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婷是個感性的女孩,微胖,但身上附著的那些肉肉也絲毫掩飾不住她的才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于是我說,你若長得好看一些,絕對是我國不可多得的瑰寶。
她聽后總是一副驕傲的樣子,仰著頭沒好氣道,憑姐姐這不可多得的一臉青春痘,那也肯定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然后扭過頭去假裝生氣。
每每這個時候,坐在旁邊的莉莉總會重重地拍一拍我的肩膀,不許欺負小婷。
相比小婷,莉莉簡直就是中庸的代表。普通的身材,普通的相貌,普通的才華,關鍵是還和普通女孩一樣正常嫁人了,小日子紅紅火火,我和小婷嘴上不說,私底下卻羨慕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我,是她們的閨蜜。不不不,我不是妹子,我是標準的純爺們,對的,比好多好多爺們都純,比春哥么,額……差那么點意思。
問我為什么成了他們倆的閨蜜?要我說,我也不知道,可能因為開始比較欣賞小婷的才華吧,因此我們經常一起聊天。她總拽著我訴說她前男友的故事,在我一番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評論之后,她盯著我,像是餓了十幾天的狼發現了一塊流血的肉,說到,嗨,哥們,我發現你有做閨蜜的潛質呦!
我頭也不回趕緊跑,喊到,去找莉莉吧,她才是你的閨蜜好不好!身后傳來一陣花枝亂顫的笑聲。
于是,她倆每次吃飯都會喊我,而對于我來說,唯一讓我去的動力就是免費蹭飯。兩年,全是她們請客!
這兩年里,莉莉,相親,戀愛,結婚,甚至現在都懷孕了。
而小婷每次都講她前男友大雷的故事。
2
小婷喜歡詩歌,因此在她剛剛進入名校讀研的時候,一有空閑,便會去圖書館找上一本詩集,什么飛鳥集,園丁集,什么林徽因,舒婷,她都喜歡的不行不行的。
并且,光在自習室里看看,默默讀讀,已經不能滿足小婷對詩歌的狂熱。必須找一個環境幽靜,陽光明媚的地方朗讀,對,朗讀,她的心里就這么愉快地決定了。
學校的中心花園,那一定是這么一個讀詩的好地方。
啊,我如果愛你!
面對著愉快的噴泉,剛吼了這么一嗓子,旁邊長廊椅子上一個男生便低著嗓子,哼了一聲。
原來是打擾到人家約會了,學校里的潛規則,這片花園早就被成雙成對的情侶們霸占,你進來談戀愛可以,但別影響到別人卿卿我我就行??尚℃贸鮼碚У剑菦]談過戀愛,哪里知道這些。
被那男生這么一哼,小婷有點臉紅,可更讓她感到生氣,本科時候一個工科學校,整個班級男女比例十比一,愣是沒個男孩子追過自己,哎,這哪里是對自己相貌的否定,簡直讓小婷一度認為,這是對自己性別的侮辱。
談戀愛就了不起了?學校是給你們談戀愛的地方?繼續讀。
絕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那男生手一拉著女生走開了,還不忘回頭瞪了小婷一眼。
小婷頓時感到非常解氣,這真是難得的勝利呀,哈哈哈,心里愉快到爆炸,嗓門又提高了八度。
啊,我如果愛你!
旁邊樹叢里一陣響動,一個男生探出頭,慌亂地整理著衣服,一個女孩捂著臉跑了出來,完全顧不得裙子上沾滿的落葉。
又是一聲哼,又是冷眼瞪著,小婷早已習慣了這種勝利的感覺,回敬給那男生一個勝利者的微笑。
甚至日光,甚至春雨。
假山后面,走出一個男生,小婷享受著這種暢快的感覺。小婷剛想繼續,假山后面跟著又走出一個男生。
3
這他媽都叫學校?小婷在宿舍將一本《雨巷》摔在桌上。
我就說我男朋友最近和我約會寧愿花錢出去喝咖啡,也不帶我去花園了,說學?;▓@里來了個瘋子。舍友捂著肚子笑道,原來傳說中的瘋子就是我們小婷啊,哈哈哈!
