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愛人,你可還記得我們那個時候是多么年輕!我的愛人,你可還記得我們曾經(jīng)真摯而熾烈地相愛!
忘不了啊,那一年春暖花開的時候,我們經(jīng)人介紹就相互認(rèn)識了。而一年后的那天晚上,你大膽地握住我的手,我雖然長這么大了,但看到你灼熱的眼睛,我還是像個涉世不深的小姑娘那樣羞紅了臉。事后,你還說起過對我最初的印象,你說我臉紅到耳朵根,你說你最愛看我臉上的鮮紅絢麗的朝霞。
每當(dāng)這個時候,我就會駁斥你說謊也不打草稿,盡管我這樣說的時候,我的臉兒又火燒火燎的了,但我還是要繼續(xù)著那個永恒的話題,況且就在那晚那個美好的時刻,我不由自主地把我的童貞奉獻(xiàn)給了你。
我說那天晚上,天兒是那樣湛藍(lán),藍(lán)得如洗過了一樣,那上邊不見一絲白云的云彩,只看見那圓圓的月亮,它如一個圓圓的鏡子掛在天上,月亮周圍的星辰,如銀白的鉆石在閃亮,又如金黃的蝴蝶在翩翩起舞著。公園里的遠(yuǎn)處曠野上飄轉(zhuǎn)過來的風(fēng)兒,好像吹拂著我額前的劉海和我一頭瀑布似的黑發(fā),這是一個春風(fēng)怡人的晚上,這是一個多么美好的時刻。
你在這樣的星輝月光下,也不一定能看到我鵝蛋臉上的羞澀的紅暈。而我的好看的雙眼皮眼睛,卻分明看見了你國字臉上的劍眉下的一雙朗目,那里邊有霍霍的火苗在跳躍著。
哦,我也是在騙你的,因為我只瞥了你一眼,不可能看得那么清的,何況也很難說是不是我們身邊的公園里的知音湖,在溶溶月光下的粼粼波光蕩漾在你的眼睛內(nèi)的湖水上。
我只覺得你的手穿過了我的頭發(fā)的叢林,而后又從我的挺拔的乳峰上經(jīng)過,最后你環(huán)繞住我窈窕的腰肢,你把我拉到你壯闊的溫暖的胸膛。你的呼吸的波濤淹沒了我的軀體,你的一聲“我愛你”熔化了我多年來冰封的對愛情渴盼的心房。
等我明白已經(jīng)從遠(yuǎn)古穿越到現(xiàn)代后,我已經(jīng)躺在了我的床上,而你就睡在我的身邊。我看一眼你熟睡的臉龐和發(fā)達(dá)的胸肌,再看一眼赤身裸體的我的身子,在明亮的電燈光下,我不禁雙手蒙住了自己的眼睛。我想起來了,我們這個城郊的村子還是蠻大的,大到足以在我們村子里也建成了一個公園,我跟你是剛從公園里回到我們家的。
其實用不著害羞的,二十八年來,難道我未曾有那么一天的一個時辰,不在期盼著有這樣一個幸福的溫馨的時辰!
再說了,這又有什么了不得的,我早晚就是你的,我早晚會成為你的妻子,因為在六個月前,我們已從戀人過渡到未婚夫妻的行列,你跟我已經(jīng)舉行了儀式,我們已經(jīng)定了親,我們現(xiàn)在這樣做,不過是在年輕的躁動的心的驅(qū)使下,在完成那沒有完成的光榮的革命歷史使命而已。
這樣想著時,我不覺又摟抱住你沉沉睡去。在夢中,我看見我們家來親到友,多少年了,在城郊的我們家中,還沒有這么熱鬧過,而你也興高采烈地跟大家頻頻舉杯痛飲,我站在房門邊心疼地看著你,不住地對你使眼色,生怕你喝醉了而不斷地暗示你不要喝不要喝。
你終于看見了我的眼神,你對我歉疚地一笑,你就和你的朋友們打招呼說,喝多了喝多了,吃飯吃飯。事后,我還輕輕地扯了扯你的耳朵,讓你以后長點記性不得酗酒。你當(dāng)時就失控了,就想賴在我床上,后來我讓我爹把你送回家,我爹是開著車把你從我們西村送到東村的。那晚我不是不留你在我身邊,而是因為你在當(dāng)天的定婚宴上喝高了,誰讓你一開始不聽我的話左一杯右一杯喝得不亦樂乎的。
以后我跟你又度過了好多個銷魂蕩魄的夜晚,我們像那些剛結(jié)了婚的夫妻們一樣,我們沉浸在繾綣纏綿的甜蜜中不能自拔。因為我們是那樣相愛,況且我們都很年輕,你是很有些貪歡的,而我又何嘗不是在你的寬廣的胸懷里留連忘返。
然而,這樣美好的日子還沒有過多久,有一次我去上班前在家吃早點時,突然哇的一聲把吃到嘴里的牛奶和油條全部吐了。我爹倒沒介意,我娘說我懷孕了,她催我告訴你讓你趕緊跟我完婚。
按照道理,我們結(jié)婚前該去登記拿結(jié)婚證的,但我由于懷了孕認(rèn)為孩子是你的,那個結(jié)婚證早拿或者晚拿都是無所謂的,這就為我們以后的分手埋下了迅雷不及掩耳的隱患,也為我以后寫我們的小說時埋下了逃避不了的伏筆。
我忘不了跟我爹娘哭別的情景,好在你家也在我們村,跟我家相距也不是太遠(yuǎn)的,以后還是要來就來要走就走的。但我當(dāng)時真的是很難過的,一想到爹娘將我養(yǎng)到這么大,我還沒有報答他們的養(yǎng)育之恩于萬一,我卻突然要嫁到你家而離開爹娘了,我心里能不難過嗎?
