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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和同事聊早餐，回憶起幾年前在老家上學時的早餐：1碗粥，1個面包，1個雞蛋，1根香蕉，1杯牛奶，通常還有小半個紅薯。
也許你會頗感驚訝，就像同事聽完后的一樣。量有點小多，雖吃不完，但迫于父母威嚴，每天都得硬著頭皮全部吃完以后才能去上學，細細想來，大學以前，我所有的飲食都受到父母嚴格的管控。
小時候不喜歡吃肉（雖然現在視肉如命），每次只要菜里有肉，都想在父親出現前吃完閃人，跟打仗似的。可他總是不快不慢地每次都趕上我還剩最后一口飯時，不慌不忙地夾好40塊肉片一股腦兒全倒進我碗里，很難躲過也不可能躲過。他外出有事不在家吃飯，回來第一件事也準是問母親中午吃的什么，陽陽吃肉了沒有。我雖不怕我母親，但父親的每一個眼神我都是怕的，所以介于父親的威名以及母親管不住我就跟父親打小報告的種種行為，哪怕某次他不在，只要母親盯著我，我還是會非常安分地按規定好的數量自己給自己夾肉，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趁母親不注意的時候可以給自己偷斤減兩。
夾的次數多了，每種食材的規定數量也就記熟了：豬肉40片，豬肝20片，豬大腸5塊，排骨湯1碗，排骨5塊，雞湯1碗，雞除去內臟的全部，鴨腿2個，新鮮魚湯1碗，魚塊5塊，燉白蘿卜5塊，茼蒿15根……
如果你也有同樣的經歷，就該知道威逼利誘下把不愛吃的東西咽下去的滋味讓人尷尬，也讓人有氣無處發。至今還記得吃豬大腸時的滑稽景象，父親舉著筷子喂我：
? ? ? “嫚聽話，就5小塊，一下吃完啦！”
我眉頭皺著眼睛緊閉右手捏著鼻子，硬是把5塊大腸生吞下去。雖然豬大腸是個好東西，但在我小時候，“豬大腸”這個名詞基本等同于“噩夢”。
所以小時候，我特別羨慕同村的孩子，沒人管他們，不喜歡吃的不吃就是了，而且還可以端著個比腦袋還粗大的碗滿院子地跑，自由極了，當時我這么想著。
后來念大學了，也許因為我已成年，也許因為學校太遠父母管不到了，我在飲食上慢慢自由做主，開始學著自己做菜。偶有一次無聊，研究起了一盤剛炒的青椒炒肉，想數數看自己一餐究竟要吃多少塊豬肉，也許是命運的偶然，不多不少，正巧40，這個數字很熟，仿佛很有印象似的，可當時沒有多想也沒想起來。今天下午回憶小時飲食，記憶卻如洪流般涌來，對了，肉片40，不正是是小時挑食時，父親給我規定的數量嘛！不知怎的，鼻頭一酸。一盤肉就40，我小時候以為的任務，竟是父母能給的全部！而我，卻在時隔這么多年后才意識到肉片40的含義：父母生我養我，用給的起的一切愛著我們，從每個細節都透露著他們全部的愛，不易察覺，也不會讓你察覺，而孩子卻老把它當累贅不惜去誤解它，曲解它。
2
去年和父母去外婆家過中秋，大姨一家子也同在，親戚們圍坐在飯桌前其樂融融地聊天吃飯，我也在一旁聽著長輩們扯嚷著農村趣聞，并沒有注意到旁邊的母親一個勁地給我挑肉吃，一碗飯下去，飽意上來，直到吃不下的時候才注意到母親還在一個勁地給我夾菜，末了還給我夾過來一個大雞腿。桌上有我3歲的小侄女，已經做了姑媽的我實在不允許自己跟小孩搶雞腿吃，便一股腦把雞腿夾到了侄女的碗里，母親開始打趣：
? ? ? ? “妞妞在家天天可以吃的到的，你多久才回一次家。”
她不斷給我使眼色，話還沒說完，又給我夾來另一個雞腿。我不好意思地看了大姨一眼，大姨也是滿臉寵溺：
? ? ? ? “大姨家養了那么多雞鴨，妞妞天天都有得吃，你就放心吃吧！”
我余光瞟見爸爸在看我，媽媽的表情已經些許有些激動，雖然我已經非常飽，卻還是不得不在所有人的期待下把這個雞腿吃下去。回家的時候，母親念叨一路：
? ? ? ? “越大越不聽話，你多久才回次家，你看你自己都瘦成什么樣了，在外面有這么好的土雞給你吃嗎？小孩不懂事，給你吃完了，你吃什么！”
換做幾年前的我，或許還像個叛逆期的孩子頂回這些“過分”的話，可越長大就越能體會到，一個農村婦女對她孩子的愛，完全可以愛到自私。
農村的經濟條件沒有城里那么好，再加上母親從小吃過窮人的苦，便會對食物格外地珍惜，特別是農村里面盛行的擺大宴，媽媽都打趣說要把份子錢吃回來，與其說是吃回來，倒不如說是把份子錢夾回來。我們那里的宴席興打包，是祖輩定的規矩，也是對主人家的尊敬，可伴隨著小康生活的富裕，已經很少有人再去夾菜，都放不下身段，丟不起面子，只有母親不是，她匆促吃完小幾口飯，就開始不斷地往袋子里夾東西：
? ? ? ? “陽陽喜歡吃蝦，扣肉也愛吃，這個牛肉串是陽陽最愛的了……”
鄰居們有時候會笑媽媽太貪小便宜，她卻一點不介意：
? ? ? ? “這個陽陽最愛吃了。”
她總是笑著用這句話回答所有人。
從小沒被父母如此管束過的孩子得到了自由，而我在自由之外，得到了一份溫暖的回憶，它帶著彩虹的顏色，像蜂蜜般暖暖地融化在心底，成為我這一生向前的根基和動力。
3
工作以后少不了各種聚會，離家太遠，這熱鬧的氛圍常常讓我想起遠方的家，母親一輩子都沒離開過那片土地，她是否相信魚肉可以生吃，她有沒有見過一整只羊直接放在火上烤，廣東地區的特色海鮮是帶殼一起烹制的她又知道嗎？如果我有機會，我又會不會拉下自己的面子拿個塑料袋子，只顧著夾菜，而后對著大家異樣的目光微笑著回答一句：
? ? ? ? “這個我媽媽最愛吃了”？
前兩天和母親通電話，說是外婆家曬了一點干玉米，已經吃了一頓，很好吃，剩下的都凍在冰箱里，等我回去吃，不禁又想起了過年出來時候的背包，背走了家里所有的年貨，背走了父母的擔心，背走了父母全身心的愛。肩上的重量太重，以至于每走一步路都要回頭看看我的背包，父母給的東西，我遺漏了什么，我全都領會了嗎？
夜已深沉，思緒轉而凌亂，我不知道今后還會多少次地像今天這般徹底回憶小時的事，一切的爭吵和誤會，任性與自我，也許不該再去想，小時叛逆，多半是些傷人又傷己的傻事。唯獨父母的愛，如一座大山，裝在一個人的心里，每個腳步都是沉甸甸的。
當父母給你夾菜的時候，他們夾起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