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苦戀(8)


算起來,兩個人認識才四個月,而在一起同窗已經三年多了。這三年,冰紅幾乎沒有和漠然說過幾句話,即便是說過,漠然似乎也記不清了。這是漠然也覺得不可思議的地方,即便是漠然想在記憶里搜集一些關于冰紅之前的記憶,可最終只能有一個形象,一直在他的腦海里定格,那就是一個看起來很冷漠的表情,他幾乎找不到冰紅微笑的畫面。

? ? ? ? 冰紅唯一笑的一次,就是那次去小張莊回來的路上,雖然受傷了,可她卻像個頑童一般沖著漠然笑了。那個笑容一直是漠然心中的一個印痕,一直揮之不去。

? ? ? ? 回到家中的漠然,顯得異常興奮,因為這些日子,漠然一直在等待一個表白的機會,可是冰紅卻因為生病,獨自一人回了古橋,走的時候,連一句話也沒有,這多少讓漠然感到一點失落,以至于他總是一個人暗暗傷神。換了幾件上衣,最終還是選了那件格子衫,皮鞋擦了一遍又一遍,一絲不茍的樣子,似乎要去參加一場重要的晚宴似的。還洗了頭,找了一條很久沒有系的領帶,認真的系上,一邊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一邊會意的笑了一下。

? ? ? ? 母親走進房間裝著找尋東西,實則看看兒子搞什么鬼,一個人翻箱倒柜的折騰了一下午。

母親:“兒子你這是要干嘛?”

漠然:“媽,晚飯別做我的了,我出去吃。”

母親說:“別整天往外跑,不沾家。讓媽擔心。”

漠然:“媽!你放心,準是好事。”

漠然做了一個手勢,這個手勢是母親熟悉的。

“又出去瘋!悠著點花。”母親叮囑道。母親對于漠然的愛,有時會讓弟弟吃醋,弟弟常問自己是不是親身的,親戚有時開玩笑,說他是母親從垃圾堆里撿來的。小時候只要有人這么說,弟弟就會大哭起來,好像自己真的是抱回來的,那種委屈,至今仍記憶猶新。

? ? ? 下樓的時候,在東區門口遇見了迎面走來的飛逸。“穿這么帥,看樣子是要去約會吧!”漠然故意應和著飛逸:“yes!”。漠然的毫不掩飾讓飛逸樂不可支,飛逸上前摟住漠然的肩膀,親密的說:“等著你的好消息啊!別只顧一個人快活,忘了請兄弟我喝酒哦!”漠然面紅耳赤的說道:“你給我嘴嚴實點,別總是漏風。”飛逸急忙說:“哎哎!到底請不請啊!不請我……”漠然無奈的搶先捂住飛逸的嘴說:“請,吃什么,隨便你點,行了吧!”說完,急忙一個側身,一溜煙跑了。飛逸抿著嘴咯咯的笑著,看著漠然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 ? ? ? 今天的冰紅穿著十分端莊秀麗,好似天邊最亮的一顆星辰,她的臉頰在燭光中,顯得格外美麗動人,那微微噘動的嘴角,似乎清透著一種神秘的魔力,讓漠然內心燃起了一種情不自禁的情緒。

? ? ? ? 漠然想上前牽著冰紅的手,因為他已經很久沒有牽冰紅的手了。內心本來有很多疑問想問冰紅,卻被冰紅柔情似水的目光,全部消除,此刻,也許就這般默默地陪著冰紅朝前走,似乎也是一種無法比喻的快樂和幸福。然而就在漠然追到冰紅的步伐,與她并肩走在荒野中那一刻,冰紅突然停止了腳步,同時還猛然轉過了身子,然而漠然卻始料未及的撞上了冰紅,兩個人就像觸電一般的擁抱在了一起。

? ? ? ? 天色漸晚,初夏的夜空顯得格外璀璨,墨藍的天幕上,綴滿了星辰。冰紅被漠然緊緊擁抱的那一刻,顯得局促而不安,同時也帶著些許的委屈,眼睛里閃爍著淚光。漠然顯得呼吸急促,但他似乎意識到冰紅的勉為其難,就慢慢地松開了冰紅,他似乎在用安撫的眼神,看著冰紅,所流露出的那份深情,已經完全的淹沒了冰紅。

? ? ? ? 漠然像哄孩子一樣捏著冰紅的鼻子,好像那一刻時間靜止了,世界空曠的就剩下他們兩個人,漠然完全忘記了周圍的世界。漠然的內心卻想到一個月前的那次不告而別,他很想問問冰紅這一個月都在忙些什么?偶爾有沒有想到自己?可是話到嘴邊,又都咽下。

? ? ? ? 冰紅似乎在漠然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些端倪,她看到了漠然的憂傷,心中涌出一絲的憐惜,她用手輕輕地揉搓著自己的衣角,用憐愛的目光看著漠然。

“你為什么那么傻?明明知道我走了,還去追我。”

“也許我們可以成為比愛情更長久的朋友呢?”

