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北京

她今天晚上肯定心情不太好,不然朋友圈的留言,會是那么清冷孤寂。這個時候的她,會靠在床頭拿著一本書,翻來翻去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甚至目光呆滯的望著遠方。

他拿著手機翻到她的微信號碼,卻不選擇打擾她。此刻他若發消息過去,問她現在在做什么,她回答肯定是在看書呀。一百次的詢問,答案錯不了一二。

他關上辦公室里的燈,坐上回家的地鐵。每天穿越大半個北京,才會到達回到住處。其實他很享受這種在路上的時光,畢竟可以看到好多人,或者埋頭玩著手機,或者兩個人的手勾在一起。至少不是一個人孤單,睜眼面對著漫漫的長夜。

記得那時候看望舅舅回來,在候車室里等著火車駛來。他百無聊賴的拿起微信,搜索附近的人。心里帶著幾分戲謔,在熙熙攘攘分別的路口,即使認識的人也是海角天涯。


“一個人至少有一個夢想,有一個理由去堅強。心若沒有棲息的地方,到哪里都會是流浪。”他滑動著看到這句話的時候,心里莫名的堵得慌。

他給她的號碼打了一聲招呼,就停下來不去翻看手機。看著四周的人流,默默地等待著一個未知的答案。

叮的一聲,有消息發來。竟然通過了,他莫名的高興。

“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你好。”言簡意賅,不多說一句話。

“我現在在火車站,加的附近的人。你應該離這里不遠吧,是不是也是等火車?”

他四處張望了幾下,竟然妄想能夠找到一個人。何況連她長什么樣子都不知道,暗自覺得可笑。

“我在金洲國際大廈的某一層上班,幸會。”

他把手指擋在額頭上,仰起頭朝著火車站對面看了幾眼。搜索了一圈之后,真的就看到了她所說的那個大廈。離這里不遠,傲然高出很多層,是遠處特別的風景。

“我現在離你不遠,認識你挺榮幸的。能不能夠下來一趟,咱們認識一下。”

他發送過去這段話之后,仿佛就石沉大海了。對方再也沒有發出任何一句話,就這樣悄然沒有了聲息。

難道是嚇到了他,是不是把自己當成壞人了。剛剛認識你要求見面,正常人不會辦這事兒。他自嘲的拎著包,匆匆的踏上了征途。

北京的春天特別的干,沙塵暴吹得人睜不開眼睛。他長了一張娃娃臉,二十八九了還跟大學生似的,這件事情讓哥們兒都嫉妒不已。不過被這樣的風吹上一段時間,估計都有點像山頂洞人。

乘坐地鐵的時候,他習慣性的翻看朋友圈。看看這幫狼心狗肺的東西,都去哪里逍遙了。卻無意翻到一個消息,手指就停了下來。

“如果知道結局的話,是不是每個人都會非常慎重。選擇一個朋友的時候,選擇一個愛人的時候,選擇一段經歷的時候。是不是就不會允許自己悲傷,也不會有這種無常的結局。可是沒有時光機,也無法回到過去。”

是她發在朋友圈的消息,能夠看到她最新的動態。那就代表著,她并沒有把自己刪除。他笑了笑,有點僥幸的竊喜。

“遇到什么不開心的事情了嗎,看起來挺不好的。開心點吧,每天的太陽都是不同的。”

發過去之后,依然沒有回音。

“不是不開心,是死心。一段感情的結束,沒有余地也沒有后路可退。”