但難過也沒用,你家的花轎車來接我了。我坐在花轎車上,跟在我們后頭的還有一輛又一輛的寶馬和奔馳,就像是一個軍艦編隊一樣。我們從城郊我們家出發(fā)到城里去兜一圈,然后又從城里回到你家。
那一天,我發(fā)現(xiàn)你也穿著簇光嶄新的服裝,那是平常人不大穿的唐裝。雖然你穿著這一身別具一格的唐裝,但我并不認(rèn)為你就是唐玄宗李隆基,因為我也不是貴妃娘娘楊玉環(huán)。我跟你都是現(xiàn)代人,不會玩穿越,再也不可能穿越到唐朝去,我們活在當(dāng)下,我們演繹的愛情劇并不比唐玄宗和楊貴妃差。
我到你家九個月后,我跟你的愛情的結(jié)晶就誕生了,那是一個長得粉嘟嘟的女孩,非常惹人憐愛,你也愛不釋手地從我手里抱過我們的女兒。你抱著女兒對我說,婷婷,你看,我們的女兒跟你一樣漂亮。我生了女兒后雖然疲憊不堪,但我看到早晨的第一縷陽光掀開我女兒的眼睛后,我還是很弱弱地微笑了,因為我當(dāng)母親了,我感到異乎尋常的幸福。
不過,你媽卻不高興。在我懷著女兒挺著大肚子在家里的庭院里溜達(dá)時,婆婆說,要是孫兒就好了,要是孫兒就好了!現(xiàn)在我生的是女兒,她怎么會高興?在我在家坐月子的第四天,她就回到她娘家去了。
我娘自婆婆去娘家后,她趕緊來了,她教我怎樣給女兒穿衣服,怎樣哺乳,怎樣換尿不濕等等;她還給我熬雞湯和鱖魚湯,她見我不耐煩,她會端著碗一湯匙一湯地喂我吃,說是我不吃是不行的,不吃就沒有乳汁喂孩子了。她說雞湯和鱖魚湯是催乳的,吃下去你不想有母乳都不行,母乳來了的時候墻都擋不住。稍微碰一下乳房,“嗤溜”一聲一射一條優(yōu)美的拋物線,多么美麗,多么壯觀。
不過,我娘萬沒料到你媽想孫子這么厲害,在我哺乳還沒半年的時候,她就逼迫我給女兒斷奶。她要我再懷孩子,在遭到我的斷然拒絕后,她就跟我扛上了。她經(jīng)常指桑罵槐,她說一只母雞還能屙出能孵化出大公雞的雞蛋呢,我們有些人還不如一只母雞;她經(jīng)常冷嘲熱諷,說我還不如一只母豬,母豬還能生出公子哥兒呢,我們有些人就是比母豬嬌貴,她愣是生不出一個帶把兒的。
有一次我忍不住頂了她一句,她馬上向回來的你告了狀,你那天可能是中了邪吧,你竟然打了我一巴掌。你那一巴掌把我這些日子的忍耐全打跑了,我抱起女兒不顧一切地回了娘家,我從此再也沒踏進(jìn)你家大門一步。
如果說我以前還不想在你家發(fā)聲的話,那是因為我心底里還愛著你;當(dāng)你朝我扇耳光時,你已把我對你的愛打跑了一些,我著人捎信給你,一是要與你母親分開過,二是你要賠禮道歉,否則就散了。況且我跟你原本就沒有扯結(jié)婚證,說散還不是就散了。
我捎出去的信沒有得到你的如期回答,我的心兒就開始慌了。我恨自己沒有忍耐力,當(dāng)時怎么就從你家離家出走呢,為了那么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就把自己的愛人拋諸腦后而不顧,現(xiàn)在怎么辦呢?終不成我在你不向我施以援手的情況下,我就這樣回去,那樣多沒面子!
