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說過,中國的歷史舞臺的主角永遠是男人,他們在盡性地舒展自己的時候,女人只是他們生活中的調色板而已,想怎么調就怎么調。當然歷史同樣也是男人寫的,男人們玩火玩過了頭,毀了家國,然后又把所有的錯都推在女人頭上,于是就有人嘆息:“紅顏禍水也!”
翻開中國的歷史,總是有一個沉重的聲音在告誡,紅顏禍水。“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堅信傾國傾城的貌便是那敗家毀國的根本。
因此,那些貌美而性真的女人總被推上歷史的審判臺,讓她們去充當禍國殃民的替罪羊。
褒娰滅了西周,宣姜敗了衛國,息媯則是罪孽深重,一傾己國,再傾他國,這個女人毀了兩個國家,同時也禍害了N個男人。
今天我在這里就說說息媯,息夫人,這個女人曾經因人長得美,人面似桃花,故又被稱作桃花夫人。以桃花喻美人大概不只是贊頌她的美如桃花,灼灼其華吧,更有一層諷刺與嘲弄吧。但不管怎么說,息媯的貌美天仙是永遠也無法否定的。
春秋早期,周室已開始風雨飄搖了,禮雖未崩潰,但已經被拋棄被蔑視了,樂雖未完全敗壞,但已失去了純正。人心已經向著貪婪和欲望發展,世界正變得動亂無序了。
息媯,不,現在我只能稱她媯姑娘!她出生于一個諸侯小國陳國的王室中。像春秋所有的諸侯國一樣,陳國之王室也擁有高貴的血統,與我們中華民族的偉大人物舜有著血緣關系。不過是女傳一族,也就是王家女兒嫁給了一個強勢的家族,然而被賜為王族之類的,這都是有案可查的。因為與本文無關,我也懶得查考。
媯姑娘既有如此高貴之血統,又有這樣顯赫的家族,她一定很幸福吧,當然她很驕傲,也很自負,一般的人是連面也見不到的,更別指望能得到她的傾城一顧了。媯姑娘是天生麗質,面如春風吹開的桃花,她開放在陳國的王宮中,她不識天下,天下人也莫知她。寂寞嗎,不,沒有,她還沒有接觸過多少男人,連什么叫懷春還不知道,因為她還只有十三歲。
她還有一位姐姐,早些年已嫁給了蔡國國君蔡侯,因此就叫蔡媯了。那時候各王室的婚配講究的是門當戶對,各王室之間相互嫁娶也是常事,而且嫁女兒還有國家利益在里面呢,陳國把女兒嫁給蔡國本也指望關鍵時刻也有一個靠山或幫手的。當然,媯姑娘的命運也早已被安排好了的,她也同樣被當作一件高貴的禮品一件地被獻給了諸侯國息國,嫁給息侯做妻子,自然也成了息媯,人稱息夫人了。息侯長相如何,媯姑娘嫁給了一個年齡多大的男人,歷史上無記載,但是根據有關的資料來推斷,估計已經不是一個年輕小伙子了,至少是大叔級別了。
從媯姑娘變成了息夫人,雖然她依然是一小女人,但她的身份已經大變了,她現在已經是息國侯王的妻子了,言行舉止都得顯示出一個侯王妻子的樣子,這個也是她在娘家時所受教育的主要部分,她懂得一個女人應該做什么和不該做什么,她更知道從一而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道理,嫁給這個息侯她就是要生死相隨的。
但是,命運卻是有另外一種安排,息夫人的命運是一波三折,更可怕的是,她的命運與三個諸侯國和N個男人的命運相糾纏,使她在中國的歷史舞臺上隆重地表演了一番,而且被當作紅顏禍水的代表之一,被諷刺嘲笑甚至唾罵。
其實,作為一個十幾歲的初為人婦的女人,她根本不明白什么叫淫,什么叫蕩,更不知道紅顏怎樣與禍水相連。
那一年,她要回陳國去探望父母,順便也想去看看嫁在蔡國的姐姐蔡媯,這都是情理之中的事,她就這樣在仆人的關照下,乘著馬車,一路風塵來到了蔡國姐姐家做客,這不是一般的客人,同樣還有諸侯之間的禮節訪問在里面,所以招待的規格是比較高的,蔡侯既是最高領導又是姐夫,雙重身份,既有國宴又設家宴,好不隆重。
蔡侯早就聽自家夫人說起過,妹妹面如桃花,青春倩麗,今天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當即就對這個小姨子一見傾心,垂涎三尺,好像貓兒見了活魚,心頭癢癢的。他想,唉,憑什么這樣一個美女要讓息侯去享受而輪不到我呢?他心里是不平起來。但轉念一想,這個美女現在就近在眼前,天助我也,何不近水樓臺先得月,享受一番,這個只要做得好,沒有人會知道的,哈哈,就這么辦。可謂色膽包天,蔡侯利用姐夫的身份開始“關心”起小姨子起來,先是言辭挑唆,再而動手動腳的,息媯是個聰明的女人,她不敢與她的姐夫撕破臉,這樣子大家沒面子,姐姐也不痛快,可是她又不愿意這樣以身相許,因為這違背她的思想原則,她還是一個很純潔的女孩哦,她還不知道女人為什么要淫蕩,更不知道色是一種資本,可以叫男人失魂落魄,但她馬上就要見證男人的色欲而引發的瘋狂舉動了。
息夫人沒有翻臉,也沒有強行拒絕,而是面帶微笑,桃花春風地說了一番話:“姐夫啊,別急啊,看你一副讒相!被姐姐發現了可不是玩的哦。”
蔡侯一慌,是啊,這只能是偷偷摸摸的做事,萬一被發現是要影響三國關系的哦,但是他還是不肯放手,依然是纏著不放,息媯急中生智,故意附在姐夫的耳邊細聲說:“別急,我此番回陳國原路返回,你最好準備一下,在我回來的時候安排一個可以行歡的地方,這樣既安全又可玩得開心,何必要這樣偷偷摸摸的呢?”
