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段譽在大理當了幾年皇帝,每日批閱奏折甚是枯燥,想起當年江湖日子,是何等逍遙快活。思念到此,不禁動了凡心,這日避過王語嫣跟諸位大臣,喬裝打扮之后,出宮往中原去了。
段譽再來中原,內(nèi)心已是感慨不已,想起當年初入江湖,是何等天真爛漫。而今再來,卻是如此光景。這日來到松鶴樓上,心中一股浩然氣起,便向酒保叫道:“小二,來兩壇上等好酒,一斤熟牛肉!”酒保見他生得斯文,有些將信將疑,看他衣著不凡,也不便多說什么,轉(zhuǎn)身進門去了。不一會兒,端出兩壇好酒,一斤熟牛肉。段譽取去銀子往桌上一擺,不顧酒保,竟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吃得興起,忽見對面桌上壯漢一聲吆喝:“小二,再來兩壇好酒?!边@壯漢聲色圓潤,渾厚有力,讓段譽不覺震耳。來回打量一番,這人約摸四十來歲,長得虎背熊腰,膀闊腰圓,這舉止之間,更有一種英雄霸氣。段譽見他吃得豪爽,頓時心聲結(jié)交之意,便開口叫道:“小二,這位英雄今天的酒錢我給了!”說著站起身來,往壯漢桌上靠去。壯漢也不抬頭,照舊吃自己的,段譽見此,也不介意,兩人坐在一桌,各自喝酒。
段譽喝了兩壇,腦袋已有暈眩之意,再看壯漢已然喝了四壇,不甘落后,遂又喝了兩壇。本不打算再喝,誰知壯漢突然開口:“公子當真好酒量,剛才多有得罪,在下自罰一碗?!闭f罷一飲而盡。壯漢已喝六壇,段譽才喝四壇,原本不想再喝,怎奈江湖中人,他人敬酒,按例須當回敬。
段譽心里叫苦不迭,懊悔剛才莽撞,正遲疑間,只見壯漢又吃了一碗。段譽不甘落后,雖不勝酒力,卻也笑著回敬一碗。壯漢見段譽酒量甚好,心中甚喜,便開口道:“公子酒量甚好,適才已吃四壇,不知還能在喝?”江湖人出來混,講究的就是一個面子。他日少室山大戰(zhàn),慕容復(fù)就是因為敗于段譽“六脈神劍”手下,在天下人面前失了面子,這才不顧后果,拔劍自刎……
段譽心里雖苦,嘴上卻也不肯認輸,拍著胸脯說道:“兄臺若是想喝,小弟自當奉陪?!眽褲h臉色一沉,隨機又笑道:“既然如此,那是再好不過?!边@聲音渾圓有力,聽來實在讓人振聾發(fā)聵。“不過用碗甚是無趣,不如直接開壇對飲如何?”段譽此時頭暈?zāi)垦#匦牟环€(wěn),聽到這話竟瞬間清醒過來。正要推辭,卻見壯漢抱起酒壇,正喝得虎虎生風,貌似眼角還在望著段譽。段譽面露難色,卻也容不得他再推辭,抱起酒壇就飲。
如此又喝了兩壇,段譽先是支持不住,眼看就要趴倒,卻突然間從身體涌出一股熱力,瞬間貫徹全身,身體越發(fā)熱了起來,臉頰紅得似火燒一般。段譽長吁一口,雙手用力,猛然間從指尖滲出水來,越是用勁,水量越發(fā)增多,精神也不由得為之一振,醉意漸漸消退。兩人依舊喝得熱火朝天,段譽悄悄用得逼水之法,這是越喝越覺得有勁,倒是那邊壯漢,一壇當作半口,越喝越是有力,絲毫不見醉態(tài)。段譽心中暗襯:“真是怪人也!”
兩人喝了足足三個時辰,這樓上的酒也給喝得七七八八,酒保等人被嚇得目瞪口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壯漢喝酒多年,從未喝得如此盡興,同時更是驚訝,這公子年紀不過三十出頭,酒量倒是驚人,若是再喝,自己非輸不可。
段譽還要再喝,無奈酒樓所有的酒,都被兩人喝個精光。壯漢起身說道:“今日偶遇公子,真是三生有幸,原本還想再喝,怎奈酒樓已空,在下也有要事在身,就此別過?!闭f著正要離去,段譽還要挽留,壯漢以為有詐,暗自運功,留作后手。段譽挽留壯漢不過,遂讓壯漢去了。
壯漢去得甚急,忘了隨身包袱,段譽趕忙追出門去。原本壯漢走得身慢,誰知段譽一喊,反而施展輕功,從房屋之上一掠而過。段譽心中疑惑,不明白這人明知丟了東西,自己好心留他,怎曉得他反而逃跑。段譽一時沖動,也不放棄,漸漸放開腳力,追了上去。
當是時,兩人相聚一百余丈,一前一后,他既追不上他,他亦甩不掉他。由此跑了三百多里,天色漸漸黑了,壯漢腹腔正漲,想要停下小解,卻又怕段譽追上糾纏,只要硬著頭皮,繼續(xù)向前奔去。又過了一百多里,壯漢著實支撐不住,腳步慢了下來,段譽趁著空擋追了上來。壯漢再想用力,怎奈腹腔沉重,發(fā)不出力來,反而跌了下去。段譽見此,也放下腳步,跟了下去。
壯漢踉蹌著落在地上,自持武功甚高,倒也摔得并不狼狽。見到段譽跟來,立馬拱手叫道,怎想話沒出口,一股酒意上頭,竟當著段譽的面嘔吐起來。嘔吐過后,壯漢再要抱拳說道:“久聞……”壯漢話沒說完,竟自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段譽走上前來,將包袱扔在一旁,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說道:“不會喝酒,還裝什么喬峰!你喝的是兌水的假酒,當真我不知道嗎?趁我喝酒空隙,你把酒往后傾倒,當真我沒看到?”段譽說得解氣,也不顧壯漢醉倒在地,對他所言渾然不知。
一時之間,段譽難以釋懷,繼續(xù)說道:“你急忙要走,哪里是有什么要緊事,明明看見了包袱沒拿,卻偏偏握著拳頭而去,這不是內(nèi)急是什么?我故意跟在你的背后,就是要看你能憋到幾時!”
段譽說了半天,心中的氣也解了不少,不見壯漢醒來,遂轉(zhuǎn)了方向,施展輕功,往東南方向飛去,邊飛還在便念叨著:“要是我喬大哥在世,喝酒哪會這般膿包!”說話間,早已飛得不見人影。
說來正巧,這段譽前腳剛走,壯漢立馬醒來。段譽念叨的最后一句話,倒是被壯漢聽在耳中,不自覺感慨一句:“喬峰已逝,世上哪還有能喝酒的喬峰!”說罷,壯漢四仰八叉地坐在原地,望著天邊的夕陽,默默發(fā)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