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過去十八年里，蘇悅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我就是壞，怎么了？

的確，從小到大，身邊人都會用這個發音為四聲調的字來評價她，小時候大家都覺得這孩子沒禮貌又加上不愛笑，和別的小朋友放在一起也不合群，長大了又見著她愛跑游戲廳網吧和一群男孩子在一起玩的瀟瀟灑灑，沒有一點女孩子該有的樣子。

最后也是這些人眼見著這個被評為無可救藥的壞孩子最后竟然歪打正著的考上了縣上那個高中，縣一中，升學率只比其他幾所學校高了幾個點，名字卻是很唬人，一時間她的名字成了“浪子回頭”典范教材。

可是繼續讀書的蘇悅還是整天無所事事掉兒啷當，用她自己的話說“那時候，老在校園里晃晃悠悠真像個女流氓。”

從此，每每提到蘇悅，除了之前“壞”的定義，還有“孺子不可教”的意味在其中。

時間久了，久到以至于連她自己都相信自己天生是個壞女孩的時候，陳弋出現了。

不像童話故事里的騎士，也不像武俠片里的俠客，如果有更多的，對于蘇悅而言，她只是多了一個能陪他玩游戲通關的伙伴。

陳弋是在網吧見著蘇悅的，開學幾周，沒網癮，就是想起自己到時間該制作裝備了，便在晚自習后偷溜去了黑網吧，一刷色的男生窩里，有個穿白色t恤的女孩子很是顯眼。

頭發很短，個子應該也不高，帶了個單鉆耳釘，燈光下反射著幾道白光，那人像是隨著耳機里的節奏在認真打怪，沒想到突然回了頭，對著柜臺喊了一聲：老板，再來瓶可樂！

許多年后，陳弋他早已忘記了自己那晚玩的那個游戲叫什么名字，制作了什么裝備，唯一只記得他看見了一雙澄澈的眼睛。

后來他打聽到，擁有這雙眼睛的主人名字叫蘇悅。

【2】

蘇悅朋友極少，在家長看來，讓自己的孩子和這樣的壞女孩在一起玩，無疑是在給自己添堵。

所以多年來，她身邊只有一個叫江菱的朋友，她們小學初中都是同一個班，現在又碰巧是同一個高中，雖然不同班，可蘇悅還是把這種巧合認為是命中注定。

兩個女生之間的友情，時常會存在一種平衡，假如有人一不小心打破了，這段關系就變味了。

誰也沒想到打破這種平衡的人是陳弋。

第二天陳弋在班上和幾個同學提起了蘇悅，彼時還不知名姓，只是問，咱們年級也有女生每天去打游戲嗎？

“你是說隔壁7班蘇悅嗎？短頭發那個？”

“是短頭發。”

“那就是她沒錯了，只有她敢大搖大擺的去網吧。”

得到答案的陳弋表情很是平靜，內心卻藏著歡喜，隔天便又去了網吧，一來二去，加上陳弋的故意找話茬，兩個人勉強算是熟悉了。

陳弋每晚都會在門口等著，兩個人嘻嘻哈哈一路聊到宿舍樓下，時間久了，江菱就找各種借口不再與她一起走，這種疏離又從不再吃飯延伸到不再一起回家。

【3】

許久以后，蘇悅常會想，如果當初她知道江菱暗戀著陳弋，自己還會不會義無反顧的答應他的告白。

應該還會，誰讓她從小到大就是別人眼里的壞女孩。

怎么在一起的，她忘了，可或是引起的轟動陣仗太大，她還記得。

怎么感覺像是她禍害了一個良家婦男的模樣，從辦公室出來，蘇悅一臉無奈路過陳弋他們班門口，連眼皮都不抬就走過去了。

任誰被班主任碎碎叨叨一個大課間，心里都會憋屈吧，盡管她早已經對老師的告誡習以為常了。

可這次的教導里多了兩個陌生的字眼叫“早戀。”

蘇悅趴在桌子上嘴里開始自言自語：早戀，誰家孩子上了高中談戀愛還叫早戀啊，有沒有文化？

那天下了晚自習后，她一反常態沒有立刻躥出教室，直到陳弋尋來，看著正研究立體幾何的某人，忽然感覺自己走錯班了。

“喂，這題怎么解，我搗扡半天了，你會你教我？”

“哦，這里加條輔助線就好了。”陳弋答完話徹底反應過來時，蘇悅已經收拾好了課本，背上包，看著還發呆的人，她笑了“哎，走啦，過會就斷電了。”