“我真的不值得你對我那么好!”

? ? ? ? 漠然,看著冰紅羞怯的閃著淚光的眼睛,似乎感到心底一陣陣涼意升起,這些話語里似乎滲透了一種無可奈何的壓抑。這又一次讓他想起那個懷著抑郁,身在異鄉的于先生,他玻璃似的心,頓時碎了一地。

? ? ? ? 曠野是寂靜的,心情尤為的復雜。久別又重逢,原本可以是另一種心境,然而一切似乎都是徒勞。漠然再一次拉住冰紅的手,近乎哽咽的嗚咽著,說不出的心痛,蔓延在靈魂深處,他多想冰紅此刻能給他一絲安慰啊!

? ? ? ? 就在這一刻,冰紅似乎感受到了漠然難以抑制的悲傷,再一次抱住漠然,用震顫的身體,緊緊依偎在漠然的懷中。她帶著深深地歉意,心中的苦衷無以言表,誰又能明白自己內心的苦楚呢?面對漠然熾熱的愛,他只能選擇逃避,因為她的命運早已有了歸宿,早在兩個月前父親就托人給她說了一門親事,而這一切,作為家中最年長的姐姐,她無法拒絕,因為家里的近況已經不允許她有其他別的選擇,因為父親的強逼,她勉強答應了,因為對方家里條件殷實,因此作為一個至今工作還未落實的人而言,這對于冰紅可能是一個比較實際的選擇。

? ? ? ? 雖然那個時候她已經和漠然互生情誼,然她萬萬沒想到漠然會如此癡情,陷得那么深,愛的如此深刻。

? ? ? ? 如今看著眼前的漠然痛苦的神情,自己感到手足無措,內心不禁生出一絲悔意來,或許自己不應該如此傷害漠然。她躺在漠然的懷里,突然眼淚奪眶而出,她將眼睛微微瞇起,示意漠然吻她,漠然感到心是劇烈的疼痛著,但仍然抑制不住的想去吻懷中的冰紅。

? ? ? ? 夜晚的荒野中,兩顆心緊緊地貼著,四周除了寂靜,還有低徊的蟲吟,和蘆葦叢被晚風吹動的細碎聲,時而遠,時而近,時而無聲。暖昧一陣后,冰紅從包里拿出來一本書,那是之前漠然從閱覽室借出來給冰紅的一本書《我要去遠方》。

? ? ? ? 漠然看到冰紅衣衫淡薄,夜風總是有些涼意,就將自己的外套脫下給她披上,兩個人朝一座橋上走去。

? ? ? ? 漠然此刻的內心平靜了許多,他知道冰紅是喜歡自己的,或許是因為什么苦衷,所以才刻意躲避自己。他相信遲早有一天,冰紅會明白自己的一片真心。他一邊陪著冰紅朝臨時的出租屋走去,一邊和冰紅隨意的聊一些礦里分配的事情。

? ? ? ? 兩個人在出租屋附近的小餐館吃了點夜宵,送冰紅去了出租屋,獨自回家了。

? ? ? ? 回到家中的漠然,久久難以入眠。他翻開了那本《我要去遠方》,其中的幾句話,讓他豁然開朗:

“人還是向前看的好,這是我們年輕人忘記失敗和挫折的,而不至于沉湎在過去傷痛中的一種最有效的辦法。”

? ? ? ? 他心中燃氣希望的火種,并且他期待冰紅也可以看到更遠的方向,能夠看到熾熱撩撥的心,多么期待冰紅可以與他并肩前行,一直走下去。

(五)心之神往

“人間給我的是孤苦,白晝給我的是寂寥。”漠然白天像蟄伏的蟬,只有晚上才出來消暑。這種晝伏夜出的習慣,早在冰紅第一次離開新城,就養成了。霓虹燈溫婉而恍惚,傾瀉著湲湲的波光,漠然和冰紅牽著手,一直相視而笑,他們嫣然是一對浪漫的情侶,冰紅今天的心情很好,她等了四年的愿望終于實現了,她被調去了選煤廠的監控室工作,而據說,這次的分配名額中本來是冰紅的,而之所以能分配上,完全是因為古橋那邊的親家背后托人找了關系,這一切冰紅并當日不知道,只是后來才知道,是父親的緣故。