扯淡,誰是瘋子,學校是給你們這幫游手好閑之徒秀恩愛的地方嗎?我還就去讀詩了,天天讀,讀一百天,跟你賭10塊錢麻辣燙,小婷倔脾氣又犯了。
我看你呀,不是缺根筋,就是缺個男朋友!舍友又說到。
小婷繼續著她讀詩的日子,直到有一天。
笑響點亮了四面風,輕靈。
嗨,妞,這一句不該這么豪放,既然輕靈,為什么不讀的輕靈一些?一個男生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小婷回頭看,一個穿著白色襯衫的高個子男孩,很干凈,手里拿了一本打開的書,還有一個穿著粉紅色連衣裙的女孩,并肩站立在身后。
小婷不屑地笑道,怎么了?吵著你們了,姐姐愛怎么讀便怎么讀,你們愛在哪秀在哪秀,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那女孩好像臉皮很薄,羞的緋紅,低頭擺弄著裙子。白襯衫男生尷尬地笑了笑,將書遞給旁邊紅著臉的女孩,說到,你先回去吧,剩下的題下回再給你講。
我只是在給一個學妹將高數題。男生笑著向小婷解釋。
這回,輪到小婷尷尬了,習慣性傻呵呵一笑。
男生并沒有在小婷“豪邁”的笑聲中走開,反倒來到小婷身邊,問道,你真喜歡詩歌還是假喜歡?
當然,我天天來這讀詩。
我知道,碰見你好多次了。
是嗎?小婷心碎了一地,估計這“瘋子”的形象在學校里都傳開了。小婷咬著嘴唇不知道怎么搭話,她卻實不會和男生說話。
我覺得吧,不是所有的詩歌都適合高聲朗誦的,比如這一首……
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里,男生就這么給小婷演示著讀了一個小時,不同的類型,不同的語調和感情投入。
小婷紅著臉,聽著,一句也沒聽進去。
待會我還有事,我就先走了,很高興認識你。
小婷從胡思亂想中驚醒,笑了笑,沒說話。
男生也笑了笑,把書遞給她,轉身準備走開。
哎,我叫小婷,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算認識?小婷傻呵呵笑著。
男生回頭,叫我大雷就行。
4
啪,小婷又一次將那本《雨巷》拍在桌子上。
我想追大雷。
你慢點,好不容易請我吃麻辣燙,別把人家桌子掀了,還有,我沒聽錯吧,姑奶奶!上回是缺根筋,這次怎么又改缺心眼了?舍友這個著急呀。
怎么缺心眼?不是你幫我打聽的他沒有女朋友么!男未婚女未嫁的,礙著誰事了?
那我不是還跟你說了人家不僅僅長的帥,還有才華,是我們學校詩社的副會長,追他的女生可從圖書館能排到學校門口去。舍友不屑地說,其實她也是怕愣頭愣腦的小婷受打擊,感性的小婷一定會很傷心。
我不管,就這么定了!
那你怎么追?你前面可有好幾十個班花、系花、?;?!舍友也無能為力,勸阻不成,只能幫她認清現實。
我準備為他寫100首詩,一天一首,他不是詩社的副會長嗎?肯定很喜歡詩的,我想既然是詩讓我們認識的,它也一定會是我們的紅娘。小婷滿臉幸福。
舍友無奈地想走,對于小婷這樣花癡病的女孩子,她見的多了,晾晾就好。
你不信是吧?小婷拽著室友問道,不信,我們打賭,10塊錢麻辣燙。
姐姐,上回就要賭,這不還沒吃完,又要請客?說著便笑著跑開了。
小婷怒氣沖沖地從兜里掏出10塊錢拍到桌子上,向窗外面喊道,這回我一定贏。
5
小婷,這都十幾天了,你那股子瘋勁還沒過去呢?室友在上鋪嗑著瓜子,雙腿悠閑地擺著。
將粉色的信紙折成紙鶴,塞進書包。小婷轉過頭幸福滿滿地說道,你呀,就等著我的好消息吧。
小婷,外面下雪了,你不出來玩玩吶?隔壁那幾個瘋丫頭可喊我們打雪仗好幾次了。
哎呀,你先去,你先去,這第三十首詩總是寫不好,都撕了十幾頁了。小婷毛躁著將一張紙團成一團扔進了紙簍。
小婷,我上午的火車,先走了,你下午也要回家,別忘了鎖門。舍友拉著箱子在門口說道,這回咱們可都回家了,你要再像之前那幾次,不鎖門就走,我可饒不了你啊,唉,說話呢,你聽到沒?
小婷頭也不回,趴在床上繼續寫著,口中喊道,趕緊走吧,知道了,誤不了明天火車……
舍友沒好氣,拎著手包輕輕在小婷背上砸了下,你個傻丫頭,一個大雷真把你迷成這樣子。
呀!我今天的火車哈,完了完了,回家寄不了東西,這可怎么辦,要不你幫我退下票吧!
舍友頭也不回地扔下發愁的小婷,轉身走了!
