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進化論》讀書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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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不是一腔熱忱,而是一種技能。

曾經定義為愛情的諸多細節——無聲的直覺,瞬息的渴盼,對靈魂伴侶的信賴,實際是情愛關系經營學的障礙。

惟有愛啟幕時生發的那些醉人的念想不再令人念念不忘時,愛方可持久。

我們對愛的領悟,已被它萌芽時醉心動人的時刻所綁架和蒙騙;我們容忍自己的愛情故事早早終了;我們似乎熟知情愛如何生發,卻不諳它如何延綿。

當愛人最終領悟我們,相比于其他人或甚而比我們自己,都更領悟我們混沌、尷尬和恥辱的那些部分時,愛便達至巔峰。

婚姻

實質上,他并無嚴謹思慮,去鞏固自己對于婚姻的篤定;他從未涉獵婚姻制度的任何書籍;過去十年中,他與孩童相處不曾超過十分鐘;他也從未戲問過任何已婚者,更別說和離異人士有過任何深刻的對話,他無法解釋為何大半婚姻都終于失敗,這種一無所知和對婚姻參與者的想象缺失,讓他免于了信心的喪失。

從任何一個中肯的角度看,基于理性的婚姻,從來都是不合情理的;它往往是權宜之計,是狹隘,是勢利,是榨取,是虐待。由此,取而代之的——緣于感受的婚姻,基本無需為自己解釋。

婚姻貌似越草率(也許相識不過六周,其中一方賦閑,或雙方勉強成年),實際可能越堅實;這種表面的“草率”,相對于所有由所謂舊式的識時務者制造的錯誤和悲劇,倒是一種平衡。

遺憾的是,婚姻的魅力,一定程度上,歸結于單身的枯乏無趣。這并非個人誤見,整個社會也決意將單身狀態描繪成煩愁萬分:一旦自由放縱的學子時代結束,陪伴與溫情便再難覓尋;社交生活再不能避開為人夫妻者;再無人可電話聯系或陪逛。于是,即便對方差強人意,我們也可能敞懷相迎。

他的求婚之所以充滿信心、十分篤定,在于他相信,自己必是極為坦誠的生活伴侶——這是孤身多年的又一個間接惡果。單身狀態會令人慣于將錯誤的自我形象升格為正常。

目擊者的缺失,會令他產生幻覺,以為只要覓得佳偶,自己便是極易和諧相處之人。

人們認為自己在愛情中追尋的是幸福,其實,真正的追尋目標,乃是熟悉感。我們指望在成年人的社會關系中,重建童年時便熟知的各種感受——它們遠不只限于溫柔與關愛。

一個符合邏輯的事實便是,長大成人的我們之所以拒絕某些候選對象,原因并不在于他們有過錯,而在于他們總無過錯——貌似極度穩重、成熟、善解人意和可靠——在我們內心深處,如此毫無差池,令人感覺陌生、失真。我們追尋其他更令我們興奮的人,并非因為篤信與其攜手的人生會更和諧,而是潛意識里認定它的挫折模式為我們熟知,令我們安心。

婚姻:是一場予人希望、慷慨大度、極富仁愛的賭博;參與其中的二者,對自身并不了解,也不知對方是何等人物;他們將自己托付給一個未來,這未來他們無力去想象,于是便小心翼翼地忽略它,不作探尋。

浪漫主義是關于默契的哲學。在真愛中,不厭其煩的言說或闡述都是多余。當二人攜手一體時,便會——最終——有一種奇妙的心心相印,令雙方以完全一致的方式看待世界。

事實上,在婚姻中,沒有任何爭吵是“無事生非”。微小矛盾其實都是不曾給予真正重視的重大問題。每日的爭吵都多少牽涉著個性的根本對立。

奇怪而無奈的是,不溫不火的婚姻,從來都是被忽略的話題。那些頻頻吸引眼球的,均是極端的案例——或完美情侶,或謀殺慘劇。

我們會想象自己的局勢,會遠遠糟于其他夫妻。我們不僅不快樂,還會誤以為自己的不幸在以畸形而罕見的形態具體呈現。于是,我們最終會認為,那些紛爭并非證實了自己的婚姻本質上在符合預期地運轉,而是代表著自己犯下了罕見的根本性錯誤。