? ? ? ? 漠然也被分配到了井下移動變電控制中心,然而,這個消息對漠然而言并非什么好消息,他壓根就沒有打算去井下工作,父親的工作,從小就給他的內心留下陰影,一家人,尤其是母親一直都是提心吊膽的和父親生活了一輩子,他再也不希望自己的人生重蹈父親的舊轍,他甚至討厭一身煤炭味。然而,漠然依然替冰紅開心,這樣以來,他就可以和冰紅來日方長了。

? ? ? ? 冰紅其實內心一直很矛盾,面對漠然的炙熱的追求,她有時措不及防,有時又誠惶誠恐,或許她隱隱感到一種壓力,來自于父親的壓力。她更希望保持一種至純至凈的友情,這種比友情多一點,比愛情少一點的感情,國外比較流行的一種說法叫男閨蜜。

? ? ? ? 這種感情能夠愈合她那顆受傷的心靈,而漠然對她所做的一切,都讓她有種難以言表的感激,然而這種期許在漠然看來是多麼的荒謬可笑,漠然使勁渾身力氣,想要冰紅打消這種滑稽的想法,然而,這種糾葛一直伴隨著他們的戀情,冰紅的心門始終未真正向他打開,即便是現在他們倆手牽著手,也是冰紅為了不讓漠然不開心,而極不自然的配合而已。

? ? ? ? 漠然只管沉溺在此刻的溫純里,忘乎所以,全然體會不到,冰紅左右為難的心境。兩個人就這么漫無目的的走著,不知不覺走到了新城禮堂的電影院附近。

“要不,進去看一場電影吧?據說是姜武陶虹主演的叫《美麗新世界》”,漠然激動的說。

“我有些累了,這么晚了,不去了。”冰紅有些推遲的說。

“那好吧!我送你回去吧!”漠然多少有些失落的應聲道。

? ? ? ? 冰紅看到漠然執意要送她,只好與他一同往住處走去,月下是一片銀色的世界,樹影婆娑,搖曳著難言的離別。在一段深巷的盡頭,冰紅止步轉過身,漠然默默的跟在后面,卻像一個木樁一樣愣在那里。

“你回去吧!我到了。”冰紅似乎在有意提示他。

? ? ? ? ?漠然卻沒有要走的意思,而是上前一步,說道。

“難道你就不想聽聽我的心里話嗎?”漠然說完,雙手上前攬住冰紅的臂膀。

? ? ? ? 冰紅似乎又一次被漠然的緊追不放給俘獲了,她想退后,卻無法掙脫,只好立在那里,漠然用期待的眼神,等著冰紅的示意。

“進去坐一會吧,你也很久沒來過了。”冰紅淡然的說道。

? ? ? ? ?漠然松開冰紅,隨同一起進了出租屋,熟悉的墻壁,以及墻壁上的字畫,還有窗戶上用心形裝飾的窗簾,以及那張只夠一人臥榻的床鋪和被褥。冰紅看上去有些困倦的眼神,似乎并沒有注意到漠然此刻的糾結與凝重。

? ? ? ? 他并不知道,冰紅是帶著滿心的委屈和難過,從古橋來到這的。她比任何人都渴望愛情,可是她沒得選擇,因為她的命運本該如此,誰又能改變的了呢?既然不能相愛,那么又何必相互殘忍的傷害呢?她望著眼前這個執著的男人,心中不免徒添了悲涼。

? ? ? ? 透過微弱的燈光,冰紅早已破碎的心,又一次被撕裂的疼痛,眼睛里噙著淚珠,一聲不吭的坐在床邊,看著窗外的樹影綽綽。

“你回去吧!早點休息。”冰紅忍著痛苦沙啞的說道。

“你應該開心,終于分配了,這樣你的愿望達成了,又何必徒添煩惱呢?”漠然似乎察覺到冰紅的臉色有些蒼白,勸慰道。

“沒事的,你不用管我,我只是身體有些不舒服,過一會就應該沒事了。”冰紅解釋道。

? ? ? ? 冰紅拿出一張紙,一支筆,那只黑色的帕克鋼筆,在靠窗的桌案上胡亂的涂鴉著,這種方式是她上學以來,養生的釋放情緒的一種特有的方式,沉默常使他感到心煩意亂,尤其是今晚,她突然感到焦躁不安起來,身后的漠然似乎要說什么?但一直靜默的不發一言,房間里死寂一般的沉靜。

? ? ? ? 微弱的燈光下,她那般“哀矜”,兩頰特有的斑點,使她看起來白凈中帶著一點暗沉的面容,她的明眸深似一灣春水,里面瑩然可見清澈藻麗的河床一般的眼白,那仿佛要扼殺一切神韻的眼眸,透露出一種無以言表的深邃。