傍晚回家的路上,他靠在地鐵上的時候。她回了他的消息,不過每個字仿佛都帶著刀子。這是多深的感情,才可以讓一個人畫骨成沙。

抱著枕頭趴在床上,他握著手機和她聊天。看著時間已經凌晨兩點多,她沒不準備休息。

通過幾天的聊天,他漸漸地理出來頭緒。她叫方若谷,是一家裝修公司的設計師。而這段時間,她和談了兩年多的男朋友分手了,她失戀了。

男朋友開了一家洗車門市,經營不善行業也不景氣,面臨著倒閉。她拿自己的工資卡接濟他,甚至拿信用卡讓他給店員發工資。現在連人都聯系不到,更別說信用卡賬單上的還款。

他咬著牙看著窗外略過的風景,特別想把自己銀行卡里的錢轉過去。不知道為什么會有如此堅定的想法,對于一個沒有見過面的女孩子。

網上特別多女孩騙錢的新聞,會編造曲折離奇的故事,讓鬼迷心竅的人上當。他不是沒看過,只不過仍然想一意孤行。

他說出來了自己的想法,她沒有給他機會。感激的話說的很客氣,把他已經推到了一千里之外。

她說,欠人情是很可怕的,到最后你都不知道拿什么去還。何況我們萍水相逢,你能夠說出這些話,我就覺得雪中送炭。對待親人朋友還不敢和盤托出,感謝你當了那么久我的樹洞。

他翻開著手機上的聊天記錄,一點一點的感受著自己感情的變化。

她談了兩年的戀愛,就被傷的這么深。而自己談了五年的女朋友呢,用了自己能付出的所有對待她。就算是每天打兩份工,也想能夠給予她更多一些。而她最后離開的時候,卻說寧愿在寶馬車上哭也不遠在自行車上笑。

“都說交換了故事之后,就可以做好朋友了。我們有了彼此的秘密,希望你交了我這個朋友。”

方若谷發來了簡單的幾句話,后面附帶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真開心她能笑,不管是不是真的笑了。

“我早就把你當朋友了,不然怎么肯把傷口揭開給你看。如果有機會的話,我還想得寸進尺一把,把你追到手呢。”

這個傷疤藏了三年多,連自己都不敢回憶。三年的時光療傷,嘗試著愛上另外一個人。

“別說笑話了,咱們還是做朋友吧。都說知道對方太多秘密的人,是不可以做戀人的。因為知道彼此的傷疤在哪里,反而成了軟肋。”

一句拒絕的話,說的合情合理。他微笑著把手機放在胸口,對于一個舔舐傷口的人,就算是接受另外一個人,也是不負責任的吧。

盛夏光年,熱的人不想出門。他翻看著微信朋友圈,看到一張穿著碎花裙子的側影,伸展著雙臂站在海邊。神采飛揚如此耀眼,只不過背景的天空陰郁不定。她去海邊了玩去了,看起來心情還不錯。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照片,那么纖細的身材,那么長的秀發。她一定很漂亮吧,背影都如此有氣質。這么好的女孩子還忍心傷害,那個家伙的眼睛是不是瞎掉了。

斷斷續續的聯系了一年多,看著她慢慢地從失戀的陰影里走出來。看著她拼命工作還清了信用卡,看著她拿著機票飛上萬里高空,和家人去美麗的城市旅行。

就像她說的,如果愛情沒有了,至少還有工作。沒有愛人的滋養,至少有工資喂飽肚子。她是一個倔強的孩子,空有一種孤勇。就是不想依靠誰,躲在別人的臂膀里面。

“發一張你的正面照片給我,至今都沒有見過廬山真面目。旅行什么時候回來,工作不是特別忙嗎?”

幾秒鐘之后,一張笑顏如花的女孩照片,呈現在他的手機里。頭發剪短了許多,很服帖的垂在肩膀上。臉頰上的笑容很燦爛,露出了可愛的小虎牙。

她張牙舞爪的要照片,他很局促的在手機里翻找一番,發過去一張穿著工裝的照片。甚不自信,頗有忐忑。

“還是一枚小鮮肉,看起來很年輕的樣子。看你說話老氣橫秋的,還以為是一位大叔。失敬失敬,姐姐我意會錯了。”

一看到姐姐兩個字,他一口咖啡噴了出來。能夠開玩笑了,陰霾已經散去的差不多。她告訴他下周五就會回來,周日閨蜜要結婚,趕著回去參加婚禮。

他說,自己有一個客戶在那邊,那個時候也在,要不要見一面呀。

“不會吧,那么巧,沒有騙我?不過我怕生,怕見了你說不出話來。”

