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新年的旭日劃破遙遠的天際，莫北北被突然的明亮刺痛雙眼，她緩緩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沒有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舒適軟和的被窩里保留一點溫暖，習慣了的手腳冰涼。她掀開被子，光腳走向窗前，推開窗戶，一股殘留空氣中的火藥味熏得眼淚奪眶而出，昨日的種種恍如隔世。
莫北北轉身拿起床頭柜上的手機，纖細的手指是蔥白色的，輕輕劃開解鎖鍵，未接電話的聯系人中，項陽每天不間斷得打過電話，莫北北嘴角牽扯出一絲笑容，真好，他一直都在。一直都在她的身邊，從未缺席。
莫北北沒有去翻看短信，也沒有直接刪掉，那些項陽在極度不安的情況下發出的無數條短信，如果莫北北選擇一條一條讀完，或許以后那些使彼此傷痕累累的錯誤就不會存在。
——有些喜歡，不能說出口，怕說出來后，我連賴在你身邊的理由都沒有了。
莫北北撥出項陽的電話，“嘟嘟嘟……”“小北，是你嗎？”電話接通了，項陽的聲音因激動變得顫抖，欣喜若狂地問道。
“是我。”好久沒開口說話，莫北北的嗓子有點沙啞。
“出什么事了嘛？”項陽聲音有種魔咒，能消除身體所有的不舒服，他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真的很好聽。
“沒事，我很好。”莫北北脫口而出，她習慣了撒謊，習慣了謊言，像一種本能，順手拈來。
項陽怎么會不懂莫北北，只是你不愿讓我知道的事，我會永遠假裝一無所知。莫北北選擇欺騙，項陽就選擇相信她的欺騙。
“項陽，晚上陪我去公園走走吧。”莫北北繼續說道。
“好。”項陽依舊溫柔的說。
無論是她的無理取鬧也好，還是她的一時沖動也好，項陽從來不曾拒絕，也許是他永遠不舍得去拒絕。
“項陽，新年快樂！”片刻后，莫北北打破了沉默，說。
“小北，新年快樂！”項陽同樣回答。
之后，電話那頭傳來，“嘟嘟嘟……”，項陽舉著手機的手沒有放下來，仿佛通話還沒結束，他正仔細得聆聽對方說話。耳邊剛才均勻的呼吸聲，牽連著他的一顆心跟隨著跳動。
項陽想要把那呼吸聲封存在腦海里，哪怕有一天在茫茫人海中丟失她，他依舊還能感受到她的方向，找回她。
莫北北沒有預兆杳無音信的這段時間，項陽到處打探她的消息，所有人恍然若失，莫北北仿佛只是他們生命里出現的陌生人，真實的來過，卻又好像從來不曾來過，除了留下一張活潑洋溢的笑臉，再也沒有遺留絲毫痕跡。人們第一次發現有一種笑可以變成一個人最完美的面具，連朝夕相處的人都看不到她的偽裝。她是最厲害的偽裝者。
每到深夜，寂靜無人的時候，項陽的腦海中會出現各種不一樣的莫北北，一會兒咧著嘴大笑，一會兒淚流滿面，一會兒神色慌張，一會兒面無表情……好多好多莫北北不停的疊加，揮之不去，項陽感覺身體像冰凍許久的冰塊，遇見高溫，開始刺啦刺啦的破裂，牽動著每一根神經。項陽沒有絲毫的睡意，清醒的意識使每一分疼痛放大無限倍。項陽感覺自己跌進了深淵，可能快要死了。有些感受旁人無法感同身受，此刻死亡好像是最好的解脫。
莫北北的再出現，讓項陽心存感激。你走我等你，你回來我還在。歲月流淌，星河燦爛，一個人會遇見另一個人，從此哪怕丟了性命，哪怕失了心魂，也毫不在乎，只為換取你的一切安好。像是上輩子欠下得罪孽情債，今生我只能用命護你周全。
初一的公園，人潮擁擠。莫北北如期而至。項陽深情相望。你站在人海中，我一眼就能望見，你像孤獨的雁，我不敢眨眼，怕只是一瞬間你就會飛走，飛向你夢里的那片天空，然后我的身邊再也不會有你的一顰一笑。
項陽穿梭人流朝著莫北北的方向走去，輕輕牽起女孩冰涼的手，把它放在胸口的位置，她永遠不會知道她是他心頭的那滴血，是他的命。
莫北北任由項陽牽著走在嘈雜的人群中，手心傳來的溫度，透過血液輸送到心臟，心似乎在這一刻又重新跳動。
