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眉才子何由見,一訊橋邊女校書。
——程嘉燧《閶門訪舊作》
2018夏天,慕名去成都望江樓公園拜訪薛濤墓。
穿過層層竹林,終于找到了那個小院。綠樹環繞之中,一座精致的小院里,白色石雕的薛濤塑像,文靜而端莊。她的右手里,握著一卷詩書,下巴微抬,目視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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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胡曾有詩《贈薛濤》說:萬里橋邊女校書,枇杷花下閉門居。掃眉才子知多少,管領春風總不如。
薛濤,唐代女詩人,字洪度。長安人。因父親薛鄖做官而來到蜀地,父親死后薛濤居于成都。居成都時,成都的最高地方軍政長官劍南西川節度使前后更換十一屆,大多與薛濤有詩文往來。
也就是說,若唐代也有朋友圈的話,韋皋、元稹、白居易、劉禹錫、杜枚、張籍等大才子,都將是薛濤忠實的粉絲。
韋皋任節度使時,擬奏請唐德宗授薛濤以秘書省校書郎官銜,但因格于舊例,未能實現,但人們卻稱之為“女校書”。曾居浣花溪上,制作桃紅色小箋寫詩,后人仿制,稱“薛濤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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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和四年(809年)三月,當時正如日中天的詩人元稹,以監察御史的身份,奉命出使地方。
他久聞薛濤的芳名,所以到蜀地后,特地約她在梓州相見。與元稹一見面,就被這位年僅31歲的年輕詩人俊朗的外貌和出色的才情所吸引。
薛濤的愛情之火一經燃燒,就極為熾烈。盡管她已經步入中年,但那種前所未有的震撼與激情告訴她,這個男人就是她夢寐以求的人,于是她便不顧一切,如同飛蛾撲火般將自己投身于愛的烈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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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元稹的第二天,薛濤滿懷真情地寫下了《池上雙鳥》:雙棲綠池上,朝暮共飛還。更忙將趨日,同心蓮葉間。完全一副柔情萬種的小女人神態
遲來的愛情,讓薛濤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幸福,兩個人流連在錦江邊上,相伴于蜀山青川。
那段時光,是薛濤一生最快活的日子。然而幸福總是最為短暫,這年7月,元稹調離川地,任職洛陽,細算起來,他們在一起的日子不過3個月而已。
分別已不可避免,薛濤十分無奈。
令她欣慰的是,很快她就收到了元稹寄來的書信,同樣寄托著一份深情。
勞燕分飛,兩情遠隔,此時能夠寄托她相思之情的,唯有一首首詩了。薛濤迷上了寫詩的信箋。她喜歡寫四言絕句,律詩也常常只寫八句,因此經常嫌平時寫詩的紙幅太大。于是她對當地造紙的工藝加以改造,將紙染成桃紅色,裁成精巧窄箋,特別適合書寫情書,人稱“薛濤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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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元稹是個用智作詩,而不是用心去談戀愛的人。才子多情也花心,不久,就與江南第一歌姬劉采春雙宿雙飛。
薛濤對他的思念還是刻骨銘心。她朝思暮想,滿懷的幽怨與渴盼,匯聚成了流傳千古的名詩《春望詞》:花開不同賞,花落不同悲。欲問相思處,花開花落時。攬草結同心,將以遺知音。春愁正斷絕,春鳥復哀吟。風花日將老,佳期猶渺渺。不結同心人,空結同心草。那堪花滿枝,翻作兩相思。玉箸垂朝鏡,春風知不知。
愛情,從來在男人那里,不過是一聲嘆息,而對于一個癡心的女子來說,無疑,就是一場災難了。無論薛濤怎樣的癡癡等待,元稹卻再也沒有回來。
心灰意冷的薛濤,在萬般無奈之中,選擇了出家。青燈黃卷,在成都浣花溪邊,了度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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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稱,薛濤才思敏捷,詩風清揚婉約,薛濤字無女子氣,筆力峻激。其行書妙處,頗得王羲之法,少加以學,亦衛夫人之流也。每喜寫己所作詩,語亦工,思致俊逸,法書警句,因而得名。若公孫大娘舞“劍器”,黃四娘家花,托於杜甫而后有傳也。
薛濤和當時許多才子們,都有詩歌應和,一度,韋皋曾推薦她去朝廷做女校書,但終因為格于舊例,而沒有達成。
后人陳嘉燧有詩:掃眉才子何由見,一訊橋邊女校書。
在那漢白玉的雕像前,看了很久。不知她那,微微高揚的下巴,和那雙含情秀目里,到底透露了對人生怎樣的失望和無奈。
也去吟詩樓,薛濤井,清婉室,還去拜祭了那一塚小小的墓地,所到之處,皆可以感受到這個奇女子的傳奇之處。
那一張張描畫著花鳥魚蟲的美麗信箋,被塵封在時光深處,轉身之處,似乎還能看到,女詩人坐在綠竹窗前,一筆一劃寫詩的情景。
透過那扇軒窗,似乎還能看到,那個深情的女子,正在窗前細細的畫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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