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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鄰近高考的時候,土豆和P點鬧了些別扭,土豆厭倦了P點的任性和從里到外的無辜。土豆不愿與P點親近,可是不親近,也不會比親近更好受。
高考前一周的那個晚上,土豆坐在教室靠窗的最后一排自習,P點坐到土豆旁邊的位置,扯扯土豆的校服,說:“你不看書啊?”
土豆沒看P點的眼睛,搖著頭,翻著手里的雜志。
坐在旁邊的P點卻輕輕哼著歌,低頭,手指戳著課桌的棱邊。
土豆無心看書,瞥了一眼P點,無奈地問:“你這是干什么?”
P點轉過頭看著土豆,咧開嘴角,卻將眼眶里溢滿的淚逼出來了。
土豆不敢看P點的眼睛,那眼神里都透著無辜,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似的。土豆開始在心里譴責自己了,關于兩人之間的矛盾,如果自己能說出口的,讓P點知道自己究竟不滿意她哪點的話,或許早就解決了,可是自己就是說不出口,而P點就是不會知道。
土豆攬過P點,抱著,聽著耳邊P點唱著的歌,有一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下了自習,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們才慢騰騰的收拾東西。他們站在教學樓下,看著漆黑一片的樓層,什么也沒說。
土豆牽著P點的手,一起走過那條通往宿舍的小道,沒有一個人的小道。
夜空下,一切都很安靜,土豆對于打破寧靜顯得很茫然無措,卻還是開口了。她說:“我一直都害怕跟別人交心,要付出的代價太大了。如果我將你當做很好很好的朋友的話,那么我會變得很敏感,近乎變態,對于你做的每一件事,說的每一句話,都太在意了。以至于,我很容易生氣,懊惱。我生氣懊惱的,更多是我自己,這是我自己的問題,毛病出在我,我不知道怎么解決,怎么改變。我不想傷害你,卻也不能不傷害你。你知道嗎,我一直在心里告訴自己:蠢貨,你不能這樣!如果你和P點絕交了,你一定會后悔一輩子,你再也找不到像她那樣單純待你的人了,再也遇不到比她對你更好的人了。”
P點緊緊的捏了捏土豆的手心,說:“我知道。”
土豆不知道P點知不知道。
土豆忽然想起,他們之間的爭執,從來都是P點主動示好,主動言和。土豆想要言和,卻是不知道該怎么說,麻花想要言和,卻是放不下自尊。
三個人的友誼,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存在。
高三那年,麻花對土豆說:“我們考同一所大學吧,我要你和我在一個學校。”
土豆對于麻花這種命令式的說法感到啼笑皆非,她說:“我覺得懸啊,還得看命。”
是啊,一切都是難以預料的。她不想那樣信誓旦旦的答應麻花,她覺得自己做不到,沒有把握的事情她從來不會答應下來。
土豆心里想:我們還是不要在同一所學校吧,因為,我想和你們做一輩子的朋友。距離太近,彼此厭煩,發生了矛盾,從此不相往來怎么辦?
后來,他們三個都考試了分布在南方的大學,P點和麻花在同一所大學,而土豆卻選擇了外省的一所學校。
土豆做火車的時候是麻花和P點送上車的,麻花再三交代,路上小心,到了打個電話報個平安。
土豆眼眶有些濕潤,心想,自己的爸媽還不不至于此。土豆看著P點,對麻花說:“你看著點P點,我擔心她會被人欺負。”
麻花好沒來由說:“自己才是,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要就是不要,在外地別讓人給欺負了!”
P點沖上去,給了土豆一個大大的擁抱,憋著的眼淚,還是往下掉。
土豆是懦弱的,她逃避,她懦弱,她呆在陰暗里一個人哭泣,就是不愿意讓別人發現,讓別人看到。
想要友誼永遠保鮮是很難得,誰也不敢承諾一輩子。
不過三人約定每周都必須聯系,每個月至少要通一次電話,然后就是寫信。
他們覺得寫信才是最有意義的事情,等待信件的過程是漫長的,每次將信件投進信箱都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而令人竊喜的莫過于等來的回信。
信封厚厚的,紙張上密密麻麻的字,還有夾在信紙里的樹葉標本,都拼命地想要維持住這段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