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偉軍嘆了口氣繼續說,“我猜辰東只告訴了你一部分當年他離開的事實吧,但是這幾年他在美國過得怎么樣,羅小姐應該一無所知吧?”
這幾年過得怎么樣?子語的確沒有聽江辰東談起過,他,似乎從來沒有打算把他在美國的生活告訴他,至于出于什么原因,子語只是猜他可能不愿意提而已。
“那么如果羅小姐不介意聽我啰嗦的話,我可以大致把辰東這幾年的情況跟你說一下。”
“嗯,您請說。還有,唐先生不用那么客氣,我只是一名學生,你可以直接叫我子語。”一口一個“羅小姐”,讓子語著實有些別扭。
“哈哈哈,好,那么子語也別稱呼我為“唐先生”,我自認長辰東幾歲,被他成為大哥,要是你不介意,也可以隨他喊。”倆人這樣一說開,氣氛也不再如剛進來時拘謹,只不過唐偉軍接下來的話,卻徹徹底底震驚了子語。
原來當年江辰東去了美國之后沒多久,就遭遇了父親拒捕被射殺、母親崩潰自殺的巨大痛苦。那時候的他,本應該在高考完之后的那個暑假無憂無慮的享受假期,卻接連遭受家破人亡的境遇,更何況還是在一個毫不熟悉的陌生國度。不僅沒有了家,連國也不敢回。一時間,那個驕傲的、高高在上的江大班長瞬間被打落谷底,而且似乎再無翻身之時。
就算江辰東當時再怎么堅強,他也不過是個十八歲的少年,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打擊,他也經受不住。所以,沒過多久,江辰東就患上了嚴重的失眠。剛開始他只是每晚做噩夢,晚上只要一睡著,他的腦海里就不斷重復母親自殺時的場景,漸漸地就演變成失眠,最后惡化成抑郁癥。
“那個時候,辰東整個人都被抑郁癥所折磨,有好幾次他都試圖自殺。當時他的體重只有三十五公斤重。”唐偉軍說到這里的時候,又輕嘆了一口氣,卻瞧見子語早已經淚流滿面。
“你沒事吧,子語?”趕緊遞過紙巾給她,子語卻不言語,唐偉軍只好接著往下說。
“他姑姑歐陽麗怕他再有極端行為,便辭了工作,全天二十四小時守在他身邊。歐陽麗應該知道辰東很喜歡你,她便各種拖人從國內寄你的照片過去,還常常跟辰東說,只要他好起來,就陪他回國找你。甚至還對辰東撒謊,說他父親是被冤枉的,就是為了讓辰東重新振作起來。”不知道子語還有沒有在聽,只發現她盯著茶杯在出神,不知道是錯覺還是因為故事說得太過傷感,唐偉軍覺得子語身上罩著一層濃濃的哀傷。
“后來呢?”子語冷不防的出聲,倒是提醒了他繼續往下說。
“皇天不負有心人,在歐陽麗的陪伴下,辰東慢慢振作起來。經歷過這件事,他自己也算是在煉獄里走了一遭。不忍讓唯一的親人在為自己擔心,所以他答應姑姑要重新開始。因為生病的原因,他已經落下了整整一年的課程學習。為了按時畢業,接下來的三年里,他拼了命的學習,不僅拿了全額獎學金,還爭取到提前畢業。帶他的導師十分欣賞他,本來推薦他去耶魯深造,但是他卻拒絕了,而是拿到學位證之后選擇回國。我想,他回國的原因你也最清楚不過了吧。”
“但是,他現在為什么又生病了?我曾經看見過他家里有放安眠藥。”兩只眼睛已經哭紅的子語,混著濃濃的鼻音問唐偉軍。
“是呀,當時治好了的是他的抑郁癥,但是這幾年來,辰東一直都受著失眠的困擾,親眼目睹母親的割腕自殺,是他心頭揮不去的陰影。雖然他一直在接受心理治療,情況也好轉了很多,但是卻一直沒有痊愈。他的主治醫師說,這是心病。”
“所以,他現在病得很嚴重也是因為這個嗎?”子語吸了吸鼻子,嗓子已經有點啞了。
“是,因為他姑姑的車禍讓他感覺到太害怕了,他再也沒有力氣去承受連他姑姑也失去的這種恐懼。”唐偉軍按了按太陽穴,有點頭痛,是最近茶喝多了吧。對面坐著的小姑娘沒有出聲,只有紅紅的鼻尖預示著她剛剛哭過。
命運這首曲子就是這么特別,誰也不知道,高潮之后的下一個音符是否低沉,江辰東不知道,羅子語亦是。能做到的就只有耐心地譜這首曲子,不讓它亂了心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