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因為這一篇早于(16“身高與體重”)開始起草,但在后面完成,在簡書連載上面的順序有誤。以我手工標記的章節號為準。
唯有美,抽象的美,自然的美,音樂的美,文字和藝術的美,情感的美!我無法用言語來表達這些是如何把我的心靈從那些具體的現實當中升華,到一個無人之地。只要閉上眼睛,想象著美,我就可以成為任何我想要的樣子!只要閉上眼睛,聽著音樂,我的大腦就會回到我最原始的存在,童年光腳淌過的小溪,腳底下高低不平的鵝卵石,彩色的風,吹過棉花地里白色的精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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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目錄
音樂與書(修改中)
我為什么擁有似乎和我的體型不相匹配的那么多的情感和夢想,這件事情真的很難解釋。
我相信自己從小就崇尚美,包括帶給我快樂的美和帶給我憂傷的美,包括讓我承受不了的美。但是我無從追溯那種情感源于何處。可惜在我人生的第二個十年當中,也即是我們剛剛有些自我意識的年齡,我對自己審美的能力持有巨大的懷疑。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覺得母親很‘土’,因而我非常刻意地希望自己不‘土’,也不認可母親所代表的美,只認為遠方的東西,我們沒有的東西,稀罕的東西,那才是美的。
長大后去了很多遠方,見了很多世面,經過了很多的反思,飛過的旅程數足夠繞地球一百周以后,我開始明白,美原來好簡單啊。美原來就是我心里的感覺。我們自己心里覺得美的東西,它就是美。我女兒說她喜歡自己臉上的雀斑,那雀斑就是美。我個兒是矮,女兒說,“媽媽,擁抱你的矮吧,你多么可愛啊。”? 現在我想想,倒也是的,矮又何嘗不是美!
春天萬物生長,美。夏天雨打芭蕉,美。秋天萬紫千紅,美。冬天肅殺凄涼,也美。秋月懸空夜,美。冬陽下山時,也美。滄桑和華麗,殘缺和豐滿,青春和鶴發,相聚和獨處,都是美。
我的母親一直都是美的,她是我心中唯一的女神,只是在我自己自卑的日子里我沒有看到她的美。我這輩子做過的最讓我羞愧后悔的事情,就是當年她送我去北京上大學,住在和平里附近的小旅館里,第二天她就要離開了,(我現在可以淚盈盈地回想到那個時刻她該是多么的不舍),她不放心我的生活,傍晚帶著水果想到我的宿舍來看我。宿舍的喇叭傳來傳達室的通知說有人找我,我去樓下見她,卻不敢把她帶到我的宿舍,因為我怕她不會說普通話,我怕室友們會笑話她,繼而也會笑話我。那時候,我因為兒時口音受到嘲笑而自覺抬不起頭來的日子歷歷在目。
現在我一邊寫字,一邊燒腦回想,除了我童年那堅實的地基以及父母家人的愛,到底是什么拯救了我的靈魂,讓我自己最后回歸成了一個我愿意愛,愿意喜歡的人,一個不會讓我感到羞愧的人?我走了多少路啊,很多無人走過的路。
我想我要感謝音樂和書籍。在我上中學的時候,大哥一邊工作一邊學習,已經可以拿到工資了,大哥用最初的工資給二哥買了一把小提琴。(注:對此二哥回憶說他當年暑假勤工儉學,現在看來是名副其實的童工,在山上從早到晚為一個基建項目挑土方,一天一塊錢,一個暑假掙了三十塊,全部充公交給父母。二哥認為小提琴是自己做工掙來的。但是大哥確實付錢給他買了琴。哈哈,這就是經濟學里常碰到的重復計算!但是我們兄妹都深知,除了錢以外,大哥渴望弟弟成就他做不了的事情,想盡辦法給我二哥找樂譜,找書,找學習的機會,這都是千真萬確的事情。)
在我的記憶中,那把小提琴是花二十八塊錢買的。二哥一直喜歡音樂,他是我認識的人里面最有音樂天分的人,他吹的笛子是我小時候最早聽到的天籟之音。有一段時間我家住在六樓,只要二哥進了大樓,上第一層樓我們就知道他回來了,那高亢嘹亮的嗓音真可以稱得上余音繞梁。那時候,只要我和二哥在家,總有我們中的一個人在唱歌,除非我們在聽音樂。沒有小提琴老師,二哥經常放經典的小提琴中外名曲,從《梁祝》到舒伯特的《小夜曲》到馬斯奈的《沉思》,那美妙的旋律,如蘇東坡所言,“如怨如慕,如泣如訴,余音裊裊,不絕如縷。” 我聽著那些音樂,世間的一切煩惱,或者快樂,都變成了那一首首樂曲里面的一個個音符。人生就是那些高高低低的音符組成,小小的我,那時雖然沒有這么系統地這么想,但我相信內心就是那樣的感受,我那小小年紀的憂愁都被音樂熨燙得舒舒服服。