他們走到一處涼亭，背靠背而坐。莫北北抬頭看著遠處綻放的煙火，每個人的臉上被彩光映照的五彩斑斕，淡淡地說，“我不愿做轉眼即逝的煙花，我想像一顆星辰，即使只散發微弱的光芒，卻能生生世世不熄滅。”
“好，那我就做你旁邊的那顆星星，生生世世陪你左右。”項陽綿言細語道。
“不，你是太陽。”莫北北轉過身對項陽說，倔強撅起嘴的模樣，像個蠻不講理的孩子。
項陽伸出手用力揉弄莫北北的頭發，笑意濃濃，打趣道，“你管我？”
莫北北看著項陽死皮賴臉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一腳用力踩在他的腳背上，咬牙切齒說，“你是不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呀。敢頂嘴。”
項陽疼得欲哭無淚，求饒道，“我知錯了我知錯了。你大人不計小人過，趕緊高抬貴腳，好不好？”
莫北北看到項陽認輸了，才收起腳，得意洋洋地沖項陽做個鬼臉。然后哈哈大笑，清脆地笑聲像風鈴般悅耳。在空氣中回蕩著，在風中回蕩著。
項陽眼神堆滿寵溺得凝視著莫北北像個孩子得到糖果似的幸福的笑容，嘴角情不自禁的露出更加幸福的微笑。
只是當時我們還小，沒有經歷過人生百態，以為高興就會笑，難過才會哭。
初二晚上，莫北北應邀去項陽家拜年。家里布置的很溫馨，仿佛隨便指一個擺件都能講上一段甜蜜的故事，玻璃上還貼著精巧的窗花，濃濃的年味，那是久違的家的溫暖，陌生又熟悉。項陽一家熱情的招待莫北北，項爸爸平易近人，雖然話不多，卻十分耐心的陪著小孩們嬉笑，項媽媽是一位典型的賢妻良母，妹妹項月古靈精怪，從莫北北一進門就拉著她說個沒完。項陽原本擔心莫北北第一次來會拘謹，后來他發現他想多了。她跟項月聊得熱火朝天，不亦樂乎，都快沒空搭理自己了。
“姐姐，我哥在學校是什么樣子啊？”項月托著下巴好奇地問。
“你哥呀。”莫北北邊說邊偷偷地瞄一眼項陽，他滿臉期待地想知道答案。莫北北清了一下嗓子，繼續說，“在學校特別招小姑娘喜歡，周圍桃花多得不要不要的，尤其是收到情書，總會裝作一本正經的對人家說，‘我們還是學生，應該把精力放在學習上’。”莫北北模仿項陽的語氣表演，“你猜最后怎么著？”
“我猜不到。”項月嘟著嘴，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甚是可愛。
“最后啊，他來了句，‘至于信嘛，我就先替你收著了’。然后，高冷的走掉了。”莫北北興奮的說。逗得項月眼淚都掉下來了，指著項陽說，“哥，你真壞。”
項陽解釋道，“人家辛苦寫的，我不收下多傷人家姑娘的心吶。這叫好事做到底。”
“那你就不怕傷莫姐姐的心啊！”項月俏皮的說道，看到莫北北和項陽不好意思的扭開頭，項月興高采烈地喊道，“我就知道哥哥喜歡莫姐姐，我就知道……嘻嘻…我去告訴媽媽去。”蹦蹦跳跳地跑開了。
“你別聽小月瞎說。”項陽臉龐因羞澀暈染一層潮紅。
藏在心底的那份喜歡，項陽也想脫口而出，坦然承認，卻害怕你的敏感，你的拒絕，會讓我們以后形同陌路。那是我這輩子無法承受的結局。
很多時候我們都太自以為是了，自以為的所有，到了最后，讓我們的軌跡朝著相反的方向，越走越遠，越走越遠。遠得徹底走出了彼此的生命。
莫北北笑而不語。你不喜歡我，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沒有資格站在你的身邊，只有林希學姐那樣的女孩才配站在你的身邊。你有一個幸福的家，以后你還會擁有一個屬于你的幸福的家。
而我就像個小偷，躡手躡腳的從你身邊不停偷走一點又一點溫暖。依賴偷來的溫暖，我努力去笑，拼命去笑。
媽媽說過，要像一棵向日葵，燦爛綻放，拼命擁抱太陽，溫暖四季。這次我很聽話，我自始至終沒有掉一滴眼淚，我一直在笑，一直在開心的笑。
媽媽，你看，我笑得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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