默契

慍怒,是在致敬一種美麗、危險的理想狀態——它可回溯到我們最早的童年時期:承諾締結無言的默契。在子宮里,我們從來無需解釋。我們的每一點要求都會被滿足。暖心的慰藉總是適時到來。這種田園詩般的生活,會持續到我們的幼年。我們不必為任何要求開口:善良的大人們自會猜度。他們能看透我們的眼淚、我們的咿呀兒語和我們的困惑,去發現我們尚無能力去表達的煩惱背后的因由。

這,也許便是為何在人際交往中,當一方可能無法正確解讀另一方時,即便是最富口才之人,也不愿闡明真實緣由。只有無需言語且又精準的讀心術,方真正標志著對方值得我們信任;只有當言語已是多余時,我們才會確信,自己獲得了真正的理解。

童真

理想的狀態在于,作為慍怒者的特定火力目標,我們應該持有最溫柔的笑容。
我們應該認可一個動人的悖論——慍怒者也許已是六英尺有余的職場之人,但真實情勢卻是全然相反:“在內心深處,我依然是個嬰童,此刻我需要你變身高堂。我需要你準確地猜測出我痛苦的真實原由,就如我尚在襁褓、我對愛的概念初生成時那樣。”若將愛人的氣惱視作嬰童的耍小性子,這便是給予最大可能的善解人意。

我們過于敏感地認為,被視作少不經事,乃是對方居高臨下之態;我們卻忘了,人們間或會忽視我們的成人身份,只為與我們內在的那個失望、憤怒、口齒不清的幼童和諧相處并原諒他,也是我們最大的特權。

實質上,善言者必須具備一種能力:不為自己個性中更成問題、更怪異的一面所困擾。他們可以正視自己的怒火、性取向,以及不被認同、尷尬或落伍的觀點,而不至喪失信心或陷入自我厭惡。他們可以清楚地闡述自己,因為他們已經建立起一種極大的自我接受度。他們足夠欣賞自我,從而相信,只要有足夠的能力去展現自己,輔之以適度的耐心和想象力,他們便理應獲得一份友善,并且能夠獲得。

這種善言之人,必然是在孩提時代與自己的照護者相處融洽;照護者知道如何包容他們的挑剔,從來不要求他們討好于人,或做到完美無缺。此類父母能夠接受他們的孩子可能偶爾——至少一段時間——與眾不同,具有攻擊性、易怒、刻薄、古怪或悲傷,但仍舊值得關愛。于是,此類父母便創造出一種寶貴的勇氣之源,令他們的子女在最終長大成人后,依舊保有坦率,可以直接溝通。

愛的局限

當伴侶很少再提及那些令我們害怕、震驚或厭惡之事,便是我們需要開始警覺之時,因為它也許便是最明確的信號,不管對方是因為善良,還是出于令人動容的擔心、擔心失去愛情,都表明我們不再被坦誠相見,或已被屏蔽在幻想之外。它也可能意味著對于有悖期望、因此越發危及期望的信息,我們已經不由自主地充耳不聞。

我們并不必要為了和諧,而時刻保持通情達理;我們需要具備的是,偶爾有肚量欣然承認,在某些方面,我們可能會有些不可理喻。

關于愛情,最荒謬、幼稚、可悲但也最常見的推定便是,締結婚約之人,并非只是我們情感生活的中心,也是我們或好或壞的一切經歷的責任人——這要求實在罕見、有失客觀理性,而且極欠公平。愛情怪異而病態的特權便在此。

世界無時無刻不在令我們不安、失望、沮喪和受傷。它延誤著我們,駁斥我們的創意,無視我們升遷的訴求,讓白癡獲得獎賞,將我們的雄心粉碎在它凄涼、無情的淺灘上。我們從來不可有絲毫抱怨。要理清真正的罪魁禍首,困難重重;而且,即便理清,抱怨也必是危險重重(惟恐被炒被嘲)!

