了，往南穿過一段巷子，就是那座不知道是哪年修建的陳舊斑駁的水泥拱橋，文雍和馨雅手拉手走上橋頂，再往南就一條公路也不知通向哪里，道路兩旁零零星星有一些房屋。但橋下河水還算干凈，河道彎彎曲曲，兩岸有些房屋和樹木花草，感覺有一些古典詩詞中江南水鄉(xiāng)的味道。
他們在橋上稍稍站了一會兒，馨雅凝望著河道遠(yuǎn)處，不經(jīng)意間一滴滴晶瑩的淚珠就掛到了腮邊。文雍知道馨雅內(nèi)心的掙扎和困倦，就拉著她回到十字路口往東去，旁邊就是“大云寺苑”，很新的樣子，好像是新建成不久或翻新過的。
他們懷著落寞復(fù)雜的心情走過寺門，前面又是一座拱橋，橋北面河邊有個木樓，像是一個食堂似的，里面有和尚也有一些穿著象俗家打扮的男女的人在忙著，像是在準(zhǔn)備齋飯素席，那天似乎廟里有佛事活動。木樓邊上還有一個與河道相通的放生池，里面有許多鯽魚和錦鯉，悠悠晃晃地游來游去，似乎它們也明白在這里不用擔(dān)心被人吃掉，反而會有人來喂養(yǎng)它們。它們或許會以為人從來都不會傷害魚，三秒的記憶讓它們早就忘記了放生池外那些鉤為誰而做，網(wǎng)為誰而織。
但眼前這一幕卻依然會是一種無言的觀照，使人心生寧靜。讓路過的人也分享一份和諧溫馨。馨雅看到這些心里似有一些觸動，文雍見她臉色舒緩安靜了，便輕聲問道：“桂丫，我們再到前面去找找好嗎？”
“嗯”馨雅看著文雍應(yīng)了一聲。
他們繼續(xù)往前走，那是一段沿河而進(jìn)的路，旁邊還有一家敬老院，老人們在敬老院門前或河邊安閑地走動著。
就在前面不遠(yuǎn)處他們遇到了一位五六十歲阿姨，文雍過去禮貌地叫住阿姨，問他們要去的那家工廠如何去，老阿姨似乎明白了文雍的問題，她好心地為他們解釋著，又比劃又指點，可是她說了半天，文雍和馨雅竟一句也沒有聽明白，文雍難為情地又問：“阿姨，我們聽不懂您的話，能用普通話給我們說一下嗎？”
老人家尷尬地笑了，似乎還有一點羞澀，也不知嘴里說了什么，拉拉馨雅就往前走，意思是讓他們跟她走，她帶他們?nèi)ァＮ挠汉蛙把鸥诎⒁痰暮竺妫睦锍錆M了感激。轉(zhuǎn)過一個彎，阿姨指指前面不遠(yuǎn)處的一處工廠模樣的房子，說了幾句，意思很明確，那就是他們要去的地方，然后又回頭往街上的方向走。文雍和馨雅反復(fù)地說著“謝謝”，目送阿姨的背影遠(yuǎn)去。
?那里確實就是他們要找的地方，負(fù)責(zé)招工的是一個中年大哥，普通話里夾著濃濃的嘉善腔調(diào)，非常有味道。他用一種奇怪又稍帶點詫異的眼神打量著文雍和馨雅，問了一些哪里人呀什么文化呀出來多久了呀以前做過什么工呀等等的問題。他們都一一如實回答，并說希望能去他們廠打工做事。
但最終他還是沒有錄取文雍和馨雅，不過，那位大哥心腸還好，給他們建議說道：“你倆有文化，以前又在國家單位上過班，最好呢小妹子看看哪里寫字樓招不招文員，小兄弟呢去找找五金電子廠看看有沒有招技工的，我們這里都是農(nóng)村阿姨。”
文雍和馨雅明白他是嫌棄他們沒有工作經(jīng)驗又沒有勞動的樣子把式，但見他說話客氣，還是很感激地道謝離開了。
這時天下起了雨，三月天的雨冰涼冰涼的。出發(fā)的時候還是太陽哄哄，馨雅穿得單薄，風(fēng)衣里面就只有一件長袖T恤和一步短裙，修身褲也換成了沒有保暖絨的那種，突然雨來風(fēng)至，嗖嗖寒意直襲心底。文雍撐著傘攬著馨雅回頭往211公交車站走，看到懷里的馨雅嘴角紫青身子都在顫抖，錐心的刺痛和深深的自責(zé)咬噬著文雍的心，他停下讓馨雅拿著傘，脫下自己的毛呢大衣把她裹起來，馨雅看著他退一步說“不要”，文雍不由分說只管給她披上擁著就走，馨雅也就順從了沒有過份再抗拒。他們本是一對彼此深愛的親密愛人，但現(xiàn)在卻似乎有些距離，有些生疏，有些難以言喻的隔閡。
文雍對自己去年那一段時間所做的一切感到無比地后悔，幾乎都認(rèn)不出那個迷茫陌生的自己了，覺得是那么癡愚蠢笨。能遇上馨雅這么好的女人，不知要多大的福分。她的漂亮，在老家是男女老少盡皆知曉的，鄉(xiāng)親們有戲言：幸運莫比柳文雍，娶妻當(dāng)如桂馨雅。她真摯能干，賢淑堅貞，品性高潔。
前面有幾年他不在家，面對著那么多的誘惑陷井，她用自己的驕傲和聰明抵擋著周圍的男人們那些真真假假的殷勤。守著她對愛情的信念，對家庭的忠貞和對潔凈生命的虔誠。
而他跑回去，卻要無端地和她離婚。三年多的如花歲月，煎熬的寂寞青春，深埋的閨房苦情。“離婚”兩字幾乎耗盡了馨雅的全部生命，她很少哭泣但經(jīng)常淚流不止，她不大吵大鬧但經(jīng)常數(shù)日無言，她不訴苦也不追問，她不理睬你但也絕不妥協(xié)簽字離婚。
文雍的所作所為看起來理應(yīng)是個殺千刀的命，但結(jié)果卻是，馨雅為他辭掉了工作，賣斷了工齡，和他一起浪跡江湖做了一個徹徹底底的無業(yè)游民。從巴山深處來到了嘉善，才有今天的路過大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