? ? ? ? 漠然的腦海中,時常泛著漣洏,冰紅在古橋的西河邊凝神遠眺的樣子,仿若仙子一般自由的奔走的樣子,如詩如畫的西河常是他筆下的詩歌,折柳的冰紅亦是他歌聲里的倩影,這般曼妙的景象,常使漠然情不自禁的墜入西河的柔波里。

? ? ? ? 誰能猜透冰紅內心,隱藏著多少痛苦迷離,生母在她九歲的時候就離開了他們,改嫁他鄉,父親的強硬態度,以及社會的不公,常使她異常的緘默,只會默默的隱忍,她即便有少女的溫婉純情,也被世俗的喧囂給淹沒,那溫柔的聲音,對這個世界是慳吝的,而對于那些渴望傾聽到她內心的人,更是一種極其難得的珍貴。

? ? ? ? 冰紅的固執,遠遠超越了這個紛繁的夏夜,所能承載的寂靜。透過一個鏡子,他發現了一個女孩的倔強和堅硬的意志,這種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一下子將漠然推向了深淵……

? ? ? ? 桌案上的涂鴉,似乎昭示了冰紅內心的狂躁不安。燈影下的形容,顯得形單影只,孤傲無比。

? ? ? ? 窗外的月夜,十分的撩撥心智,幾顆流星瞬間在天際上滑落,墜隕。漠然起初的幻想只能如這流星般隕損,款款的深情,也只能在寂靜中覆沒,這么美好的夜晚也只能辜負,所有的纏綿只能在眼睛里迂回,一切美好只能隨著蟲吟銷聲匿跡。

“為何在你明凈的眼眸,隱匿著深沉的憂郁,偶爾投幾點思緒,漾起一波漣漪,不是星星雨,是你的淚,浸濕我,澄清你。”

? ? ? ? ? ? ? ? ? ? ? ? ? ? ? ? ? ? ? ? ? ——《憂郁》

? ? ? ? 微嗔的呢喃之音,在寂靜的夜空中涓涓的流動。他看了看表,已經11點了鐘了。既然冰紅的心情如此沉重,有怎好強人所難呢?他只好上前一步,把白天寫的一封信放在桌案上,抽身離去。

(六)孤獨的眷戀

冰紅昨晚并沒有拆開信來看,因為困倦,睡著了。第二天,當她打開信件時,發現是一首詩:

靜靜地西河

你可曾垂憫我的苦戀

那河岸上的拂柳

在夕陽下守候

守候,一生的愛戀

卻道是離別的牧歌

水鳥也殷勤的和聲

愛是一只扁舟

劃向夢一樣的自由

冰紅,感到一陣心瑟,但她只能將這美好的祈愿,深深的埋在心底。

因為怕別人的指指點點,冰紅似乎有意在躲著漠然,即便是偶然在同學的面前,也裝作很冷淡的樣子,這讓漠然感到十分的尷尬。和冰紅漠然走的近的,誰人不知他們倆的事,如今兩個人這般冷落,想必大家也看得出來,蘇莉會故意拿他們倆打趣,卻也絲毫沒有獲得冰紅的迎合,反而是越發的難看了。最后,大家竟然會不歡而散。

這一天,冰紅在朋友開的小賣鋪和蘇莉在吃小吃,漠然遠遠的看著,并沒有上前去打招呼,冰紅穿一件咖啡色的韓版蝴蝶衫,有說有笑的和蘇莉在一起,這個一向默不作聲,在自己面前,一副多愁善感的表情的女孩,怎么會笑的如此燦爛,她的微笑就像久違的甘露,讓漠然感到一絲慰藉,然而,他并不開心,因為這一幕讓他覺得無地自容,他費盡心思想要冰紅開心,想讓她笑,可今天,她卻在別人面前笑如桃花,這怎能不讓他感到羞愧。

漠然內心隱隱地感到一種難以言表的陣痛,他默默的走開了。他覺得冰紅并沒有自己想的那么善良,想到她在自己面前的那種急躁不安的神情,又對比在朋友那里的喜笑顏開,他突然間升騰出一些恨意來,他恨這個有心的女孩,這個他日思夜想的女子,怎么能如此對待他的一片癡情?

“你并沒有那么美麗,我愛你時,你在我心中就是赫拉女神,如果我不愛你,你什么也不是。”漠然在心中如此的想。一個閃念在漠然的心頭升起,就像給一塊潔白的雪地上,蒙了一塵鍋灰。

這個時候,飛逸突然從漠然身后躥了出來。

“這個冰紅太不給兄弟面子了,我看你今后不要再理她了,咱班里美女如云,我看那個李薇就不錯,而且對你也有意思,何必那么死腦筋呢?”

