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很奇怪，很多事情都已經(jīng)淡忘的差不多了，唯獨那個笑臉越來越清晰，好像在那個時候就已經(jīng)雕刻在時間的齒輪上了，在輾轉(zhuǎn)中隱露光滑亮潔。
那時候臉盲非常嚴重的戚小云，邧青的臉是除了她爸媽以外唯一一個在她的腦海里產(chǎn)生有辨別意識的臉。
認出邧老師的臉是在一節(jié)思想品德的課堂上，不知為什么上著課，校長突然從外面走了進來，和我們調(diào)侃了幾句，在臨走時視線在邧老師那轉(zhuǎn)幾圈，于是就一臉八卦地和我們說起了邧老師的事跡，講到最后時還特意強調(diào)邧老師是某某有名大學的高材生，不知道為什么會屈尊來我們這間小廟。
躲在角落里低著頭左腳碰觸右腳正玩得入迷的邧老師不得不抬起頭頂著三十多雙熱情的眼神，笑了，嘴角勾著甜蜜，眸里堆著繁星點點，看呆了一眾學生。
邧老師的臉就在這個時候于戚小云腦海里朦朦朧朧的人臉中鶴立雞群，自帶辨別意識。
這個時候，邧老師是非常幸福的吧。
2
課間，戚小云懨懨地趴在教室連廊的欄桿上。遙望著對面層層疊疊的山脈走神。
山的那邊是什么呢，剛剛上語文課的時候邧老師說山的那邊有海，有山，也可能有只在夢中見面的人，夢中的人會是怎樣的人呢。
剛想著，就發(fā)現(xiàn)邧老師正在不遠處微低著身子撐在欄桿上，目光在遠方迷離著，神情游動，骨質(zhì)分明的手指漫不經(jīng)心挑弄著戴在左手的紅繩，上面串著顆翡綠色的珠子，與白皙如雪的指尖同框，美如畫。
“老師，老師～你在干嘛呀？”戚小云兩眼一亮，小跑過去。
“沒什么，你怎么不去和同學們玩呢？”邧青停下挑弄的動作，側(cè)過身來溫和一笑。
戚小云撇撇嘴角:“我才不要他們玩，游戲不好玩?！?/p>
邧青好笑地用食指戳了戳戚小云的額頭。
戚小云吃痛地用雙手捂住額頭:“疼！壞！”
一副委屈生氣╰_╯的模樣惹得邧青扶額哈哈大笑。
在早晨柔和的陽光照耀下 ，臉上的酒窩隱隱若現(xiàn)，眼睛彎彎的襯著黑亮的眼眸，好看極了。
戚小云用手撫幾下額頭，和老師并排倚靠在陽臺邊:“老師，剛才你是在想山那邊的那個人嗎？”
邧青的笑容一頓，眼神落寞，用手捂住戚小云的雙眼:“是啊，可是那人生氣了，很久都沒有回來了......”
就那樣絮絮叨叨講了好多與那人的喜怒哀樂；講與那人的年少輕狂，講自己如跌入塵埃的癡狂；講為了和那人同一間大學，高考時除了語文每一科的最后一題故意空下來；講到了與那人四季里的春夏秋冬；講大學畢業(yè)最后兩人分離，對方的沉默時，戚小云感覺邧老師的聲音似是要哭了，想扒開捂住的手，可邧老師捂得太緊了。
過了好一會，邧青才把手拿開，自嘲道:“我與一個小孩子說這些干嘛。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哈哈?！?/p>
戚小云昂著頭看著邧老師的笑顏，邧老師的眼中像是映著枯野蒼茫，看著看著心中不禁涌動一種莫名的悲涼，卻又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只怪彼時學的太少，詞匯量貧缺。
只能吶吶地說:“老師，你別再笑了，像要哭了一樣，不好看?！?/p>
3
邧老師說的那位夢中人，戚小云是見過的。
記得那時正是開春的季節(jié)，田間漫野盛放著好多不知名的小花，在山風中探頭擺手，襯著一片嫩綠，好看極了。
戚小云就是在這紅綠間見到了邧老師與那人 ，那人背向這邊，身影高大挺拔，比老師高出了一個頭，那時戚小云看到邧老師綻放的笑顏，比爛漫的山花還要燦爛。
可是從什么時候起，邧老師的笑容已不再燦爛如花，眸里的不再堆滿星辰……
好像是從上個月又或者是上次那人離開后開始的。
而上個月戚小云去市場買菜，無意中聽到幾位大媽與攤主閑聊，大概是說邧老師的歲數(shù)到了結(jié)婚生子的年齡，該結(jié)婚了。那時戚小云就想大聲反駁，不是的，老師有喜歡的人，那個人我也見過的。
可是想起星期五在學校連廊里，老師倚于圍欄邊的落寞神情，戚小云想要脫口而出的話立刻哽在喉嚨，現(xiàn)在說這些有什么用呢。
那天邧老師低著頭小聲低喃，我要結(jié)婚了，不是和那人......
戚小云是聽到了的。
4
番外：
婚禮前一個月。
“......我要結(jié)婚了。”邧青說的時候抓住話筒的手一緊。
“......”對面?zhèn)鱽淼暮粑暶偷匾活D，極速喘息起來，還是沒有說話。
邧青自嘲一笑“我掛了......”
“嘟嘟嘟......”
“.....嘟嘟嘟?！?/p>
世界突然安靜了下來，所有的關系全部都斷了聯(lián)系。
婚禮后的第二天，邧青的手機上收到了條陌生號碼的信息。只有簡短的五個字一個標點。
你們很般配。
是那個人……
那一刻，在面對他人的嘲笑詆毀，故意的刁難與挖苦，邧青都沒有哭，本來是養(yǎng)優(yōu)處尊的人為了那人來到這偏僻的小村莊，邧青沒有感到絲毫委屈，這次卻哭的撕心裂肺，像是要哭蹦這個世界。
到底于世諸多阻擾，還是你根本就......
你是我的貪得無厭
是我的咎由自取
是我做過最美好
卻徒勞的努力
是我得失有幸
只是
你有大好的錦繡前程
與豐富多彩的世界
我只剩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