“怎么轉性看書了，本來還說今天帶你去…”

“stop，別和我提游戲，從今天開始，我要好好學習，重新做人。”

“就你這語文水平，誰告訴你重新做人是這么用的？再說了你原來就挺好的，不用變。”

任陳弋怎么勸，才發現，這姑娘壓根就是一根筋，自己認準的事誰也勸不回來。

每天起的比誰都早，跑到后面河邊背書，晚上自習結束還給自己加時，非要做完兩套題才愿意回宿舍。

活脫脫的變身成了一個沉迷題海日間消瘦的好學生。

【4】

期中考試成績榜單出來后，看著尾隨在自己名字之后的蘇悅，陳弋不淡定了，也不得不相信，有人天生悟性高。

“本宮就得讓她們看看，到底是誰在禍害誰。還早戀，早戀怎么了，照樣成績比她們好。”

摸著瘦了蘇悅瘦了一圈的小臉，陳弋頗為驕傲的回應“娘娘說的是，是小的配不上您。”

在高中剩下的兩年里，蘇悅以自己在學習上的靈敏和用心，一路把名次飆到全校前十，全班第一。

似乎所有人都忘了她曾經是那個被大家在人前背后議論的壞女孩。

連那個最愛訓人的班主任都會在開會時夸她：咱班最有希望考上北大的人就是蘇悅。

小縣城，每年能考上一個北大就很不容易了，為此，蘇悅莫名多了些壓力。

陳弋知道她看起來隨心隨意，做起事來有自己的固執，便索性不管她，讓她自己決定。反正他會一直在她身邊陪著她。

通知書拿到手那天，班上同學說一起聚個餐吧。

蘇悅推脫了，即便她自己不是當初那個標榜特立獨行的小姑娘，可內心還是拒絕有太多人的熱鬧地方。

她只是一遍一遍逛著眼前這個讓她從無所謂到有點不舍的地方，頗為感慨。

假如那年沒有遇到陳弋，又或者就算遇到了也不愿讓他靠近，如今自己該還是一個不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上的與周邊格格不入的怪人吧。

“最欣賞的兩個詞一直是獨立和自由，從沒變過，直到遇見你，讓我在十幾歲的年紀想了很多，開始思考我的人生該怎樣過，我不想過得轟轟烈烈，卻也不像被人說成是拖了你分數后腿的那個壞女孩。雖然一直覺得自己不是壞，只是不像別人那么可愛！”

這是蘇悅的日記心情。

因為有了你，我才想要變成一個更好的自己。

【5】

大一放假回家的這個寒假，蘇悅拉上陳弋去了原來的高中學校，沒有學生證，靠著刷臉，竟然也被門衛大叔放行了。

大叔一邊按手里按鈕還一邊說：你就是原來7班那個成績好的小丫頭吧。

拽著陳弋的胳膊，圍著操場轉圈，也許是舊地重游心生感慨，

“以前一直被人說是渣，現在卻走到哪都被人叫學霸，感覺還挺不真實。”

“可你一直就是真實的你呀！”

“得，少把撩妹的那些話放到我面前，沒用。”頭發已經留長的蘇悅捋了下散落的發絲，瞥了一個大白眼。

“喂，別人都說，女生談戀愛后會變得溫柔安靜，怎么你從來沒有與它相符的地方？”

說到這里，陳弋故意停頓了一下，眼看著那人要變臉發飆，即便知道她不會真生氣，還是立馬把下一句話說了出來：

“不過沒關系，我就喜歡這樣的你。”

是吧，每個女生遇到自己喜歡的男生都會改變自己。

可誰也不知道，蘇悅在高考前還給陳弋的那本留言冊上寫了什么。

她用隱形熒光筆一個字一個字的寫道“在喜歡你這門學科上。我想當個學霸。”

從不想說，“最好的愛情是讓人成長”，可能沒認識你之前，我只是個為年輕犧牲光陰的小鎮姑娘，但我快樂，我需要的不是盛大的告白和日日不離，我需要的是“我可以”，如果你可以陪著我對這個世界披荊斬棘，讓我知道成長就是你帶我看了這個世界之后，我還站在這個城市街道上大膽地做我自己，這時候我滿懷希望，對我的未來說cool，自由的。

戀愛最好的情緒是把希望和自由帶個另一個人，有我想要的，也有你的精神。

小說里都說“當我足夠好，才會遇見你。”可蘇悅很幸運，她遇到的是一個有耐心愿意一路陪著她慢慢變得足夠好的人。