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詞話七講

? ? 一周繁忙,未能完成閱讀計劃。想起上月讀過一本葉嘉瑩的《人間詞話七講》,早起,花了兩個小時再讀一遍。

? ? 讀完后,呆如木雞,無從下筆,叫苦不迭。這本《人間詞話七講》是葉嘉瑩的講演集,也就是根據(jù)她的講課實錄整理而成,讀起來平實親切,并不難懂,終究還是感慨自身的文學(xué)修養(yǎng)不夠,真要掌握幾分真諦尚需不斷修煉才可。

? ? 《人家詞話》是國學(xué)大師王國維的一本文學(xué)批評著作,是對于詞的批評,篇幅不長,但沒有一定的文學(xué)積累和國學(xué)造詣確實難懂。葉嘉瑩通過對七個篇章的解析演繹,讓我們稍微可以靠近一點。我想,葉嘉瑩對于人家詞話一定了然于心,這七講講起來隨心所欲,行云流水,并未有明確的主旨和分類,也增加了讀者的整理難度。我仔細(xì)翻閱,大體地整理了全書的四個脈絡(luò)。

? ? 第一,詞的發(fā)展。中國的各種文學(xué)體式中,最讓人困惑的就是詞。詩與文都有很悠久的歷史傳統(tǒng),文以載道,詩以言志。而詞的發(fā)展,是從隋唐之間的流行音樂開始,每個人根據(jù)自己喜歡的曲子,寫歌辭。流傳最早的歌辭是晚唐五代的《花間集》。一開始,大家對詞的意義和價值是困惑的,是被輕視的。詞是慢慢演進(jìn)的,從起源時配合音樂來歌唱的,成為詩人文士飲酒聚會會的歌辭,這個時候可稱為“歌辭之詞”,大都是寫美女和愛情的;后來作者多了,詩人不再像“歌辭之詞”那樣僅僅娛樂時為歌女書寫,而在詞里表達(dá)自己的思想感情,回歸直接自敘的主體性,這樣的詞可稱為“詩化之詞”;后來發(fā)展到,作者用理性的思索和技巧的安排來寫詞,而不再像前兩類詞的作者那樣只憑胸中的直接感發(fā)來寫詞,這樣的詞稱為“賦化之詞”。

? ?正如王國維所言“詞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變伶工之詞而為士大夫之詞。”

? ? 第二.詞的美感特質(zhì)。

? ? “詞之為體,要眇宜修。能言詩之所不能言,而不能言盡詩之所能言。詩之境闊,詞之言長”。“要眇”和“宜修”都是楚辭里面的語言,是形容湘水上的一位女神,說她不但有一種深微幽隱的美,還有一種修飾的美。王國維說詞也具有這樣一種美,說詞的這種美能夠傳達(dá)詩所不能表達(dá)的內(nèi)容,但也不能完全能夠傳達(dá)詩所能夠傳達(dá)的內(nèi)容。作者特地用了陳曾壽的《浣溪沙》為例子,真正讓讀者體會到了“詞之言長”,“修到南屏數(shù)晚鐘”,“修到”兩字中的感慨,“目成朝暮一雷鋒”,“目成”不僅僅看見了,原來有那么深遠(yuǎn)的出處,怪不得古人常說“目成心許”,如此專一深厚的情感,那真是“熏黃深淺畫難工”,“千古蒼涼天水碧”,這個“天水碧”有那么美好的典故和那么慘痛的預(yù)兆,所以“一生繾綣夕陽紅,為誰粉碎到虛空?”,這微妙的情感,確實無法用詩歌來寫實。

? ? “詞至雅鄭,在神不在貌。永叔、少游所作艷語,終有品格”。作者將歐陽迥的《南鄉(xiāng)子》和歐陽修的《蝶戀花》進(jìn)行比較,都是寫美女和愛情,但質(zhì)量完全不同,歐陽迥的“二八花鈿,胸前如雪臉如蓮”,就是比較淺薄的,寫的就肉體上的美色和情欲,歐陽修的則寫得非常幽微和曲折,有“照影摘花花似面”的覺醒,也有“芳心只共絲爭亂”的向往。更深一層的,從詞的雙重語境中,我們知道,中國的文人墨客喜歡用女子自比,王國維敏銳地認(rèn)識到了,詞的微妙之處,原來隱藏了很深很豐富的男子的“不得志”的情感。