小婷,你這都七十多封寄過去了,他都沒給你什么回信?舍友面部抽搐地撕扯著小婷從家帶的牛肉干。
唉,人家正煩著呢,你還提這個。小婷將筆噙在嘴里,抬眼望著墻面上的計數牌上“70”,幽幽地說,也是呀,可能人家根本看不上我這個丑小鴨吧。
小婷,你別哭呀,你這都第九十首詩了,這小子也太他媽不是東西了,不喜歡咱家小婷也說句話,這么耗著算什么,我這就去找他問個清楚,舍友說著便擼起袖子往外走。
你別去,一把拽住舍友,小婷擦了擦眼淚,都九十首詩了,就當為了那份麻辣燙!嗯,就是,為了那碗麻辣燙。
舍友嘆氣道,你這三個月,都瘦了十幾斤了,他要真喜歡你,早就心疼的要命了,哪能等到你去寫那一百首。
小婷將信封折好,在舍友面前晃了晃,看吧,這就是最后一個了,什么男神都去死吧,老娘為了這碗麻辣燙可是要了老命了。走,跟我一起下樓,寄出去咱們就殺向麻辣燙!GOGOGO!
舍友拿了衣服,在后面喊道,你急什么,我要鎖門呢!
找到鑰匙,鎖好門,小婷早已下了樓梯,舍友快步下去,剛到門口,卻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小婷手捂著嘴巴,淚眼汪汪,大雷一身帥氣的西裝,手里捧著一束五顏六色的玫瑰花,單膝跪在地上,外面已經圍了里三層外三層,有看戲的,有起哄的,也有舉著手機拍照的。
大雷開口說話了,后面圍著起哄的人群瞬間安靜,小婷,我知道你這幾個月過的很苦,我之所以沒有答應你,是因為,我覺得我要為你做些什么,這九十九朵玫瑰花,是你寫給我的那九十九首詩折成的,以后的每個清晨,我愿意和你一起讀每一首詩。
小婷說那時候她根本沒聽見大雷具體說了什么,這些話,全是后來她硬逼著大雷跟她說了一遍又一遍,才知道的。
6
后來的橋段就很直白了,小婷義不容辭地答應了大雷的告白,兩個人相擁在春天的芬芳里,舍友在背后默默地祝福著他們。
據說,這一頓麻辣燙卻是他們爭著請客的。
舍友說,你一百封圓滿了,這頓我請。
小婷說,其實第一百封那天沒寄出去,當時亂糟糟的,好像還給弄丟了,所以應該是只寄了九十九封,這頓我請。
最后,大雷掏的錢。
7
一個浪漫又辛酸的開始,一段令人無法難忘的相識,相戀,卻不一定能有一個幸福的結局。
童話里早已告訴我們,人魚公主在沙灘上邂逅了王子,最后卻只能再淚水中化為泡沫。
大雷比小婷大一屆,所以,大雷畢業的時候,小婷還在讀書。他去了上海的一家外企,和小婷相約在外灘對著大海寫詩,以后買一棟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只是,時間和距離總是愛情的毒藥。巫婆總是會在故事里適時的出現。
不過,小婷的巫婆卻不像故事里又老又丑,不僅時尚漂亮,而且有錢,是大雷公司的中層。
小婷知道這些的時候,大雷和人家出國的簽證已經辦好了。
小婷追去上海,大雷在美國接了小婷的電話。
沒有說話,只有三個字,對不起!
聞訊坐了高鐵趕來的的室友看著發呆的小婷,不知從何勸起,早已問候了大雷十幾輩祖先,卻絲毫沒有作用,只能陪著小婷在機場大廳,待了一夜。
8
我把手紙遞給小婷,她接過去,擦了擦紅腫的雙眼。
莉莉給小婷茶杯里的水滿上,說道,唉,倒是挺浪漫的,好羨慕你呀!
后來他還有聯系你嗎?沒有搭理情商略缺的莉莉,我問小婷。
沒有,看他狀態,應該是在國外定居了已經。嗨,今天說他干嘛,我說你小子怎么又招我傷心?
唉,小婷,咱倆關系夠鐵吧,我問小婷。
沒的說,我不認識你。
求你個事!我鄭重其事。小婷扔過來一個枕頭,我忙側著腦袋躲了過去。我覺得吧,你那個室友好像不錯,有空介紹給我認識認識唄。
切!小婷破涕笑道,你小子死了那條心吧,她畢業就回山西結婚了,明年二月份我就能當干媽了。
唉,好可惜,我嘆氣。
小婷突然又目不轉睛盯著我,像極了一條餓了十幾天的餓狼,說道,小子,我瞅著你不錯!
得了吧,別閨蜜不閨蜜的,請吃飯,隨叫隨到。
小婷沒笑,說,請你吃一輩子,干不干?
滾蛋,我扔下一百塊錢,回頭喊了句,這頓我請,便一溜煙跑了出去,身后傳來莉莉和小婷嘻嘻哈哈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