蔡侯一聽,心頭一樂,是啊,這個女人太聰明了,簡直是仙女下凡呢,想得出,想得好!
息媯開開心心地離開,仿佛是依依不舍,蔡侯更是眉目傳情,流露出風流相,息媯趕緊坐上了馬車,蔡侯在風塵中目送息夫人離開,似丟了寶貝一樣地失落感,但想起了息夫人的約定,他又開心起來了。
他立馬派人在陳蔡的通道邊上搭建了一座行宮,裝飾得漂亮富麗,然后像盼星星盼月亮般地屈手算著歸程。十天,十五天,二十天了……不對啊,怎么還不回啊?莫非……?終于他等不及了,派人去一打聽,嗨,那息夫人早另擇道路回息國了!這……這……這是什么事啊?他的心里是又恨又悔,悔不該當初不把她干了,哼,現在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好吧,算你狠,敢放我的鴿子,我們等著瞧!
再說,息媯繞開蔡國回了息國,本來她是不應該把此事告訴老公的,最好是把這件事爛在心里的,但是由于息夫人還太年輕,她根本摸不著男人的心思。在一個心情很不錯的夜晚,在夫妻雙雙行魚水之歡之時,她把此事當一個笑話向丈夫說了,她是笑著說這個故事的,但她卻發現她的男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哦,不好了,他在發怒了。她趕緊停止,但已經來不及了,他那正在愛撫她的手開始疆硬起來,臉扭曲了,口里大喊一聲:“什么東西!”
一場暴風雨來臨了,這種侯王,從小到大只有他去欺負別人而沒有人敢欺負他,王國之內,沒有人敢對他說一個不字,而今天卻聽說有一個男人想調戲他的女人,他的本來就不寬敞的心胸已經被怒火充滿了,雖然那個男人的實力比他強,但他也決不想放過他。
一個國君確實需要海納百川的胸懷的,小不忍則亂大謀,息侯這一怒就怒出了大事了。
息侯整天為夫人受辱一事而耿耿于懷,他開始謀劃怎樣去報仇雪恨了,他想,息國是小國,硬拼,他拼不過蔡侯,只有靠智取,怎么辦呢,忽然他想起了南方的楚國,這楚國當時在楚文王的統治下,正努力地想向北方擴張呢,息侯想找楚文王幫他報這個仇。
于是息侯向楚文王借兵,并且以息國遭到楚國侵犯為名同時向蔡國求救。
蔡國其實也是一個彈丸小國,他哪里有能力與楚國抗衡,但是蔡侯卻是另有一番心思,一來他與齊國是親戚關系,如果蔡國有難齊國不會坐視不管,第二個原因才是更主要的,那就是他還朝思暮想著那個息夫人,他正在找機會呢,現在機會真的來了,他想,只要他帶兵趕走了楚國人,那么這個美人就會乖乖地投懷送抱了,哼,美女啊,看你再往哪里跑!
蔡侯滿心歡喜,帶上戰車,奔赴息國,他哪里知道這是計啊,一個被色欲蒙了心的男人,他就成了廢物,他陷入了包圍中,成了息侯與楚軍的俘虜。
蔡侯被俘虜后,沒有被殺,因為楚文王有更偉大的北進計劃,這個蔡侯對他還有用。不但不殺還好酒好菜相待,在一個宴會上,楚文王請蔡侯觀賞美女表演,輕歌慢舞,好不開心,楚文王笑著問蔡侯:“你認為我們楚國的女人與你們北方的女人哪個更美啊?”蔡侯似有所思,點著頭說:“楚國的美女確實很美啊,但北方的女子也不錯,比如息侯的妻子息媯就是一個絕色的大美女啊。”
“哦……”
“是啊,那一次她回娘家時到過我家,不好意思說啊,我差點被她迷得神魂顛倒了。”
“真有這么美么”楚文王精神來了,所有的君王的尊嚴都丟棄了只露出一臉的色相。
“哈哈,我哪敢騙你啊,不信你親自去看看。”
“嗯,這個么……”楚文王一臉的沉思。
楚國是南方大國,對付幾個中原小國毫不費力,更何況一個區區的息國。
于是,把蔡侯放回了家,然后立即出發,去見見那個面如桃花的息夫人去。楚文王興師動眾,浩浩蕩蕩,趕往息國,當然還是以友好訪問為名譽的。息侯聞知楚文王親自帶兵奔息國,不知何故,盡管心頭慌慌,但也只好硬著頭皮,笑臉相迎,小國無外交嘛,只有看臉色行事了。可憐!