只有一人,可容我們展露自己的件件冤屈;此人,可接納我們不公正不完美的人生中積聚的所有怒火。當然,若怪罪于這個人,這著實荒誕絕倫。然而,我們會曲解愛的運作規則。正因為我們不能朝真兇咆哮,才對我們確信能最大限度承受指摘的人發怒。我們將怒火潑向身邊最和善、最富同情心也最忠誠的人;他們最不可能對我們施以傷害,同時被無情咆哮時,也最可能不離不棄。

施予愛人的指責,并無特別的意義。我們不會將諸多不公平訴之于其他任何人。但是我們瘋狂的控訴,卻是親密與信任的獨特證明,是愛本該有的癥狀——它們借由自己的方式,讓承諾得以變態地證明。陌生人令我們保持言辭明智、禮貌得體;同理,只有愛人,令我們全身心地篤信自己可以肆無忌憚、不可理喻。

他承認,若要做一個更合格的丈夫,他需要學會,盡量少將破壞性的、錯誤的期望施加給這個深愛他的女人。他必須準備在緊要關頭孤軍奮戰。

改變

試圖“教導”愛人的想法,給人以居高臨下、用心險惡之感,且有傷和諧。若是真愛,便就絲毫不盼他或她改變。

對此,浪漫主義態度鮮明:真愛應該代表著對愛人的全盤接受。正是這種飽含關愛和仁慈的根本性承諾,讓愛情的早期如此感人至深。在這嶄新的愛情中,我們的脆弱被賦以寬容大度。我們的羞怯、尷尬和困惑面對的是被疼惜(就如幼時那般),而不是激發諷刺或抱怨;我們更為復雜的方方面面,則完全被一份憐愛過濾之后,方得以解讀。基于這些時刻,一個美妙而富有挑戰,甚至輕率的信念得以生成:惟有無邊包容,方是至真之愛。

人所共知,惟有極度的關懷與耐心,才能令授課產生良效:我們絕不可提高嗓門,而該需要使用非凡的智慧,必須為每節課留出大量時間去沉浸其中;我們需要保證,每委婉插入一個負面評價,至少搭配十個贊美;最為重要是,我們必須保持冷靜。

然而,老師維系冷靜的最佳保證,便是授課本身不與授課成敗關聯。平和的老師自然希望教學平順,但若某個頑劣學生功課不及格,譬如說三角學,從根本上說,這該是學生之過。怒火之所以得以被壓制,是在于學生并無幾多能量決定老師的命運;他們無法操控老師的操守,也并非是老師滿足感的主要決定因素。平和而成功的教學法的關鍵點,在于不過于執念。可在愛情的課堂,冷靜恰好最是稀缺。這教學風險多多。“學生”不再只是過客,他或她是一生的承諾。失敗了,便會賠上生活。這便難怪我們易于失控、行為笨拙、言語草率,對授業行為的正當性或崇高性缺失信心。

如果因為不斷升級的侮辱、憤怒和威脅,不再能促進任何人的進步,我們最終只能與目標南轅北轍,這也不足為奇。當自尊受損、驕傲受傷,我們的自我受到了一系列尖銳的侮辱時,很少有人能對自己的個性有更合理或更深刻的見解。如果那些建議只著眼在刻薄而毫無意義地攻擊我們的本性,而非出于關愛嘗試解決我們個性中存在的問題,我們只會變得越發抵觸和尖刻。

問題在于,不只是拉比不善為師,柯爾斯滕也并非明星學員。在他們的婚姻中,他倆在“教”與“學”這兩項任務上都一敗涂地。其中一方口吻里一旦有任何說教,另一方便自認為受到攻擊,最終便是令他們對各自的意見充耳聞,對建議回擊以諷刺和攻擊,在脆弱的“指導”一方的頭腦中,便會激發進一步的惱怒與厭倦。

從情感的角度,我們會將來自配偶的否定與朋友或家人給予的鼓勵相比較,實際這二者從來都不具備可比性。

在想要指正對方缺點時,我們也許該明白,要少一些笨拙、害怕和侵略性;而在接受反饋時,則要少一些好斗和敏感,愛情中的教育理念便能因此消除一些不必要的怪異和消極的內涵。我們便能接受,雙方的責任感會令這兩項工程——施教與受教,也即提點對方過錯與讓自己接受批判——歸根結底,忠實于愛情的真正目的。