飛逸一邊說,一邊回頭看著遠處的冰紅。

漠然一臉的愁容,聽了飛逸的話,更是心亂如麻,煩躁不安。

口是心非的說:“我有那么在乎她嗎?”說著加快了腳步。

飛逸也加快腳步跑到他面前。

“你看我這記性,差點把正事給忘了。”飛逸說完,拍著腦袋。

漠然停在原地,莫名其妙的看著飛逸,問道:

“你能有什么正事找我?”

“瞧你說的,好像我整天游手好閑似的。”

用一種古靈精怪的眼神瞥了一眼。

“陳老師找你有急事,趕快去吧!”漠然依然感到詫異的望著飛逸,一臉茫然。

“真的有急事,難道我會騙你不成,我的人品有那么差嗎?”飛逸有些急切的說道。漠然心里暗自揣度,既然陳老師找自己,那就跑去一趟,以免陳老師等的太久會責怪自己。

他悶悶不樂的朝著礦區的綜合樓走去,漠然突然后悔自己過去那些愚蠢的想法來,或許冰紅真的沒自己想的那么單純,她或許真的有什么事在瞞著自己,一想到自己的一廂情愿,自己的天真想法,就感到一陣心酸。現在的冰紅,早已不是六個月前的冰紅,那個嫻靜溫柔,俏皮可愛的冰紅似乎一夜之間變了一個人,變得他完全不認識了,再也找不到了。

一路上都在反復的自省,也許自己自作多情的秉性,愚笨,不善交際,鉆營,逃避現實,常以空想脫離現實的去做一些事情,注定他的內心是極其敏感的,也是特別容易受到傷害。

自從漠然被賓館事件給牽連被迫離職以來,漠然的自卑感也越發的凝重,以至于后來的意亂情迷,與小美的“幻滅”之戀,都將鑄成他的自虐狂。深圳的打工經歷,似乎讓他意識到,他的靈魂終究不屬于這里,即便是他對于外面的世界,充滿膽怯和自卑,然而一顆自由的心,依然是憧憬著外面的花花世界。

或許這一生的沉淪,是注定要在冰紅這里有一個標記。他無力挽回什么,也不想再掙扎下去,命運已經深深地將他拉向了另一端,喜歡一個人,或許就應該給她自由,既然自己根本給不了冰紅任何現實的回應,那就干脆放手吧!

漠然急沖沖的走進了綜合樓,敲響了陳老師辦公室的門,陳老師把一份文件袋遞給漠然:“你打開看看”,陳老師鎮定自若的看著漠然。

漠然有些遲疑的接過文件袋,然后打開仔細的看了一遍幾頁文件。

“有信心參加嗎?”陳老師問道。

“可我已經快畢業了,這樣的比賽還有資格參加嗎?”漠然問道。

“這對你有好處,你不是不愿意下井工作嗎?這次比賽如果你拿到獎項,釣上地面,還是大有可能的,老師一直覺得你在這方面有天賦,所以想推薦你去參加這次比賽。”陳老師一邊說,一邊把比賽的細節給漠然講解,在陳老師的鼓舞下,漠然最終決定去參加這次比賽。

漠然覺得這是一次很好的機會,至少可以讓那些一向拜金的人知道,他絕不是一無是處。文字似乎早已成為漠然內心的綠洲,他不遺余力的想創造一個理想國,那里充滿愛與理解,沒有貧富貴賤之分,亦沒有世俗的紛爭。

苦澀的滋味

在喧雜的創業路上,他飛奔的走著,像是走向他的理想國。他急切的想證明著什么,或許給他苦悶的人生注入一點希望,然而,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里?心中的苦澀油然而生,此刻,他多么希望冰紅可以在他身邊,哪怕只是給一個鼓勵的眼神,哪怕只是不那么絕情的轉身離去。

漠然一邊走著,一邊愁苦的思慮著,他感到未來的遠方似乎只有一個人去面對,此刻,冰紅——他日思夜想的人,卻與他越來越遠,遠的看不清她的形容。那扇為她敞開的心門現在也在慢慢關閉,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蔓延全身,他只能忍受著痛楚,一個人面對未來。

斜陽下的身影,顯得蕭長而孤寂,漠然的內心醞釀著一杯苦澀的酒,將自己墜入不堪回首的短暫的往事中……這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

下班高峰期,路上的人群如螞蟻般涌出礦區大道,他們各自歸家,朝著自己的幸福走去,每個人臉上洋溢著笑容,與漠然的愁容形成鮮明的映襯。他怨憂著讓他遭受種種不濟的機遇,那些讓他遭受藐視的上級領導,那些給他難堪的勢利小人,他從內心是輕蔑這些人的,他此刻就是一個隨時都可能爆炸的火藥包,隨時都可能給身邊的人帶來威脅。看到食品店的怪模樣,心中莫名的討厭起來,踏踏木蹬蹬聲,走路屁股一扭一扭的風騷女子,非主流造型的年輕人,衣衫襤褸的乞丐,街上竄躥的狼狗,都讓他感到厭倦至極,他覺得這里的人,就像一個個虛設的幽靈,除了麻木的嚷叫,沒有任何的生機。

漠然突然加快了腳步,飛奔起來,他跑著,跳著,奮力的跑著,大聲的吶喊著,好像這樣就可以發泄自己的怨恨一般。

“為什么把所有的痛苦摒棄給我?難道我真的這么令人討厭嗎?”