無論是民間音樂,港臺音樂,古典音樂,二哥和我都能聽得如癡如醉,音樂開啟了我的心靈之窗,讓我知道身體只是心靈的外殼,是一個載體,我的心靈不必為我的形體長久的苦惱。(請注意,這是一個帶著感性的理性的認識,但是并不表示為形體的苦惱馬上就能消除,這是一場永恒的博弈。)音樂為我帶來了無窮無盡的想象,讓我看到無數通向未來的美麗的小路。音樂里描述的情感,千百年不變,不分南北東西,富貴貧窮,那些深情的旋律,動人的歌詞使無數夢想在我心里生根發芽,那些夢想變成一個個紛飛的蝴蝶,把我帶到一個個美好的世界,在那些世界里,我可以擁有一切。哪怕是那個矮小、不好看、不起眼,一無所長的我,我也擁有整個天空。
我把自己寫成這樣,一無所長,并不是我故作謙虛。我們沒有一個可以看透自己的水晶球,我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聰明的,還是愚笨的,是美的,還是丑的。所有這一切似乎都需要參照物。我們也永遠都可以把自己當作參照物。譬如我六歲的時候不識字,后來認識了很多字,我就進步了;譬如我以前很胖,后來瘦了,我自己做自己的參照物,也很有成就感。但是我們很少把自己定為參照物。直到我們成熟很多,到了像我現在這樣的年齡了,我會說,我不用去和別人比,只和自己比就好。但是要做到這一點是需要幾乎一輩子的修行的,我現在仍然需要不斷地努力并時刻提醒自己。我們的參照物,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永遠是別人,或者別的事物。(其實,“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造物讓我們永遠都會把它物或他人做為參照物,我們唯一能夠做的就是調整心態以及不斷學習。)當很多人以異樣的目光看著你時,你看到了在別人眼中那個你不喜歡的自己;當你考試成績排在后面時,你也會看到那個不聰慧的自己;當你跑步跑得掉隊了時,你也會感受到那個笨重的自己。
這是多么糟糕的一件事情啊!
唯有美,抽象的美,自然的美,音樂的美,文字和藝術的美,情感的美!我無法用言語來表達這些是如何把我的心靈從那些具體的現實當中升華,到一個無人之地。只要閉上眼睛,想象著美,我就可以成為任何我想要的樣子!只要閉上眼睛,聽著音樂,我的大腦就會回到我最原始的存在,童年光腳淌過的小溪,腳底下高低不平的鵝卵石,彩色的風,吹過棉花地里白色的精靈。
在我人生的第二個十年,音樂是我最親密,最隱私的朋友,音樂完美地連接了我的童年和我的未來,音樂給了我夢,給了我遠方。
另外一個無可替代的重要的朋友就是書籍。那些年只要我在看書,我的家人什么都不讓我做。而且他們根本就不管我看的是課內的還是課外的書。在母親眼里,只要是印出來的書,那就是崇高的東西。
那時候我最喜歡穿過我家門前剛修不久的柏油馬路,路過兩個種滿了荷花的池塘,去小城的郵電局買雜志,每期的《故事會》,《讀者文摘》和《收獲》是我必讀的刊物。還有就是跑到不遠的新華書店買小說。讀小說,有的時候似懂非懂,需要囫圇吞棗,但也沒關系,我喜歡那種似懂非懂、懵懵懂懂的感覺。每當讀到那些非常隱晦地描寫愛情的文字,我都會紅著臉去多讀幾次,生怕父母注意到我的表情,好在他們從來沒有!有的時候我會入神地朗讀,把自己想象成某一個故事里面的美麗溫柔的女主。但是她們又經常非常的不幸,這是一個很矛盾的事情,有時候我會為他們哭,更多的時候我會陷入遐想和沉思。
那些文字,那些故事,不管是現實文學,古典文學,傷痕文學,朦朧詩歌,都讓我感受到了令我震撼的美。殘缺也好,圓滿也好,它們讓我過著變幻莫測的豐富的人生,我過得如癡如醉于其中。
前幾天中秋假期,我回到益陽陪八十七歲的老母。益陽四天連續下大雨,我足不出戶,天天陪著母親,聽著音樂,讀書寫字。母親時不時地想起什么過去的故事要講給我聽,她一邊講,我一邊做些筆記,她時而微笑地看著我,時而摸摸我的手,她帶我一家一家找啟蒙學校的日子似乎就在眼前。我心中不止一次想哭,感謝母親送我讀書。我能讀書寫字,這是這輩子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
(未完待續)
湘偉
2018年9月29日,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