? ? “南唐中主詞“菡萏香銷翠葉殘,西風(fēng)愁起綠波間”大有眾芳蕪穢,美人遲暮之感”。這則詞話,是作者進(jìn)行重點講解的,品鑒下來,恍然大悟,又回味無窮。不僅僅在于遣詞之美,更重要的是“眾芳蕪穢,美人遲暮”的感慨,這是什么樣的感慨呢?“美人遲暮”是屈原《離騷》中的句子,原來這美人并非指女子,而是指男子,是指由著美好意志和才能的男人,所以“美人遲暮”是指屈原的悲哀,“眾芳蕪穢”是指整個出國的悲哀,正好是南唐當(dāng)時的局勢,是南唐中主內(nèi)心的憂慮啊。

? ? 第三,詞的境界

? ? “詞的境界最為上”,“有造境,有寫境”,“有有我之境,有無我之境”,“境非獨謂景物也,喜怒哀樂,亦人心中之一境界”。王國維提出來,詞里面有個東西,叫做“境界”,這是評詞的基準(zhǔn),有的境界是你造出來的,根本不存在,很有的無我之境,比如王維的詩很有禪意,就是很多無我之境,他完全客觀地觀察“人閑桂花落”,有的是有我之境,就用我的主觀感受來看待萬物。王國維認(rèn)為,境界不只是現(xiàn)實中的景物,其實喜怒哀樂也是人心中一個個的境界。

? ? “古今之成大事業(yè)、大學(xué)問者,必經(jīng)過三種之境界。“昨夜西風(fēng)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眾里尋他千百度,回頭驀見,那人正在燈火闌珊處”,此第三境也”。大概關(guān)于這一段,每個人都曾在考試中背誦過原文和釋義,但作者懷著謙虛謹(jǐn)慎之心,一直在努力去理解和詮釋其中的“境界”,王國維所說的“大事業(yè)大學(xué)問”并非指世俗的學(xué)問和事業(yè),而是人生的意義和價值,為了達(dá)到這個意義和價值,你首先要擺脫世界上的一切蒙蔽,實現(xiàn)第一步的超越,還要執(zhí)著地追求的毅力,最后的理想是得到內(nèi)心的自我實現(xiàn),這三個境界就是修養(yǎng)造詣的各種不同階段。

? ? 第四,詞的評論。

? ? ?“張皋文謂飛卿之詞“深美閎約”,余謂此四字唯馮正中足以當(dāng)之。劉融齋謂“”飛卿精艷絕人“”,差近之耳。馮正中詞雖不失五代風(fēng)格,而堂廡特大,開北宋一代風(fēng)氣。與中、后二主詞皆在《花間》范圍之外,宜《花間集》中不登其只字也。”王國維在《人間詞話》里評說了晚唐五代溫庭筠、韋莊、馮延巳、李后主四家的詞。那么這四個人的詞什么樣的不同呢?溫庭筠只寫名物,寫美感,寫形象,做直接表達(dá),最具有代表的是“畫屏金鷓鴣”,只有外表的精美,沒有生命;韋莊的特色是直接寫感情,“弦上黃鶯語”就有感情,有活潑的生命在內(nèi),韋莊寫感情,很真切,很有力量,給人直接的感動;馮延巳和韋莊又不一樣,他的詞也給人感動,但你不能確指他的人物和事情,他不告訴你,只是傳遞給你一種感情的本質(zhì),如那種“閑情”;到了李后主,他不僅僅超越了狹隘的美女和愛情,還超越了馮延巳內(nèi)心的惆悵和憂患,把所有的人類的無常都編織網(wǎng)羅在一起。

? ? 對于我最愛的詞人蘇東坡和辛棄疾,作者并未有大量篇幅展開講解,頗為遺憾。書到用時方恨少,讀書才知人淺薄,還是需要沉下心好好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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