“怕什么怕,我可是你的男閨蜜。你說說你不能夠和朋友說的話,是不是我知道不少。”

方若谷發了一個露出齙牙的笑容,對“男閨蜜”三個字的后面,打了三個感嘆號。只是她沒有說什么推辭的話,那就代表著可以見面。

他向公司請了一個星期假,其實那個城市里確實有牽掛,他的媽媽就住在那里。不過如果不是為了見她,他永遠也不會去那個城市的。

在高鐵站等了好久,也沒有等到她。雖然見過她的照片,也仔細端詳了好多次,卻依然覺得認不得。看著出站人群已經稀疏,他的手機始終都沒有進來電話。

心里有點慌,她難道已經走了?

他轉身朝著出站口外面走去,卻在背后看到一個貓著腰的女孩子。她帶著一臉促狹的笑,穿著一件白色的風衣。四目相對一下,那個人就是她。

她比照片上要漂亮許多,眼睛清澈而明亮,笑起來如此動人。

她說要先去看望一個親人,在這個城市里住院。湊著這個機會過來,不過醫院路途比較遠。

他買了很多禮品和水果,跟著她找了半天,終于找到了病房里面。她跑過去抱住親人,一看感情就匪淺。看著她把頭發簡單的扎起來,端起盆子過來給親人洗頭發。換了水之后,又蹲下來給她洗腳。還把床上的臟衣服都洗了,內心里沸騰的厲害,卻不知道是什么感情。

親人眼神對著他們四下掃射,眼神里偷著幾分猜疑。他的心里倒坦蕩許多,就算被錯認為情侶,也是心甘情愿的。

“初次見面我一定要請你吃頓飯,你打電話給你同學說一下。”

落座之后的兩個人,并沒有多少陌生感。他卻很認真的拿著菜單,點了一桌子菜。第一次覺得猶豫,不知道她愛吃什么,那就多點一些好了。

“要不要喝點酒,反正明天也不用上班。”他提議。

“奉陪,我好久沒喝,正有點饞。”

沒想到她的酒量還很好,他卻微微有點醉了。

“你問我是哪里的呀,這個很難說。我一個家是邢臺的,父親是一個酒鬼。喝醉了就打我母親,我還有一個哥哥。那時候我有五歲,每次看著打架都會哭。姑姑覺得這個家過不下去了,就把我賣給了承德的一個啞巴,留下了哥哥在那里。媽媽改嫁了,爸爸另娶了別人。”

如果不是喝了酒,他說不出來。

“抱歉,我不知道。以后我們自己有了更多的選擇權,至少幸福就夠了。”

方若谷的表情有些尷尬,端起來酒杯和他碰了一下,兩個人都仰起脖子喝了下去。

這一杯仿佛是臨界值,方若谷仿佛放松了許多,只不過開始語無倫次了。他暗叫一聲糟糕,付了賬拖著她往外走。

難道要這樣送到她同學那里,他不舍得。打車到附近的酒店,他開了一間房。其實猶豫了一下,是不是要開兩間,最后放棄了。

她是如此美好,比自己遇到的哪一個都好。他抱著她放在床上,輕輕地蓋好了被子。他彎著身子看著她,因為醉酒兩頰緋紅。

想要親她一下,他迷離的笑了一下。把身子彎的更深了點,卻看到她因為燥熱不安分的扯著衣服。

他兩只手觸摸著她襯衣的紐扣,只要幾下就可以全部解開了。不過他的意志在咆哮,如果那樣兩個人就再也沒機會了。

如此要強的人,怎么接受褻瀆。

他和衣躺在一側,輕輕地把她抱在懷里。她像個小貓一樣,蜷縮著身子,把被子都踢到了一邊。

她醒來的時候大叫一聲,看著衣服完好呼出一口氣,朝他肚子上踢了一腳。

第二天他央求著要去參加婚禮,說沒有見過這個城市的風俗民情。他知道自己想要和她多呆一會兒,所以才胡謅亂說。

拗不過的她只好帶著這個尾巴,跟著她堂而皇之的坐在席上。周圍人都八卦的看著他們倆,弄得她百口莫辯。

他捧著臉頰很乖巧的解釋,“我是她的弟弟,無公害的男閨蜜。”

