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東東

一個人真正成熟，是自己在父母的呵護下，也變成了父母。

你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也開始牽腸掛肚，喋喋不休。你會因為孩子笑一下便感覺春暖花開，你會因為孩子摔一跤恨不能讓疼痛轉移自己身上，你會忍不住想給孩子你所有一切。

1.

七十年代，六口之家。

四個孩子，兩男兩女。在只有逢年過節才吃的上白面的日子里，男人和女人盡量讓四個孩子吃的好，穿的漂亮。

四個孩子里最大的小男孩總是吃不飽肚子，夜里便偷偷跑進廚房，翻箱倒柜，找吃的，這樣大的動靜總會驚動男人。

男人一到跟前，小男孩緊張的呼吸都不敢大聲。男人卻從后背里遞給小男孩一個窩頭，看著小男孩狼吞虎咽，用手撫摸著小男孩的頭：別急，慢點吃。

發現四個孩子里最小的女孩不舒服時，已經高燒將近39度。

小男孩只記得，父母很著急，焦慮，狂躁不安，抱著妹妹一路跑著去村里醫院。

后來妹妹沒有回來，腦膜炎。

家里一下子來了很多人，小男孩一直問男人妹妹在哪里，男人咬著嘴唇，一雙眼睛通紅，看起來那么嚇人。

小男孩嚇的哭了。男人把小男孩拉到懷里，緊緊抱住，好像是把整個世界的溫暖都抱到懷里。

男人用手撫摸小男孩的頭：乖，別怕。

這個男人，就是我的爺爺，這個小男孩，后來成了我的父親。

2.

父親告訴我這些事時，我還小，正大口吃著饅頭，體會不了父親的心情。

收麥子之后，我最喜歡跑到打麥場玩耍，到處小山一樣的麥秸垛，大人們忙碌的身影，孩子們嬉戲打鬧。

一個晚上，我一個人在打麥場跑著玩著，月亮很亮，我就到處跑。繞過一個麥秸垛，看到地上蹲著一個小動物，走近才發現是一只貓。

我小心的躡手躡腳靠近那只貓，準備一把抓住，就在我準備下手之際，那貓猛一下回頭，兩只眼睛燈泡一樣明亮，我嚇的大叫一聲，哇哇大哭。

身后就傳來父親急切的大叫，很快父親就到我跟前，一把抱著我，撫摸著我的頭，不停的安慰著：乖，別怕。

后來母親告訴我，父親正在麥秸垛上忙著，聽到我聲音直接從上邊跳下去，發瘋一樣沖向我喊叫的方向。

我想起當時在父親懷里，能聽到父親砰砰的心跳，他抱的那么緊，試圖趕走我所有的委屈。

3.

前幾天的上海，下火一樣。

在家里看到女兒由于太熱，出了一身痱子。晚飯后，我就帶著愛人和女兒到小區下邊走走。

到樓下后，女兒非常興奮，激動的蹭脫我的懷抱，在地上跑來跑去。

她邁著小步子，蹭蹭蹭的在前面走著，我和愛人只遠遠跟著，想看看她到底想走到哪里。

這時候小區里過來一輛摩托車，快行駛到女兒旁邊時，突然加速，是那種聲音非常大的發動機，瞬間爆發，響徹整個小區。

女兒聽到聲音后，立刻轉身往回跑，可能太黑或者離我們有點遠，她一回頭沒看到我們，無助的雙手在空中胡亂抓著，步子錯亂，大哭起來。

我趕忙幾步跑到女兒身邊，一把抱起她，任由她在我懷里哭著，用手撫摸著她的頭，想說：乖別怕。

那一刻想起父親在爺爺懷里，我在父親懷里，他們說出那句乖，別怕時，原來，真的不僅僅是安慰。

我看著女兒在懷里嚇的大哭，心里愧疚，后悔，難過，無助。我緊緊抱著她，也想把全世界的溫暖抱在懷里。

我想對女兒說，乖，別怕，其實更想對我自己說，我要擔當起一個父親的角色，我不可能保護女兒一輩子不受傷，但我要給她力量，以后的路上，她一個人要經歷無數次的委屈，體會太多的無助，但是總要學著成長，因為她從來不是一個人，有父母在身后一起承擔，一起走。

我想當初爺爺對父親，父親對我，應該也是這么想的吧。

4.

我們總算長大了。

離開父母后，在各自的路上越來越成熟，我們結交朋友，我們旅游追求詩和遠方，我們在ktv大聲歡唱，我們在上班的公交地鐵上遐想，我們用年輕的姿態告訴全世界，嗨起來。

我們總害怕孤單，總會受傷。我們經常懷疑哪里才是方向，我們在上班掙錢累到無力的日子里會忘記夢想，總感覺，全世界都不懂我們的憂傷。

收起你可憐的模樣吧，你忘了曾經你父母把你抱在懷里，好像，要把全世界的溫暖給你，告訴你，乖，別怕。

我身邊這一代父母，總以為自己和上一代不一樣，一定要給孩子不一樣的教育，窮養富養的話題爭論不休。

孩子總要一個人學會成長，免不了磕磕碰碰，誰的人生會真的一帆風順，我想我們能給的，除了物質上之外，更多是給他們陪伴的力量，讓他們可以自信從容。

窮養富養，都不如你一句，乖，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