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吐魯番這一帶是一個盆地,氣候更加干燥炎熱,像一個大火爐,人在里面就像在蒸籠里一樣,什么事也不做就坐在那里,汗都止不住得往出冒。當地人戲言:把生雞蛋埋到火焰山的土里一會就能燙熟。白天天氣太熱不敢行動,我想今天也只好走夜路了。
? ? 下午5點開始出發,今晚吃了旅行以來最大的苦頭。開頭的30公里還可以騎車,以后的路因為是戧風,并且刮得很大很大,所以只能下車推著走,臉皮讓風扯得直抖動,都有點兒扭曲變形,旅行服脹得鼓鼓的,像降落傘一樣,更加是舉步維艱。
? ? 天黑了,剛開始時,回頭還能看到吐魯番市的燈火及后邊一長溜汽車的燈光,燈光流動,亮若星河,煞是好看。戈壁灘上曠野千里,明月高掛,照得大地很白很白。原以為晚上走,很涼爽,又不受太陽的罪,又不會渴得要命,不曾想熱是不熱,但是更加口渴難耐,絕不亞于白天,甚至比白天更厲害,白天再渴,嘴里還是濕的,而現在卻口干舌燥,嗓子冒煙,嘴唇干裂,想咽一口唾沫都沒有。戈壁灘上的風太干燥,經過人體的時候總要汲取點兒水份,本已干癟的身體它也不放過,還要榨取僅存的一點點體液,整個人快要被風干了,快變成了一具“干尸”。想想白天在戈壁灘上所見的用磚砌成的一座座小屋,四周留下許多磚孔,里面掛置一串串葡萄,讓葡萄自然風干,葡萄就變成“葡萄干”了,我想別說是葡萄了,把人放進去也一樣。我堅信人死在戈壁灘里,絕對不會腐爛變質,只會變成一具“干尸”。此時,我不由得感嘆:一個人沒有親身經歷過這種情形,是不會知道口渴到極限是一種什么滋味,不會明白口渴實際上比饑餓更難受,不會理解當年紅軍爬雪山、過草地時為什么要喝馬尿,喝沼澤地里的污水。
? ? ? 我抬頭望望天上的明月,再看看荒無人煙的漫漫戈壁灘,實在想不出有什么辦法來解渴,有什么辦法能夠解救自己,真懷疑地圖上是不是標錯了?達板城距吐魯番不算遠啊,再說沿途也應該有些村莊啊?!可現實是什么也沒有。我只能咬緊牙關,拼命地往前趕。我也曾嘗試著抖動手中的紅旗攔一攔過往的汽車,可是沒有一輛汽車敢停下來,他們可能被我的裝束打扮嚇壞了。憑直覺,我預感到再這樣硬撐下去的話,我會渴死的,會被大風吹干的。有好幾次我覺得真的是支撐不下去了,真想就在路邊坐下干脆就不走了,可又怕一坐下就再也站不起來了。此時此刻,我就覺得死神離我特別近,它在向我冷笑,沖我招手。想想余純順、彭加木,他們都是在新疆遇難的,難道我也難逃此劫嗎?可人家是在羅布泊遇難的,而我這是在新疆人煙比較稠密的地方,況且又是在國道邊,“小水溝里翻船”,不管怎么說也是不甘心的。我給自己不住地打氣:別慌!別著急!天無絕人之路,辦法總比困難多,辦法總會有的,只要活著就有希望,堅持就是勝利。此刻我真后悔前段路上小便的時候,怎么就沒想起來用水壺接些尿?而現在想尿卻什么也尿不出來了。我接近絕望得只是慣性地推著單車往前挪,眼睛癡呆呆地望著月光下更顯得空曠寂靜的戈壁灘……。突然,我的眼睛停在了戈壁灘上一團團“駱駝刺”上,這是戈壁灘上唯一能看到的生命的存在,有生命就有水,我大喜過望,把車子打在路邊,飛奔而下,在一簇“駱駝刺”邊手拋腳踢弄了一個坑,可里面全是干燥的沙子和小石籽兒,沒有土,沒有一點兒濕潤的潮氣,哪怕有一點兒潮氣讓我吸一口也好啊!可是沒有,我又把“駱駝刺”連根拔了起來,用袖子把根部蹭干凈,咬了幾口,只覺又干又苦又澀,沒咂摸出什么水份來,只好泄氣地扔在了一邊。先前的驚喜沒有了,只剩下了無盡的失望。
? ? 回道路上的途中,我不時地看到一些礦泉水瓶,頓時心頭一亮,精神倍增,很顯然這些礦泉水瓶是過往的汽車司機們丟棄的,他們不可能喝得一滴水都不剩,總還是有一點的。想到這里,我狂喜不已,開始檢查一個個礦泉水瓶,可每次都失望了,都是空瓶。我不甘心,繼續撿,繼續查看,走到靠近路基旁的時候,又看見了一個礦泉水瓶,我把它撿起來,只覺沉甸甸的,晃了晃,里邊有水,我欣喜若狂,趕緊擰開瓶蓋,正要喝又停住了,我有點兒猶豫:不知里面是尿還是水?干不干凈?我把鼻子湊到瓶口聞了聞,感覺沒什么異味兒,又仰起瓶喝了一小口,嘗了嘗,覺得味道很純,就是水。我簡直高興壞了,一口氣把它全喝了下去,還是覺得不解渴,照此法在路邊又撿了幾瓶,大都是只剩了一個底兒,不過總比沒有強,總算多少解了點兒渴。
? ? 推車繼續前行,一路上不管渴不渴,只要是一看見戈壁灘上有礦泉水瓶我都要下去看看,生怕后邊的路再沒有了。在月光的反射下,礦泉水瓶亮白亮白的,很容易被發現,就這樣喝了許多瓶中殘剩的水,也不怎么渴了。此時才長出了一口氣,謝天謝地,總算是逢兇化吉,遇難呈祥了,天不滅我啊!若論平時,看到司機們這樣浪費礦泉水,尤其是在新疆的戈壁灘,又還是大夏天,我肯定會咒罵他們,可此刻還真有點兒感激他們。后邊的路撿礦泉水瓶也有經驗了,離路遠的就不去看了,肯定是空瓶,空瓶輕,讓大風刮遠了;離路近的有水,比較重,才刮不遠。
? ? ? 好不容易進入一彎道,此處有立交橋、高速公路,我上了一段高速公路,心中想有人家的地方也快到了吧,有了希望,速度也就快了。前面有一岔道,一是上高速公路的,一是穿橋洞的,我從橋洞下穿過去,走了一段路,卻還是沒發現村莊和燈光,當時很焦急,不知道前面到底有沒有村莊?還有多遠?于是停下來,到旁邊一堤壩上面看了看,站的高望的遠,可是黑不窿咚什么也看不見,只好下來,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走,也不知道路線是對是錯?不管怎樣,先找到人家再說。
? ? 前面出現一片燈光,過去一看是一個工地,此時已是凌晨兩三點。有幾個工人在干活兒,我在旁邊的機井水渠中喝了水,當時看著再不能往前走了,于是在一個沒人的工房里找了個角落躺下,把車和包就放在身邊,一來怕別人偷走,二來又怕人家誤解,這一覺睡得真香,不用擔心有野獸,不用擔心有劫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