所有的朋友都在遠離他,就連飛逸也似乎看不起他,認為他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情,所以在勸慰無果的情況下,也只能任由漠然去轉變觀念。

唯一可以慰藉的人,離開了自己。

眼前,殘陽下的麥穗,綴滿豐收的希望,漠然的心,卻收獲了滿滿的苦澀。

一個星期后,他的稿子上報了,到新聞辦領了稿費,這應該感謝飛逸,要不是他的提醒,他可能會錯過投稿時間,他也感謝蘇莉,雖然這丫頭平時有點瘋,但關鍵時刻,也幫了他不少忙。

這一天,他一個人走在操場上,籃球場上,隊員們正在奮力的扣籃板,強健的肌肉在陽光下抖擻,他用羨慕的目光注視著那些身體健碩,散發著男性荷爾蒙的氣息的男生)。再看看自己消瘦的身軀,枯槁的形容,簡直討厭自己的這副自卑樣。在一片操場附近的叢林里,樹杪上的陽光閃爍著光暈,他手中的稿子滑落了一地,這時有一個初中模樣的女生,正好路過,急忙幫他撿拾稿件。漠然連聲感謝!幸虧撿拾的迅速,沒有被風吹遠。

他繼續沒精打采走著,枯槁的身體,形單影只的晃著,讓人覺得心疼,他并沒有發現一個路人正向他投來鄙夷的目光,那種目光似乎在說,看你像個枯木一般,也不怕被風吹跑了。

除了和飛逸晚上出來喝喝酒,他似乎沒有什么值得一做的事,已經兩個星期沒有找過冰紅了,他們似乎根本就沒有相識過一般,都在試圖忘記那段戀情,然而情至深處,又怎能說忘就忘呢?

他最后的精神圣殿便是這書籍,最近,漠然瘋狂看書,閱讀成了他治愈內心傷口的靈感妙藥,閱讀范疇從過去的武俠和世界名著,擴展到國內外近代史,特別喜歡西歐一些近代史作品,如文藝復興的巨人羅賓德拉納特.泰戈爾,(《小沙子》),愛爾蘭大作家葉芝,英國作家約翰.高爾斯華綏的《蘋果樹》、《福爾賽世家》,歌德《少年維特之煩惱》等等,在“a love of literatara”這片天地間,他是一個虔誠的信徒,面對一本本包裝精美的書籍,他就像行走在長城上的一個行腳僧,每一個臺階都是如此的虔誠。這顆對文學執著的心永不泯滅,在書海里激浪翻滾,他似乎更能接近真理的活著,內心就像被一汩汩清泉水洗禮一般,向著新生的光明和希望。

《圣人的苦難歲月》一書中,釋迦摩尼曰:“苦的根源在于執著,其中對愛的執著是最痛苦的。”“linden”(菩提樹)下的懺悔,這讓煎熬在痛苦中的漠然感到震驚:“或許我錯了,可誰來理解我覺悟后的豁然開朗?”漠然在心底默念。

他曾經渴望的圣潔的靈魂,突然間消失了。夜晚,他孤獨倚案,將這種徹悟訴諸筆端,用幾個夜晚,寫出一本日記。那是他半年來,一直壓抑在內心不可泄世的痛苦,這些用生命最炙熱的情感所鑄就的文字,或許將永遠成為一個秘密、隱藏在漠然情感世界的一隅。

“我徹夜不眠的寫出這些文字的時候,冰紅!你在哪兒?”

“你這個滿腹心事卻只能一個人緘默的可憐之人。”

“你何時才能明白很多事情并不一定只有默守陳規?”