息侯好酒好菜,以禮相待,且帶夫人相伴,表示友好,表示隆重,表示真誠,但是他哪里知道,這是一頭狼,一頭色狼,他是沖著他的息夫人來的。
酒足飯飽,楚文王露出了本色,他對息侯說的是,你可以回去了,你把夫人留下!
“什么,我是息國國君,是周朝諸侯!你……你……你不該這樣無禮!”
“哈哈……哈哈……”楚文王狂笑著:“什么侯王!我說你是,你就是,我說你不是你就不是。馬上你就不是息侯了,識相點,留住你的命,不識相的話玉石俱毀!”
息侯怒目而視,此時他才如夢初醒,他才懂得什么叫引狼入室,完了,他的國,他的家,他的女人!他萬念俱灰,一心求死,他想與那個人面獸心的偽君子拼命,然而這已經是別人的地盤了,他哪里有反抗的余地。刀架在息侯的脖子上,他被迫跪倒在地。
息夫人目睹了發生的一切,她似乎明白了一切,她憤怒地沖上前去,欲止制豺狼的行徑,但她是一個女人,哪里對付得了如狼如虎的楚兵,她只有流淚和哭泣。
“放了我丈夫,不然你得到我!”斬釘截鐵,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楚文王一驚,他似乎從這個女人憤怒的眼光中看到了決絕的力量和寧為玉碎的決心。他慌亂了,動心了,他知道他這次來中原的主要目標是為了這個女人,他不能讓他渴望得到的寶貝在他的眼前毀滅,他必須要得到她。
一念之間,楚文王放棄了殺心,正在猶豫不決之際又聽見息夫人在說:“大王,我決定了,跟你走!但是,畢竟我與息侯是夫妻,請允許我與夫君有告別的時間。”
楚王思想,這也是人之常情,她與他是夫妻,生離死別的,只在此時,給他們一個機會。
一聲令下,所有人員全部退出,把一個舞臺留給了息侯與他的息夫人,一場生離死別的場景劇從此拉開。
這不是霸王別姬,這里的男人沒有項羽那樣的霸氣,同樣這里的女主人也沒有虞美人那樣的纏綿悱惻,這是一個有決斷的女人與她的茍且偷生的男人的訣別。
場景劇我不想寫了,這樣的場面在舞臺上演得太多了,我不想再重復了,只交待一下結果:息侯答應活下去,為了息國,也為了他的偉大的血統,息媯將隨楚王而南下,她連死的資格也沒有,因為如果她死了,那么息國的所有的王侯將相以及王室一族將全部被殺,在楚王心目中她非常珍貴。
淚水模糊了雙眼,淚水浸透了衣襟,只是萬般無奈,夫妻分手在此刻,明天她將成為別人的女人,再見了我的郎君,再見了我的息侯,來生再相會。
楚王答應放過息國,放過息侯,條件只有一個,息夫人變成文夫人。
息夫人就這樣隨楚王南下成了楚文王的文夫人,但楚文王并沒有踐約,待息夫人走后,他還是滅了息國,只讓息侯擁有十幾戶的供養,也就是說,息侯從侯王變成了一個小地主。息侯在家國俱毀的痛苦中艱難地活著,能活得好嗎,不久就見他的祖宗去了。
再說,這息媯到了楚國卻像一個啞巴,不哭、不笑、也不說話,楚文王百般勸說,只是如冷水澆白石,一點用也沒有,這般景象似曾相識,當年周幽王的女人褒姒好像也演過這一出,周幽王當年是千金搏一笑,烽火戲諸侯,今天的楚文王又將如何表演呢,且看。
文王是費盡心機欲搏夫人與她說話,他是仔細思想前因后果,總結出一條,這一場戲是因蔡侯而起,那么,解鈴仍須系鈴人,就由蔡侯來作結吧。于是楚文王帶兵把蔡滅了,把蔡侯帶回楚國,等于幫夫人報了仇,這樣夫人總滿意了吧。
不知文夫人笑了沒有,但話總是說了的,因為息夫人終于死心塌地地跟了楚文王,而且與他生下了兩個兒子,更是在楚國的舞臺上文夫人又狠狠地長袖善舞地表演了一番,本故事到此也該結束了,不然就沒完沒了了。
最后用一首王維的詩來作結吧
莫以今時寵,
難忘舊日恩。
看花滿眼淚,
不共楚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