生命又像兩條平行線,他和她在兩個城市里。

她在做什么呢,是不是又在拼命逼著自己學東西,或者閑適的斜倚在床上看書。這個拼命三郎不把自己逼到絕路,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已經過去三個月,新年的鐘聲敲響了。她一定在父母身邊吧,是不是過得快樂?

“新年快樂,都不知道給我拜年。”他還是忍不住打了電話。

“我不知道你在哪個家里,所以就不好打擾。你別怪罪,我無心之舉。”

“我當然在我啞父家里,也只會給他養老送終。新年過后我去看你哈,剛好過去給舅舅拜年。”

“好呀,好久沒見你了。”

他在等待著下句,好久沒見是不是想念呢。只不過她沒說,他也不想逼問。不好意思又撒了謊,哪里去看舅舅,還不是想去看看她。

舅舅一心想要他去做上門女婿,對于這個無根的孩子,能夠娶妻生子到哪里都是一輩子。

坐了火車又倒了汽車,兜兜轉轉才到了目的地。她過年回了老家,能夠找到她不容易。

“這么隱蔽,都快趕上地下黨接頭了。找到你真不容易,見到你真難。”

“那才會珍惜,我請你吃飯吧。”

她帶她來到縣城里最好的酒店里,拿著菜單點了四個菜。兩葷兩素,一個海鮮湯。順便拿過來兩瓶啤酒,笑容里帶著幾分默契。

“可不敢和你喝酒,差點被你打死。”

“打不死的小強,哪里那么容易死。還沒討上媳婦呢,死了多不甘心。”

說完她哈哈大笑,拿著啤酒碰杯。

“那你做我女朋友吧,可憐可憐我。”

“今天是我生日,幸好有你陪著我。”

方若谷努力岔開了話題,靠在座位上有點孤單。背后的燈光映照在臉頰上,帶著三分寂寞。

“怎么不早說,我都沒準備禮物。”他有些局促,也有些著急。

“能過來看我已經非常高興,要什么自行車呀?”

燈火輝煌的城市,因為新年的緣故,街上到處張燈結彩,顯得非常喜氣。而他們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彼此有著一些距離,卻顯得格外的別扭。

“不行,我要給你買一個生日蛋糕。”

他開始倔強起來,能夠給她慶祝生日,他覺得充滿了驕傲。

她拽著他的胳膊,不讓他去買。蛋糕店都快要打烊,沒必要那么較真。

他卻扯開了她的手,執意要去買。這樣的一意孤行,就像他的感情。一頭扎下去的時候,根本就沒有在意結局。

越是在意的人越是敏感,如果一個人真正心里有你,說話的時候會看著你的眼睛。回答你問題的時候,不會顧左右而言他。

方若谷,我知道你沒有喜歡上我,就算我等了兩年,也沒有從男閨蜜,變成真正的男朋友。只不過,認識你,真的很開心。

他提著蛋糕站著她面前,臉上帶著恬淡的笑容。而方若谷捂著嘴巴,卻無聲的哭了。

她努力咬著嘴唇,帶著抱歉的笑容。有些事情勉強不得,就算努力也得不到想要的結局。

如果知道了結局我還會不會勇敢,我猜不透答案,不過猜測還是會這樣。

他變得不經常翻看朋友圈,無意間卻看到她在聽歌,是他的手機來電鈴聲《一個人的北京》。她會緬懷,會牽掛,很欣慰了。

抬頭望見天空開始飄雪,落到了臉頰上涼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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