“如果你不說話,就用你堅毅的目光,向前看,只要你微笑,便可將我的痛苦一掃而光……”

“你的所有妥協,只會讓我感到自卑,我只能向你投降,不!我只能是向命運投降!”這是漠然日記中所描述的,也是他苦戀的心聲。

血色的月季染紅了他的雙眼,使他一度跌入愛的深淵,這煥發著魔力的五月,似乎他的一切期許都只能成為別人碾笑的殘瓣,遺落的清淚只能在月上柳梢的時候,被悄悄埋葬。他拖著懨懨的身體,在寂寥中尋覓著,在喧嘩的的人群中顧盼著,所有活在現實中的人,似乎都在譏訕他的愚蠢戀愛觀。

“這暗戀的枯寂的夜行者,你夜鶯似的孤鳴,劃破長空的寧靜,在呼喚什么?難道你被刺傷的翎羽需要暖巢慰藉?你無助的心,又在蒼涼的樹枝上哀愁的禱告。”漠然久久地凝視著夜空,蛙聲連成一片,斗轉星移,去年的夏天他還和一群摯友在田間捉兔子,今年的此刻,卻在這里傷痛欲絕。

他的思緒迭起,印在一片銀色月光下,水湄煙波之中,在一只擱淺的扁舟上,冰紅又一次以女神的化身占據了他的夢寐。

(七)煙水蔥蘢深處1

六月,所有生命最盎然的時節,仿佛看見一個粗獷的男人的臂膀,在靜止的空氣中,揮舞著他似火般的激情。是一只手臂挎著另一個手臂;是嘴對著嘴的竊竊私語;是玫瑰花拌著葡萄美酒的香醇散漫小屋;是一切生命歡慶聚會的嘈雜……

晌午,太陽撒嬌似的親吻著大地。草坪上有幾只小野貓在玩耍,亦有幾只歡快的金龜子在花叢中紛飛,有一只無意間落在了漠然的袖口,它看上去很悠閑,抖動了幾下翅膀,然后像是閑庭信步一般的趴著,這可愛的小生靈,閉合著翅膀,聆聽著血液的脈動,它似乎感到從未有過的自由自在。

漠然那顑頷而凸起的腮骨,有種難言的反應,黯淡的膚色,像個曬干的魷魚片,形似一具骷髏,懈怠的在林蔭小道上挪動著。終于到了閱覽室,把之前的借出的書放歸了原處,又在另一個書柜中摸索著,仔細查看著最近的一排書,他無意中看到一篇文字,是一本報告文學,應該是最近新添的書籍,關于“希望工程”的書籍,他竟然饒有興趣的看了起來,然而對于家鄉金寨的大眼睛姑娘的報道,使他不禁回憶起年少在家鄉讀小學的一段童年往事來。

他有少年的玩伴,他有一起瘋狂的同學,他有崇高的愛情,他有書籍的陪伴,有愛自己的父母兄弟,這足以讓他感到自豪。然而他的血液里似乎與生俱來的生成著一種悲天憫人的情愫,他看到路邊的乞丐,看到很多沒有書讀的孩子們,看到很多老人無人照料,都會覺得同情而憂傷,他像一只孤獨的游魚在無名的水草中游蕩。

閱覽室的窗簾緩緩拉起,陽光格外燦爛的照亮了每一個角落,漠然抬眼看了一個方向,那里曾是冰紅坐過的一個座位,冰紅穿一件白色花邊的百褶裙,眼眸顯得格外清新純凈,那微笑像天使一樣,讓人難忘。

如今,一個人坐在空蕩的閱覽室的座位上,無心的翻閱著書本,思緒卻早已紛飛飄遠。“我窮困潦倒,生存競爭激烈,到處陷阱埋伏,現實的殘酷,誰又能更自由的去追求夢想呢?”他慘淡的嗤笑了一聲,凝思在一片冷氣之中。他孱弱多病的身體,經受不起空調冷氣的肆意折騰,他合上了書籍,起身離去,一絲雯霞照在漠然的衣領上,茶色玻璃窗折射變幻了色彩。

這個下午,他走在創業路的林蔭下,傍晚的礦區,一直都像一幅抽象畫。他一個人閑坐在小公園的花壇邊,手中一本季羨林的《黃昏》被緩緩打開:“黃昏真像一首詩,一支歌,一篇童話,像一切美到說不出來的東西。”躊躇間,最后一抹晚霞留在了一片盛開的月季花叢間。

他多想有一個人,一個心愛的人,可以分享這光陰里最美好的事物啊!多想一起品味這難得的愜意啊!這晚霞里的人生,是多么的色彩斑斕,就像一幅難以描摹的畫卷,深藏在內心。

六月初的一天,漠然接到蘇莉的一個電話,讓他去花家湖呆兩天,漠然知道蘇莉的家就在那里,不知道蘇莉突然讓他去花家湖,究竟是什么意思?不過,先前漠然因為采風去過花家湖,那里的傍晚真的美輪美奐,如若仙境。想想都那么美,漠然當然是求之不得,也正好借此機會,散散心,就爽快的答應了。

下午,漠然坐上了一輛專門開往花家湖渡口的大客車,沿途金色的麥浪在眼前掠過,大客車淹沒在金色的麥浪中,一條黑色的由運煤車碾壓的畸形的路伸向遠方。

一個小時的顛簸,漠然背著一個行李包,一個人朝著湖邊的渡口走去,路邊的黃鸝在榆樹的葉隙間嬉鬧,健佶的老黃牛在一片水草豐茂的湖壩上盡情的吃著草,一位村姑模樣的女人,挎著小筐,在路畔的溝壑間摸索著,像是在尋找什么稀世珍寶。這些瞬間即逝的景致,在他的腦海里形成了攝影般的記憶,被有序的沖印在了眼前,回放,重疊,閃回,定格!