愛的能力

成熟,意味著承認浪漫的愛情可能只是狹隘的、也許是相當刻薄的情感生活的一個方面,它主要集中在尋找愛,而不是給予愛;是被愛而不是愛。對年長于孩子許多倍的成人而言,孩子最終可能會意想不到地成為他們的老師;以一種全新的愛的方式,他們提供給成人——通過徹底的依賴、利己主義和脆弱性——一種高深的教育;這種愛絕不會嫉妒地要求回報,或怒氣沖沖地表示悔恨;它真正的目標完全在于,另一個人的利益可以凌駕于自身利益之上。

普通家用電器的說明書都要比新生兒的指導更詳細;世界保持著一個令人感傷的信念:對于人生的感受,一代人能理智地告知另一代人的,并無很多。

稍微大一些的孩子有時候會極為受挫地評價說,嬰兒們毫無價值。其實這正是他們的價值所在。他們教會我們不求回報地給予,只因為他們迫切需要幫助——而我們處于施助者的位置。我們被引入的這種愛,不是基于對強者的仰慕,而是對弱者的同情,這是每一個物種共有的脆弱,它曾為我們所有,并且最終將再次為我們所有。

人們總是很容易過分強調自主性和獨立性,這些無助的生物在此提醒我們,沒有人能最終是純粹的“自我奮斗”,我們活在債務累累的人際關系中。我們意識到,生活取決于——毫不夸張地說——愛的能力。

我們也領悟到,服務他人并不丟臉——實際恰恰相反,因為它讓我們擺脫于一種令人疲憊的責任感:不斷迎合自己扭曲、貪得無厭的本性。我們認識到,生活不該只為自己而活,更值得我們為之而活的,是獲得一個新生命后的那份安心與殊榮。

善者仁心

孩子還教授了成人關于愛的其他方面:真正的愛應該以最大的慷慨之心,不斷嘗試著隨時解讀在難以對付和令人討厭的行為之下,有著怎樣的真相。

父母必須猜測哭鬧、踢打、悲傷或憤怒的真實目的所在。而令這解讀行為脫穎而出的——同時也令它與一般成年人的關系截然不同——是它的寬容。

父母傾向于推斷孩子本質上是好的——雖然可能會令他們操心或痛苦。一旦戳刺他們、讓他們不舒服的釘子被準確地辨認出來,他們就會恢復到原初的純真。當孩子哭鬧時,我們不會指責他們調皮或自扮可憐,我們會想知道他們為何事驚擾;當他們咬人時,我們知道他們一定是害怕或一時心煩。我們對于各種不良影響異常敏感:饑餓會損傷復雜的消化道,而睡眠不足會令人心情不佳。

若能將這種本能哪怕些許用于處理成人的關系——同樣,如果我們能透過暴躁與兇殘,辨認出總掩身背后的恐懼、困惑和疲憊,這著實是善者仁心。這便是以愛的目光凝視人類的真正含義。

給予愛

如果成年的我們,初次建立人脈關系時,潛心找尋一類人,他們能給予我們幼年時便已領略的包羅萬象的無私之愛,這不足為奇;如果我們最終倍感受挫,并極度苦惱于此愛之難求,人們并非了解或在意我們的需求,以致不能適度施以援手,這同樣不會出人意料。我們可能因自身需求不為他人本能地感知而惱怒,并予以責怪,可能不時從一段關系移至另一段,也可能譴責某一次性愛膚淺菲薄。直到某天,我們終結自己這有悖現實的追尋,終得成熟達觀,并意識到解脫于這種企盼的惟一路徑,也許便是不再索求完美之愛,并接受它并非無處不在,繼而不再戒心重重地算計回報幾率,而開始給予愛。

孩子氣并非為孩童所獨有。成人——在咆哮之下——也會時而淘氣、犯傻、異想天開、脆弱不堪,或歇斯底里、恐懼不已,尋求著安慰和寬恕。

我們善于發現孩童的天真與脆弱,并相應施以援手,給予撫慰。相伴于他們時,我們熟知如何將自身的沖動、仇恨與憤怒置于腦后。我們可以校正自己的預期,讓要求低于常規標準;我們釋放怒火的節奏更緩慢,而對于未釋放的潛能則更敏感;奇怪而可悲的是,我們樂于給予孩童一定程度的仁慈,卻不愿將這份仁慈施與同齡人。

生活在善待孩童的世界,必然美好;倘若在成人面具下的孩童,也能獲得更多的溫情相待,便是更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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