我從而想到我當(dāng)初為什么就那樣輕易地把身體給了你呢?給了你身體也就罷了,還把自己的整個身心都一并給了你。不過,現(xiàn)在想這些沒要緊的事已經(jīng)為時已晚,就當(dāng)遇人不淑吧。我還年輕,我才只有二十九歲,雖然有一個女兒,但并不能抹煞掉我青春的靚麗,我要去重新尋找我的愛情。
我開始到網(wǎng)上去漫步了,我想茫茫網(wǎng)海,要找一個嶄新的愛人,也不是沒有可能。我就到網(wǎng)上去尋找了,我果然找到了。就在這個時候,我又想起了你。想起了你,我就想起了那時我們還太年輕;想起了你,我的愛人,那個時候你可還記得,我們曾經(jīng)那樣真摯而熾烈地相愛。
想起了你啊,我就熱淚橫流,淚雨滂沱。我給你發(fā)去了短消息,我說我要重新找愛人,我說我要重新找愛人。我在等你的回信,我在等你的回復(fù)。多少天啊,多少夜,我朝也盼來暮也望,可是我沒能得到你的一星半點兒的訊息。
就在我感到無比絕望的時候,你來我家了,我的爹娘倒很好,他們給足了你面子,他們沒有責(zé)怪你,反而說我一天大似一天卻愈發(fā)不懂事,他們讓我跟你回去,把日子好好過下去。
把日子好好過下去,今天的奔馳是借來秀婚禮的不要緊,明天把寶馬買回來就還掙足了面子。這些都不是很重要的,關(guān)鍵的是哪怕我和你住在茅廬里,你得跟你媽分開住。我也不是不想贍養(yǎng)你媽,只是我想我們應(yīng)該有一個獨立生活的空間。
我爹娘早就走出去了,他們很懂把空間讓給我們自己磨合的。我站在那兒,你給我單腿跪下,你在不是情人節(jié)的日子里,你給我送來了那殷紅如血的玫瑰。
你跟我說只要我們兩人相愛,你媽跟我們住不住在一起不是很重要的,你還說你以后決不再打我,哪怕彈我一根指頭都不彈,這么好的媳婦你還打了,實在是讓豬油蒙了心。你還說,你媽說以后不再說你,生不生兒子是我和你的事情。
你說來說去還是不想跟你媽分開過,雖然我還抱著你的脖頸哭著蕩秋千,但我還是松開了你的手,我去抱女兒去了。今天抱著你脖頸,不代表我還朝朝暮暮想著你愛著你,我只是跟我的過去做一個了斷罷了。
我堅決地背轉(zhuǎn)過身去,留下你手舉玫瑰單腿跪地變做一個永恒的雕塑和剪影。我抱著女兒,向著清新如燃的朝霞走去,絢爛的彩霞給我披上紅蓋頭和一襲緋紅的嫁衣。我不是嫁不出去,我嫁的還是一個大老板。我并不是很看重他的別墅和豪車,我看重的是他娘首先向我們聲明,我以后生男生女她是不會橫加干涉的,只要我和她的兒子恩恩愛愛風(fēng)雨同舟白頭到老就夠了,她說年輕人的事還是讓年輕人自己說了算。
當(dāng)然,老板的娘之所以能這么豁達(dá)賢淑,主要是因為她已有一個沒娘的孫子了。她的孫子為什么沒有娘我不去深究,哪怕也是像你媽那樣把兒媳婦氣走的,我也不去把人家祖宗十八代都翻個遍,重要的是她能認(rèn)清嚴(yán)峻的形勢,汲取深刻的經(jīng)驗教訓(xùn),這就比什么都強了,至少比你媽強,你媽那樣一個封建思想的舊腦筋,跟時代嚴(yán)重的脫節(jié),落伍時代的腳步有幾千年,還想再喋喋不休地當(dāng)慈禧太后嗎?門兒都沒有。
老板把他的寶馬車開來載我了,噼噼啪啪的鞭炮聲中,他的朋友還開來了奔馳和各種各樣的高級轎車有好幾十輛,把我家門前的街巷都堵塞住了,好在這是在城郊鄉(xiāng)村,如若在城市里,交警給每輛車都拍照留念和貼通知單給個白色的紅包,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我把女兒交給了我娘暫時帶著,等參加完婚禮游街我還會抱回去的,老板還拉了拉我女兒的手說,小寶貝請原諒你媽不抱你,今天你媽和我大喜的日子,你就暫時委屈一回吧。
我上車走了,你呆呆地看著我。就在車子的長龍往村外夭矯游過去的時候,你突然大聲說,我會讓我娘住到樓上她的臥室里,你跟我回去吧!可是你現(xiàn)在這么說是不是晚了,我的愛人,盡管我們以前曾經(jīng)那么相愛。
高級花轎車的長龍無情地超越過去了你,往城里開去,往城里開去。我在這個時候看見了驚人的一幕,你向我的花轎車狂奔而來,風(fēng)把你的頭發(fā)都吹得直豎在頭頂上,風(fēng)把你的衣服都吹得打開來了,猶如一面黑色的戰(zhàn)旗在風(fēng)中啪啦啦地獵獵飄揚著,獵獵飄揚著。
在經(jīng)過一盞紅綠燈時,在到達(dá)了城里的中心鬧市時,我再也忍不住了,我走下花轎車,我向你奔去,我向你奔去,而你也正在向我奔來,向我奔來。全城的汽車都停了下來,它們紛紛給我們鳴笛致敬,老板也在身后掏出手機拍下了我們奔跑著的愛情,拍下了我們奔跑著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