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黃昏時分,家鄉被冰雹狂掃襲擊,所到之處滿目瘡痍。盛夏六月的西北一隅,白花花的一片,一派豐收在即的田園風光變成了光禿禿的古藤老樹昏鴉,抽穗的麥浪和長勢喜人的玉米被橫掃成一馬平川,老天如此興風作浪,鄉親們辛苦勞作了一年的好收成拱手獻給了上蒼!我們農民的智慧從來都不可小覷不可低估,也許是天妒英才,老天捷足先登,搶收了夏麥也包攬了秋實。而于我這樣一個離開家鄉二十年的孩子來說,我除了深感悲涼和痛惜之外,就只有祈福,對于老天造就的這一切,恩濟似乎無濟于事甚至事與愿違。
其實,人生的變故又何嘗不是如此呢!老天從不會與人類為敵,但也絕不會與任何人商量,常常驟然而至,讓人猝不及防。比如天災人禍、生存環境的變故;至親的突然離世;被竭力幫助的人誤會而無力辯解等這些看似客觀存在不因我們的主觀意志為轉移的事,我們只能默默地承受。
也許,這幾年見多了起起落落,看遍了人間冷暖,一個人走過山山水水,收拾舊河山。浮躁過、激動過、悲觀過、欣喜過、努力過、放棄過,最終該來的還是來了,該走的已經走了,一切都按照冥冥中注定的結局趨于沉寂,也許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這半生亦苦亦甜,這半年注定不平凡。那些人前看起來風輕云淡、毫不費力的模樣,都是在人后披荊斬棘、竭盡全力脫穎而出的結果。不管人生再怎么艱辛,我們總要笑著走完。
過完了端午,前半年就算劃上了句號。那些銷聲匿跡的人又紛紛回來了……先是親人主動示好、試圖打破寒冰,發來紅包祝福端午快樂;爾后是貧賤時的莫逆之交,幡然醒悟,暮然回首憶起了從前,電話信息紛至沓來;再接著是一向自卑自傲的友人也發來了信息,語無倫次中透著歉疚,而我在歷經了一個人的沉寂以后,卻似乎很難適應接納這一切!
而矯情是現代多數人的通病,他們坐井觀天,沒有經歷過大風大浪,也沒有承受過大苦大難,其所有的人生哲學來自于紙上談兵和臆想。其實我們每一個人心靈深處都有一顆脆弱的因子,而世間多數的陽光和堅強都是不得不故作淡定而去從容面對。我想我們皆喜歡兩種人——歷經了人世坎坷卻風輕云淡的人和一世安穩靜若處子的人 。
但是,在我平靜如水的心上,我渾然不知發生了什么,是什么原因棄我而去,又是什么原因向我而來。當然也許還是因為萬變不離其宗吧!不管我曾超越了多少、離開了多久,我的心一直在這里堅守,而我所有的變數都只是外在變化,至于靈魂的變故只是一些離人的臆想,恰如倉央嘉措那千年嘆息:
你見,或者不見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來不去
你愛或者不愛我
愛就在那里
不增不減
……
也許,一個在陽光下笑得那么燦爛的人 ,可能她剛剛看到過死亡,經歷了恐懼,還要面對一步之遙的現場后遺癥和紛繁復雜的工作人事,而且為了做好一個母親她仍要努力故作鎮定,再多的“心若燦爛,處處陽光”的安慰都無濟于事,時間會治愈一切。只有經歷了才會懂得人世的悲涼,而我們依然能夠滿懷熱情地憧憬美好,這大概是越挫越勇之后蛻變得最美的自己吧。
而此生最忠實的兩個朋友便是文字和音樂,當現世安穩,心無旁騖的時候,我會徜徉于文字里,寫了又刪刪了又寫,發表完又轉為私密,或喜或悲無所顧忌;當現實紛繁復雜無法靜心寫字的時候,我喜歡獨自聽著不同的音樂慰藉心靈,把它們分門別類放在我的下載中心,讓它們不離不棄地陪我度過一生最寒涼的時刻。
曠世奇才蘇東坡所謂高處不勝寒,其實就是別人眼中的擰巴和傲嬌,卻是自己心中的不同流合污的高貴,也許我們不能改變任何人,但我們可以選擇不和誰在一起。于是乎,便盡情地享受著寧缺毋濫的清凈和自在,不必取悅別人,也不用委屈自己;不必擔心付出后的背棄,不必擔心得到后離棄;不必擔心貧賤時會被奚落嘲諷,亦不必擔心富貴時的嫉妒仇恨。“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承受本是一個磨礪心志的過程,無疑也讓我們看懂了很多事看清了很多人。越是看清越是看淡,半生的努力只為換得一世的安穩,暮然回首才發現,無論我們有多么愛這個世界,這個世界總會以各種方式去考驗人性。而人這一生能夠承載的重荷總是有限的,難免顧此失彼。
假如我們總是沉湎于過往頻頻回頭或停滯不前,也許我們會留住一些曾經的人和事,一路花花草草、蝶飛燕舞,但是前路卻一片迷茫,爾后深諳人情世故,越走越不易;如果我們一路努力拼搏、奮力進取,而再回首才發現我們雖已跨越千山萬水,甚至能夠翻云覆雨,但一路也丟了不少東西,諸如所謂朋友、親信甚至過往,離起點越來越遠。此時我們是該慶幸自己鮮衣怒馬、超越了夢想呢,還是嘆息物是人非事事休呢?思忖著不知道是我們背棄了曾經還是曾經背棄了我們?
也許,歲月是把磨刀石,砥礪了鋒芒,也磨平了自己;歲月亦是把雙刃劍,讓我們物質生活愈來愈充裕的同時,也讓我們精神世界愈來愈孤寂。而物質上的充裕總會讓我們不得不與過去告別,不是因為我們忘恩負義,而是人對異己的排斥與嫉妒,這世間貧富之交大約只存在于古代君子之間,在如今這個嫌貧愛富、人人仇富的時代,似乎很難,不是富人太驕傲就是窮人太傲嬌,而誰愿意舍棄尊嚴保全公主的水晶鞋和屌妹的玻璃心!
也許成長本就如此,跌跌撞撞,總要歷經一番磨礪、付出代價才可以走到今天,面目全非也罷、容顏衰老也罷,但我們絕不會口是心非,深知不忘初心,方得始終,人生不易,且行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