在水天相接的遠處,一座新型的礦區巍峨矗立在湖畔西邊,映在傍晚的晚霞中,水天相映,分不清虛幻與真實。硤石畔,一條長長的河流由南向北伸去,蜿蜒如龍,流入花家湖,橢圓形的花家湖宛如它嘴里含著的一顆明珠,閃耀在淮濱大地上。

漠然站在渡口,一波波的人和車來來往往的,漠然上了輪渡,看著眼前的風景,心中升騰出一種說不出的感愷來。不遠處隔著湖水的水渚上,或許有更加美好的風景,距離高高的堤壩,越來越遠,一抹閑散的云霞,低低的壓在河岸邊。水渚上,大片的狗尾巴草在湖光的擁抱下,生出詩意般的搖曳,晚霞染紅了它們的發髻,也染紅了它們的身姿。岸邊是深深淺淺的船錨,扎出來的坑洞,不遠處的網樁上,幾只螞蟥吸附在長滿苔蘚的如綠毛的木樁上,游游的晃動著。油船的馬達聲,由遠及近,回響在靜謐的湖光中,偶爾也會驚飛幾只在湖泊中覓食的野鴨子。

空濛寬闊的湖泊中,七上八下的漁網,交織分布,星羅棋布,這夢境似的的晚景,溟濛在一片夜色中,船也靠岸了。他跟著一行車馬上了岸,回首遠方,只留下一片瑟肅的幻滅。

穿過一片土壩子上的大葉柳,就到了蘇莉家。進門的那一刻,漠然幾乎蒙圈了,冰紅此刻像一個世外的仙姑,清澈的面容,閃著淡淡的淺笑,猶如花家湖的湖水一般輕柔,溫婉多情。

蘇莉端上了晚膳,都是自家種的水果和蔬菜,以及湖里的新鮮魚蝦燉的雜燴湯。漠然和冰紅都被請坐了下來,蘇莉父母一直熱情的招呼著,一看都是老老實實的莊稼人,漠然有點拘謹,但這并非他第一次來這里,去年的秋天,他采風也曾來過一次,當時就住在蘇莉家里。因此,蘇莉的弟弟已經和他熟識了,常常問他推薦一些書籍看看,大多是一些武俠小說。

晚飯結束后,蘇莉示意漠然陪冰紅去不遠處的湖壩上散散步。蘇莉和冰紅是四年的好姐妹,最了解冰紅的性格脾氣,當然也更了解冰紅的心里想什么?

天邊的紅日剛剛隱沒在湖邊的高架橋里,一片紅色的霞光與湖水融合在一起,分不清天際與湖的界限。朦朧的樹蔭下,思緒一直都在飄飛,漠然此刻奄然不知說些什么?只是沉默著,一直朝大壩的盡頭走去。

走著走著,冰紅驀然停住了腳步,在一個石板上坐了下來,臉朝向湖面,又不時看了一眼漠然。漠然的眼神似乎是有意在躲避的,因為他懼怕,他不敢再看冰紅的眼睛,他希望這一刻早些過去,因為他不相信這些都是真實的。

他干燥的嘴唇蠕動了幾下,晶瑩的閃著青光的湖水透過月光在他的眼前晃動了幾下,幾只野鴨子迅疾掠過,眨眼不見了蹤影。仿佛這一切都是不可輕信的幻夢,他似乎在窺視著一種本不該屬于自己的浪漫,他感到羞愧和惶惶。恬恬的湖水頃刻間變了顏色,好似冰紅的一滴清淚落進了這謎一般的花家湖。

就在這一刻,什么話也不說,冰紅只是把自己的頭靠在漠然的肩膀上,漠然的心早已被融化了,剛才所有的幻覺一下子變得真實起來。此刻,冰紅就像一只讓人憐惜的小鳥,依偎在他的肩頭。夜鶯的嘶鳴聲,攪亂了夜的寂靜,湖岸邊的蒹葭在夜風中搖曳著,冰紅像是閉著眼的,漠然久久不愿喚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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